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真是不得了的挑衅啊。”
森鸥外带着爱丽丝站在落地窗旁，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底的混乱。
几分钟前这附近还是一片祥和的假象，除了太宰治带着一队人马去找“白麒麟”之外没有任何事件，然而就在森鸥外估计太宰治已经找到对方的时候，五座港黑大楼中有一座受到了爆破。
彼时闪灵正和爱丽丝在外面吃蛋糕，而现在闪灵已经赶回港黑大楼，救助受了伤的人。
森鸥外非常放心闪灵的能力，所以他任由闪灵自己行动，但对于港口黑手党的大本营受到袭击这件事，身为首领他可必须要采取一些措施。
他看向站在门边的两位武斗派，觉得自己对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太宰治却没出现”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
当闪灵终于得空放下法杖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西斜了。
她抬头去看还剩下的四座大楼。
闪灵知道在其中一栋的顶层，森医生正站在那里向下看着，她甚至可以想象出医生现在的心情。
算一下时间，本次袭击的策划者大概已经被找到了，下一步只能是针对其的反击，如果说本次受袭的损失之大在医生的预料之外，那么接下来的反击就绝不可能再脱离医生的意料。
不过这些事情是那些上位者和脑力派该考虑的，闪灵只觉得自己无法放下那些接下来可能牺牲的生命不管。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在森医生的办公室门前了。
和森医生的交涉没超过三句话，闪灵很快踏上了寻找大部队的路程，还被迫带上了一小队人马。
这样不就和加入港黑没什么区别了吗。闪灵面对着一队穿着黑西装的人，面无表情地顺了顺小黑的羽毛，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心中的纠结理顺。
临行前森医生的话语还在她的耳边回响。
“这些人即使不跟着小闪灵，也很快会被派出去的。”
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如果闪灵不看着这群人，他们大概很快就会消失在混乱的战场上吧。
白发的女孩最终只能把心中的不情愿抛在一旁不去理会，抬头让小队准备出发。
在到达战场的那一刻，闪灵仿佛看见了当初被整合运动袭击的切尔诺伯格——无论是街道上散落的建筑残渣，还是空气中弥漫着的硝烟灰尘，甚至连残阳的余晖都像是天灾到来前的预示。
当然这里不会有天灾，只有立场不同的人们在上位者的操纵下不断赴死。
这场纷争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闪灵想着，暗色的瞳中蕴藏着厚重的负面情绪，整合运动至少是为了生存，感染者们在强压和绝望中被迫团结起来，为了未来而拼搏。但在横滨上演的这场混乱又是为了什么呢？
女孩闭上眼甩了甩脑袋，试图把这不合时宜的思绪置之脑后，再睁开眼时她又是平时的闪灵了，眼睛里只有受了伤倒在路边的人。
毫无温度的光芒落下，人们开始赞美天使的降临。
……
在这场纷争的第八十八天，如同最初爆发时的莫名其妙，横滨的混乱也结束得悄无声息，紧随其后的是战后的重建工作。
即使有闪灵在，这依旧是港黑史上伤亡最多的八十八天。
而有闪灵存在的港口黑手党尚是如此，没有治愈系能力者的其他组织伤亡就更加惨痛了。
中原中也几乎一战成名，反到是身为中原中也搭档的太宰治，虽然是最终战中最重要的一枚棋子，却只带了一身伤回来。
即使损失严重，港黑依旧在森医生的经营下运转，夺得这份巨额遗产的港口黑手党终于脱离了濒临破产的危机，加上医生的手段，大概未来只会更好。
战后坂口安吾得到了重用，成为掌握港黑第一手情报的重要人物，而织田作之助还是和以前一样，作为一个底层人员四处奔波。
织田作之助还捡了个小女孩回家，据说是在纷争中失去了双亲的孤儿，现在被他安顿在自己家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前行，可小闪灵似乎……停在了原地呢？”
在某座港黑大楼的楼顶，太宰治坐在天台边的围栏上，两条纤长的细腿在楼外晃荡，一直被他披在肩上的黑色大衣此刻随意地被仍在一旁。
太宰治一直都非常关注闪灵，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两年的时间里，他几乎把女孩所有的情绪变化都看在眼里。
在纷争中女孩的心情不好可以理解，毕竟有很多无辜的人会受到牵连，也确实有不少人在她面前失去了生命，可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为什么她依旧是之前那副自责又痛苦的样子？
即使闪灵掩盖地再好，太宰治也能看得出来。
如果说最初闪灵的眼睛中只有坚定的信念，那么现在，在那层信念下多出了一道道裂痕，让那表面的坚强看起来更像是在逞强。
可她看起来又好像和那些苦痛相熟，她将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压在了心底，反而绽放出更多矛盾却又吸引人的光彩。
闪灵站在旁边看着太宰治，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紧紧捏住了少年的袖角。
总觉得不抓着他的话，下一秒他就会从楼顶跳下去了。
太宰治低头看了一眼闪灵的手，勾起唇角笑了一下：“不打算回答吗？”
“……不，”闪灵眨眼，手指上的力道稍微松了一点，但又马上捏紧了，“我只是，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两人对视几秒，一直在空中盘旋的小黑回到了闪灵的法杖上，试图加入此时僵持的气氛。
“算了。”太宰治率先移开了视线，他收回腿似乎打算站起身，但顾及到闪灵那只还攥着他袖角的手，最终只能乖乖地转身从天台边的围栏上跳下来。
“我也差不多该去做做任务啦，不然中也那个小矮子又要生气了。”
闪灵闻言松开了手，看着太宰治有些欲言又止，她敏锐地察觉到，面前这个少年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但太宰治不打算听她说什么了，他捡起外套后头也不回地走向楼梯间的门。
闪灵盯着太宰治的背影看了许久，却依旧没明白自己到底说错什么了。
事实上只有太宰治自己知道，他此刻的状态有多么不同寻常。
这个聪慧的少年从一开始就无法理解正常人的情绪，他将这个世界看得过于通透了，没有什么能超出他的预料，也没有东西能够填补他内心的空洞。
就像他本不应该对中原中也产生厌恶的情绪一样，他本应该不去理会闪灵的心理状态的。
少年揪住了自己胸口的衣物，黑西装下平整的白衬衫被轻捏得皱成一团。
他没办法控制想要询问闪灵的冲动，明明知道保持现状会更好，明明应该像以往的每一次那样，让她独自在浓稠的黑暗中挣扎，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出言开导那个满心满眼只有自责的女孩。
他曾经那么想看她在黑暗中痛苦的样子，现在却一心只想着把她重新推到阳光下。
我大概有哪里不正常了。太宰治想着，在门前停了下来。
“小闪灵……”
“嗯？”
“今晚，要不要去Lupin看看？”
少年转过身，随意搭在臂弯的外套随着风划出一道弧度，站在阴影里的少年浑身都透着阴郁，可露在外面的那只鸢色眼睛里却藏着不符合他外在形象的，胆怯的光。
“小闪灵不想尝尝酒的味道吗？”他的眼神四处乱瞟，看天看地看小黑就是不看闪灵的眼睛，“反正是港黑名下的店，就算未成年也没关系……”
太宰治觉得自己就像是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语言天赋，张口就是些毫无逻辑的话语，明明想邀请闪灵的话，用织田作或者安吾，甚至那只三花猫当理由都要更好。
拒绝我吧。他在心里想。
哪怕仅仅是一时兴起，太宰治也不应该有这样的念头，把闪灵从这黑暗中拉出去对他没有任何好处，毕竟从一开始他就和森鸥外一样，站在泥潭的中央把闪灵引向他们这边。
明明成功在即，他怎么能亲手再把闪灵推远？
所以快拒绝他吧。
但太宰治又分明听见自己心里有一个声音在呼喊，在乞求闪灵不要让他听见回绝的答复。
少年几乎要对那个声音嗤笑出声了，不想被拒绝？想用这种幼稚的理由来破坏他的计划，试图让他把那样耀眼的小闪灵放开，是不是太天真……
“好啊。”
……了一点。
太宰治睁大了眼。
她答应了？
面对那样蹩脚的邀请，明明之前去Lupin的时候还不允许他喝酒的闪灵，竟然答应了？
天台上的风不小，太宰治怀疑自己听错了。
另一边发现太宰治似乎有点不对劲的闪灵歪了歪头，抬手把被风吹得乱飘的鬓发别在耳后。
“阿治？怎么了？”她问。
太宰治眨眼：“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好'。”闪灵没在意，只是走近几步后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答复。
“……为什么？”太宰治垂下眼帘。
“阿治很想让我去吧？”
短短的一句话，将太宰治心底所有的阴暗敲得粉碎。
“啊，不过阿治不能喝酒哦。”
“诶？为什么！”
“因为你的伤还没好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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