“……”
盛闻静默几秒，道：“那你就直接叫我名字吧。”
虽然是AI，但AI还挺机灵。
「盛闻？」
“嗯。”盛闻应。他从旁边拎起盛着水的烧水壶，看色泽，烧水壶也是铜制的，容量不小，为了还有水煮鸡，盛闻只把盆里的水倒进一小半去。
水壶顶上有个铜把手。
但“盛闻”拎着水壶站了半晌，突然想起来他昨天没买用来挂水壶汤锅的支架。
1号在一边安静的，小口小口地啃着面包。
其实隔了一夜，面包已经很硬也很干了，但1号还是一点点地沿着长长的面包条向下啃，头顶的文字泡又慢慢变成了绿色，时不时没有面部表情地从眼尾处偷瞄盛闻一眼。
这一切都被系统诚实地记录下来了：
「1号偷偷看了你一眼。」
「1号又偷偷看了你一眼。」
「你没有搭理他，于是1号又双叒偷看了你一眼。」
嘶，盛闻倒吸口气，忍住了狂点1号一通，点击各种疯狂蹂-躏的互动选项的冲动。
没有支架，也买不起支架……盛闻看了眼堆在山洞角落脆得跟纸一样的干枯松枝，放弃了就地取材，搭一个木头支架的想法。
系统好像通灵性一般，在盛闻尝试性地点了一下玩家小人拎着烧水壶的胳膊的时候，出现了一个新选项：
「伸出胳膊在火堆上为水壶加热」
盛闻：“……”
1号有几秒钟停止了啃面包，又不动声色地觑过盛闻一眼。
「你在做什么？」
“烧水。”盛闻道。
1号头顶出现了一行“……”。
又过了一小会儿，1号有些纠结地问：「为什么要这么烧水？」
盛闻：“没有挂水壶的架子。”
这次1号回复得很快：「你需要架子么？」
隔着屏幕，盛闻多看了崽一眼：“你有？”
1号没有说话，或者说从第一次见面见面到现在，1号一直是一副十分冷酷的样子，看上去对盛闻爱答不理还十分嫌弃。
这次1号也没有说话，只是冷酷地把面包条塞回盛闻空着的那只手里……然后风一样地出去了。
盛闻一愣，把视角拉出了山洞。
他看见崽在雪地上极快地奔跑……按实际来说，这些松软的雪极其影响行走速度，而盛闻操纵小人的时候小人也的确走得很慢，只有一个“小步跑”的选项。
但雪地似乎并没有对1号的速度产生影响，一眨眼，1号就到了几棵杉树边。
地图环境大概模拟的是亚寒带针叶林，这里生长着郁郁茂茂的落叶松和云杉，看比例，松树杉树几乎都有十几米甚至几十米高。
先前盛闻也就是在树林外边缘扒雪翻翻枯枝败叶。
盛闻看见崽拍了拍树皮，似乎在估量什么，抱住粗壮的树干……然后脚丫一登，爬上了树。
崽上树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爬到了树的一半高。
树也是Q版树，圆圆的树干，茂密的树枝，盛闻猜不出高度，但他看见崽已经爬到了有七八个自己高的高度。
崽停了停，抓住一枝还算粗的分杈晃了晃，风雪天似的从树桠簌簌掉下雪来。
盛闻仿佛听见一声“咔嚓”，1号单手把那根树杈折断了。
树杈掉到树底。
盛闻想他可能知道1号准备干什么了……这游戏，买资料片送的崽都比玩家能耐大么？
1号继续向上爬，一边爬一边擓树杈下来。
没多久，树底积了好几根断杈。
1号也爬到了快接近树顶的地方，正好那儿横着长出来一根直直的树杈来，就是比其他擓下来的树杈都要粗。
1号掰了几下没有掰动。
盛闻拉近视角，看见崽的小手又变成了长着尖尖指甲的猫爪，在树杈底划了几下。
盛闻还以为1号这是手痒在磨爪子，结果紧接着就看见1号轻巧地跳到了分杈上。
分杈晃了几下，像承受不住1号的体重。
盛闻愣了下，一时连1号根本不在他身边都没顾上，摁住麦克风：“崽你在干什么？？下来啊！”
如果这游戏的Q版是按照现实比例来的，那1号离地至少有一二十米。
要掉下去……
1号站在分杈上，尾巴高高竖起。
他径直跳了下去。
“我操？！”盛闻脱口而出。
接着，盛闻看见1号双手抓住了树杈，像吊单杠一样在上面前后晃了起来。
没几下，把视角拉到最近的盛闻看见枝杈根部出现了一道裂缝。
树枝断了。
盛闻下意识往后靠到椅背上，转开了视线。
没了。
准备卸载了。
AI自杀，这谁他妈拦得住。
盛闻顿了几秒，才看回电脑屏幕。按游戏制作方的秉性，血是不打码的，所以他估计得看见……
崽面无表情地从雪地上站起来，低头舔了舔自己的手。
他冷冷地看向树底死了一地的树杈，挑挑拣拣，拖出来三四根，手起手落，把树杈上的叶子和小枝杈都撸了下去。
然后右手两根，左手两根，拉雪橇似的往山洞这边走了。
盛闻：“……”
对不起，他忘了1号本体是猫了。
「把你的刀给我。」
一进山洞，崽顶着快乐的绿色文字泡，一脸不高兴道。
盛闻只差鞠躬上供，掏出短刀：“大佬请。”
资料片并没有关于1号的任何介绍……物种，性格，过往设定和会的技能，但1号显然会木工活，还做得不错。
盛闻跟1号两个在火堆边排排坐，盛闻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松枝，看着1号白布条上又渗出的血点点想待会给崽换个药。
1号低着头，看似专心致志地在削木头，原本崎岖不平的粗木条在他手中也渐渐平整起来。
好久，1号微微抬头。
右上角系统消息：
「1号偷偷看了你一眼。」
崽头顶挤出个小小的绿泡泡，里面是一团纠结的毛线团。
几秒后：
「大老是什么意思？」崽冷着脸问。
盛闻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好几秒后：“你说的是大佬？”
崽只有一根线的嘴巴抿得很直：「嗯。」
盛闻没忍住笑，还点着麦克风。
「你笑什么？」1号发问。
“没有，”盛闻咳了声，“就是夸你很厉害的意思。”
1号皱眉：「夸我很厉害？」
盛闻：“对对。”
「哦。」
1号冷淡地转过头，文字泡却变得更绿了。
他顿了会儿，补充道：「我也没有很厉害，一般般而已。」
盛闻松开麦克风，耸着肩笑得四仰八叉。
好、好想戳戳崽的脸蛋。
但是不敢。
盛闻没再说话，拉近视角，认真地看1号削木头。
小小的木屑片从1号手底掉下来，盛闻看见崽不知道什么时候磨伤了手心，有点出血。“你手磨破了，我给你抹上药包起来吧。”
「小伤，不用。」1号言简意赅道。
这似乎对1号来说只是小伤，连多看一眼也没有。他手工活挺快，很快就把简易的木架子搭起来了，榫头卡位都整整齐齐。
1号试了试最粗那根木头的硬度，似是不经意的低着头问：「你没有家里人么。」
盛闻愣了下，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问到这个。
这是要触发什么支线剧情吗？
但这游戏好像连主线都没有。
“有，”他试探性道，“但是都住在离我很远的地方。我好多年没有见过他们了。”
或许是因为游戏设计得太过精细，哪怕明明是一款三头身的Q版游戏，盛闻都不自觉地用上了在现实中交流的习惯。
“你呢？”他问。
「我么。」
1号低着头，圆圆的包子脸却显得晦暗。
「我父母都死掉了。」
盛闻愣了会儿。
1号搭好支架，把烧水壶稳稳地挂在了上面。
他神色冷漠，看向盛闻。
「如果你没有地方去，你可以跟我在一起。」
「你救了我，我的命是你的。」
1号的脸色严肃得好像这是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承诺。
盛闻一时有些愣神，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右上角的系统消息又如实地背叛了崽。
「1号现在很紧张。」
「1号的心脏砰砰跳。」
「1号看着你，偷偷咽了口口水。」
盛闻抬手，指节抵在唇边压住笑。他管住了自己去乱点各种奇奇怪怪的互动选项的手，听上去还算平静：“行啊，你跟着我混，我当大哥，你当小弟，怎么样？”
崽的头顶又冒出乱糟糟的毛线团。
「不行。」
「我是哥哥，你是弟弟。」
还挺机警。
盛闻带着点笑道：“那这样……我叫你一声哥哥，你也叫我一声哥，怎么样？”盛闻倒是熟练，自然而然道：“你比我大，你先做个示范。”
1号呆呆地坐着，呆呆地看着“盛闻”，头顶还有一撮白毛毛没有压下去。
头顶冒出几个小泡泡。
最后，一个绿色的小文字泡：「盛闻哥哥。」
盛闻：“哎。”
1号可怜巴巴地等了半分钟，头顶冒泡：「该你了。」
盛闻点了下角落的汤锅，仿佛无事发生过：“水开了，我把锅拿过来，把鸡煮上吧。饿了么？”
「？」
-
M102负能量试验站地下控制室的负责人收到一个机密级远程通讯要求。
这一般只能来自于联盟执政官。
之前为执政官的随身通讯设施装备了可以随时查看“01”执行本次计划的“游戏画面”的信息对接程序，负责人以为是出了什么事故，连忙接通。
执政官支着头，神情寡淡地坐着。
“请问阁下做何指示？”
裴廷微微抬眼，却稍顿了一下：“计划参与者长期和试验体相处，会产生感情么？”
负责人静了会儿，吞吐不决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可能会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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