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除了那几个站在首领宰身边的人之外，其他人自然也是获得了现实世界里『自己』的记忆。

    在那其中, 武装侦探社的国木田独步表情沉了下来, 他轻声喃喃道：“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吗？”

    那个曾以一己之力将港黑推到前几任首领都未有的高度, 可怕又危险的港口黑手党首领竟然在这个世界里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而且还成为了他们重要的同伴？

    当然，无论如何, 他们都没有做错过任何事。毕竟不是谁都能够像首领宰那样第一时间获得现实世界的记忆。

    于他们当时的立场来说, 武装侦探社等人的反应是绝对正确的。不能无理取闹地用上帝视角去严厉要求他们。

    只是武装侦探社的几人依旧忍不住想，倘若在他们的那个世界里, 首领宰并没有当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 而是像现实世界这里那样加入了武装侦探社, 那一定会有不同的故事吧。

    森鸥外在成为孤儿院院长后，为了方便照顾其他小孩子，他便让爱丽丝变为了大人的模样。此时金发碧眼的女性望着那边愣愣地流着泪的男人, 不由得望向了自己身旁的森鸥外。

    森鸥外注视着被围着的首领宰。在首领宰十四岁的时候, 森鸥外就遇见了他，将这个孩子带回去, 悉心照顾着。

    森鸥外得承认, 随着首领宰的长大与他越发显露的才能, 森鸥外的确对这个孩子产生了戒备和警惕。但森鸥外也确确实实一直在认真地教导着首领宰，甚至无意识地在教导他一些作为首领必备的知识。

    或许森鸥外是曾想过让首领宰接替自己位置的。而自己的尸体作为让首领宰当上新任首领的礼物那也不错。

    森鸥外总是理智的, 他这种理智到堪称疯子程度的冷静总是能够令他不带任何感情地分析出最优解，哪怕是自己的死。

    因为他判断出太宰治当上港口黑手党的首领后能够比自己更好地将横滨和港口黑手党领向更高的高度，所以森鸥外便产生了让首领宰接替自己位置的想法。

    但首领宰根本不在乎横滨和港口黑手党, 或者说他根本不在乎这个世界，他自己就是一个近乎狂热追求着死亡，如同殉道者般的男人——在这种前提下，森鸥外也只能将让首领宰接替自己位置的想法压在心底。

    当然，虽然能够冷静地分析自己的死带来的利益，但森鸥外也不会真的说因为想到了这一步就直接去死，他可是一向能够采取最优解的男人。

    只是森鸥外的确曾经叹息着想过，要是首领宰能够在乎一点横滨和港口黑手党就好了。

    曾经的森鸥外恐怕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的这个小小的愿望会在某一天以极为残酷的方式实现。

    某一天，当首领宰回来的时候，他不知为何换了眼睛上缠着的绷带的方向，而他裸.露出来的眼睛出现了曾经从未出现过的光。那是犹如濒死之人在即将死去之时孤注一掷的决绝，耀眼得灼目。

    而在首领宰代替他成为港口黑手党首领之时，森鸥外也确实以为首领宰会杀死他，没想到这个孩子却安排他去了孤儿院当院长。

    当收到首领宰死讯的时候，森鸥外在惊愕之余却又产生了果然会这样的感叹。

    在亲眼看着那个孩子披上外套，戴上红围巾的时候，森鸥外就产生了“啊啊，这个人真的要死去了的。”的想法。

    森鸥外比常人要敏锐得多，自然能够察觉到当时首领宰那种仿佛要燃尽生命去做某件事的孤注一掷。

    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首领宰那种仿佛要通过献祭自己而达到目的的决绝可是被森鸥外好好地看在眼里。

    森鸥外也曾想过要去做什么，但他随后发现了一点事情——他救不了首领宰，他救不了这个孩子。

    森鸥外深深地明白这一点。以至于在收到首领宰死讯的那一天，他连悲伤也无法感受到了。

    直至现在，森鸥外在获得了现实世界『自己』的记忆后，终于意识到首领宰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归根到底是因为现实世界里织田作之助的死亡，而织田作之助的死亡又是现实世界里『森鸥外』间接算计死的。

    森鸥外一直无法明白首领宰在当上港口黑手党首领后没有杀死自己的原因，原本他以为这是因为首领宰和他没有太大仇恨，再加上首领宰自身的强大，所以他并没有一定要将森鸥外杀掉的理由。

    但在获得了现实世界记忆后，森鸥外突然意识到——也许并没有那么复杂，仅仅只是因为对于『太宰治』而言，『森鸥外』也是重要的人。

    如若不是这样，恐怕首领宰在获得了现实世界记忆的第一时间就是筹划着该怎么杀死他了。

    几年来的相处，他们是父子又是师生却也是首领与心腹，是命运共同体的共犯。要说对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感情，那肯定是骗人的。

    森鸥外也曾让首领宰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给予他一个容身之所。

    这么想着，他的视线不由得转到了一旁十四岁的『太宰治』身上，那个003号世界的『太宰治』。

    刚刚003号突然来到了他们的世界，大声地喊道：“去见首领宰吧！”

    那个时候森鸥外便认出了003号是少年时期的『太宰治』。

    他在试图拯救自己——森鸥外如此想到。

    003号一直在静静地注视着首领宰，等到对方停下流泪的时候，003号向前一步，来到了首领宰的面前。

    首领宰身边的人已经放开了他，让他能够好好地和003号说话。

    “已经够了吧，”003号说道：“已经可以了。”

    “想要达成所有人的圆满结局，不让任何人再死去的话，只要在这个世界阻止了『织田作之助』的死亡就可以了。”

    只要在现实世界这里阻止了织田作之助的死亡，那么便不会再出现那种『书』中所有平行世界里的织田作之助全灭的景象，也不会出现那种必须要有另一个代替织田作之助去死的局面。

    “......”

    首领宰沉默了下来。

    首领宰身边的人站在他的身边，包括织田作之助也在用一种仿佛鼓励般的表情注视着他。

    “你是对的。”首领宰说道：“接下来只要阻止了现实世界织田作的死亡，那么我长久以来的执念也就可以放下了。”

    “那就——”

    “但是，事到如今已经没办法轻易停下来了。”首领宰面无表情地看着003号，他的声音轻柔得像是在唱歌那般：“就算我想停下来也无法停止这一切了。”

    003号露出了惊愕的表情，甚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空地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缝隙。那如同深渊的缝隙一下子便将首领宰也吞了进去，还完美地避开了原本站在首领宰身边的其他人。

    那瞬间发生得极快，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试图伸手抓住首领宰的人也只能抓个空。

    “首领宰！！”003号大声地喊了一声，跟着一起跳进那个缝隙里。

    其他人也想跟着跳进来却发现跳不进来。

    “没用的。”围观了许久的『书』的意识说道：“那里是只有『太宰治』们才能够进入的意识空间。”

    是首领宰在跳楼“死”去之时，无意识间动用『书』的力量而创造出的心灵缝隙。

    首领宰所说的“无法停下来了”正是如此。就算他现在不死，因为强烈的执念而产生的心灵缝隙也会将首领宰吞噬进去。

    ——长久以来的执念并不是那么好解开的，那已经是如同怪物一般的缩影。

    首领宰掉下去之后只会在这片黑暗的深渊之中被彻底吞噬掉，连灵魂也将不复存在——如果没有003号的话。

    『书』说：“接下来也就只能看『太宰治』自己了。”

    在这世上，能够拯救自己的人终究唯有自己。

    ...

    ...

    ...

    003号在不停地坠落。

    恍惚间，他甚至觉得自己是刚从天台跳下来，直直地坠入楼底。

    但当他回过神来时，003号才突然意识到，他所处的地方哪里是天台和楼底，明明是无尽的深渊。

    原本意识空间里的长桌和椅子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在不停地下坠，也不知道究竟掉到哪个地方去了。

    到处都是一片漆黑，003号只是不停地下坠着。与此同时，一些强烈的负面情感也将003号紧紧地束缚住。

    明明身处的是一片漆黑，但003号却仿佛听见了首领宰在他耳边说话。

    ——为什么要救我呢？

    ——就这样放着我不管就好了，明明你也不想活下去了不是吗？

    这里是意识空间，也是首领宰的心灵缝隙，属于他身上的那些情感与话语在不停地向003号袭来。哪怕是003号，此时也不由得产生了剧烈的负面情感。

    干脆就这样死去算了——他这么想到。

    也或许是因为这里是意识空间，也或许是因为他此时的负面情绪已经达到了顶峰，003号曾经被首领宰抹去的记忆又回来了。那些破碎的记忆涌入了003号的脑海中。

    在最开始，他刚刚被首领宰用『书』创造出来的时候，从诞生之时第一眼睁开看到的不是父母，而是一片废墟。首领宰用『书』将他创造出来，而后将他丢在那个世界里，给他留着的只有一本书和写着“你是太宰治。”的纸条。

    或许是因为003号拥有一半首领宰分出来的灵魂与血肉，他从那个时候开始就表现出了首领宰的一些疯狂与偏执。

    他早早地就知道了首领宰的计划，也知道自己就是为此而被创造出来的。在被重置前，003号没有加入港口黑手党也没有加入武装侦探社，而是一直将所有人和自己隔开来，如同没有心的人偶那样面无表情地观察着一切。

    因为他知道自己是本不应该存在之物。

    找不到生存的意义，本身就不应该存在，没有活下来资格的人。

    ...直至某一天，003号终于变得像是破碎的玻璃那样走向了自我毁灭的道路。

    为了挽救003号的生命，首领宰只好把他的记忆全部删除掉，让他的那个世界重置。与此同时，首领宰也开始和003号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不让他太早知晓自己的计划，让如同幼童般的003号自己跌跌撞撞地摸索一切。

    原先的负面情感一下子涌入体内，这使得003号不由得发出了压抑的悲鸣声。

    而之前不知道消失到哪里的首领宰也出现在了003号的面前，两个人依旧不停下坠着，宛若要前往无边地狱。

    “003号。”首领宰叹了口气，似怜爱般地抚摸003号的脸，对方此时正因为一下子涌入的情感和记忆而小幅度颤抖着，他轻声地说道：“你恨我吗？”

    恨我让你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恨我利用你还要擅自为了自己的私欲抹去你的性命。

    “我讨厌你。”终于缓过来的003号如此说道，他的眼里泛起了生理性的泪水，大量涌入的记忆和情感令他的意识差点被淹没。事实上，如果是常人的话恐怕此时就已经疯了，但003号还是咬紧了牙关，用一种近乎疯狂的表情注视着首领宰，说：“我讨厌你。”

    首领宰又叹了口气，刚想道歉，结果003号又继续说了起来。

    “你这个人真的是自说自话又傲慢自大，自以为是地觉得自己能够承担起一切，自以为只要『太宰治』死掉了一切就会好了。自我中心得自恋，但是又自卑得容易受伤，真是搞不懂你这个人，再次见到最重要的那些人，被承认而解开执念不就好了吗？结果还有个巨大的心灵缝隙。你这个人真是太麻烦了，讨厌，太令人讨厌了。”003疯狂抱怨着，脸上溢满了不满的情绪。

    003号说完后还别过脸低声吐槽了一句：“怎么感觉好像把我自己也给骂进去了？”

    “看来你对我的怨念很大啊。”首领宰微妙地移开了视线。

    “你现在才知道吗？”003号吐槽道，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首领宰。

    “想要阻止你的理由从头到尾都很简单。”

    “不是因为你死了，『太宰治』们也会死，所以必须阻止你。也不是因为看不惯你的自恋...好吧，这一点我承认的确有些看不惯。”

    “这种时候就不要老是吐槽我了吧。”首领宰无奈地说道。

    “别打断我说话。”003号不满地说道。

    “好好好。”首领宰举手投降。

    003号闭了闭眼，又重新睁开眼，直直地注视着首领宰，仿佛要洞穿他的灵魂那般望着他。

    “你给我听好了！！我想要阻止你的理由只有一个——”

    —— “因为你露出了很难过的表情。”

    这么说着，003号上前紧紧地拥抱住了首领宰。被拥抱住的首领宰茫然地眨了眨眼。

    “因为你露出了那么难过的表情，所以我没办法放下你不管啊。”003号说道。

    “啊，真的吗？”首领宰似乎想要笑，结果却笑不出来，最终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可笑的表情。

    “你可以拿镜子出来照照。”003号笑着说道。

    “我可不会随身携带镜子。”首领宰说道。

    “真的吗？明明那么自恋来着。”003号调侃道。

    “我在你心中的形象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啊？”首领宰无语地说道：“而且你可别忘了，你也是『太宰治』啊。”

    “好啦好啦。”003号拍了拍他的头。

    “我从未怨恨过你让我诞生在这个世上。相反，我还要感谢你呢。”

    003号闭上了眼。

    在某个世界成为了他的姐姐的栉名安娜，努力想拯救他的江户川乱步，在他面前化为光消失的银发刀剑，与他一起静静等待世界消亡的费奥多尔，前来见他的沢田纲吉，想要和他一直在一起的大仓烨子，怀抱着愧疚想要谢罪自杀的福泽谕吉，想要成为他的家人，直至最后都一直试图保护他的西格玛...

    死在雪山上，临死时因为思念着森鸥外而感到了孤独，最后又因为003号的陪伴而安然逝去的『太宰治』。因为过于纯粹而受伤，努力地想要过上普通人生活的『太宰治』。畏惧着幸福与温柔，因而被织田作之助伤害到了的『太宰治』。因为变成了『魔女』而决定独自赴死，结果却在最后被中原中也拥抱着死去的『太宰治』。

    以及，想要拯救所有重视之人，想要达成圆满结局，以至于让执念化作蛛丝紧紧束缚着自己，比任何人都疯狂偏执，却也比任何人都温柔纯粹且容易受伤的首领宰。

    “我见到了非常、非常多的东西。那真的是非常美丽，令我一生都无法忘怀的记忆。”003号原本空洞的内心仿佛在被那些闪着光点的记忆碎片一点一点地填满。

    “如果没有诞生在这个世上的话，肯定不能看见这么美丽的东西了吧。”003号说道：“与此同时，也没有办法在你这么难过地逼迫自己时阻止你了。”

    “所以我还是由衷地觉得——能够活下来真的太好了。”

    首领宰睁大了眼睛，茫然地看着他，随后他露出了一个笑。

    “那真的是太好了啊，『太宰治』。”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在补文炼，听到那边的宰说“能够活下来真的太好了”的时候差点哭出来（喂

    其实我自己也懵懵懂懂，究竟应该怎么好呢，究竟应该怎样才能够让他产生“能够活下来真是太好了”的心情呢，为此而困扰着。

    于是写下来这么ooc的章节总感觉很抱歉23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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