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五】

    《星途人生》前期的节目训练以及拍摄的地点在S城郊外的一栋改建大楼内，这里原本是一所学校，节目组很大手笔，在节目开始前已经将整所学校改建完毕。

    宿舍、音乐教室、健身中心、演播舞台、训练营自助食堂……所有硬件配置应有尽有。

    这个节目和之前很多大火的综艺选秀节目一样，以女孩在训练中的努力、进步成长以及淘汰为卖点，吸引播放点击量和关注度。

    唯一的区别点是，以前那些综艺大都是团队选秀，节目过程会更多的突出团队协作，渲染友情以及离别不舍。

    而这次，则完全是个人选秀。

    最终的赢家只有三个人，整个节目过程会展现出更加真实残酷的圈内金字塔现状。

    节目总制作人认为，和谐进步友情合作这类的选秀综艺早已泛滥，信息化时代，观众和网民都不傻，与其上演一台和谐进步情感动人的秀，不如来一场角斗士般的竞争秀。

    当然，节目鼓励的是良性竞争，阴谋诡计这类不可能出现。

    三十五位有演艺经历的女孩，五位纯素人女孩，一共四十人通过初选。一个月集中训练后一次淘汰八人，此后每隔一周淘汰三人，直至三个月后，余下的八人进入终极对决。

    僧多粥少，很多女孩都没指望能走到决赛，来节目纯粹是博曝光率和吸粉的。

    尤其第一个月的集中培训时期，节目组的四位导师一周会出现两次来给所有人上课，大家都知道这是前期节目的爆点和出镜率所在，女孩们几乎化身编剧，绞尽脑汁构思着和四位导师的交集。

    能单独说上话最好，努力练习得到青睐进而得到单独辅导更佳，做一些讨巧的事或是出糗的事获得一番评价也非常不错。

    大多数女孩们内心惴惴期待渴望的时候，总有些人是例外。

    中午，餐厅一隅。

    “馨心，你怎么一点都不紧张啊？”

    “对啊！我一想到今天下午是祁湛的课，我就紧张的什么都吃不下！”

    “我也是！我原本以为四位导师里，罗松是最严格的那个，可之前初选祁湛简直了！那气场冷的我都没敢看他！”

    “在台上时我自我介绍说错了，罗松和任则他们都笑得东倒西歪，只有他什么表情都没有看着我！我的天啊！”

    几个女孩心有余悸的对话里，舒馨心温柔大方的笑了笑：“我也不是不紧张，只是你们也知道我之前只是纯素人，会来这个节目是机缘巧合被推荐来的。我到现在为止都没弄明白我是怎么通过的，我还懵着呢！”

    “可是你在台上的时候发挥的很好啊，而且你还会弹吉他！”

    “对啊，自弹自唱很加分的！我就不会乐器！”

    得到赞美，舒馨心也只是自谦的笑：“主要因为吉他不难学，上手很简单，我之前还学过一阵子小提琴和古筝，实在太难，最后只能放弃了。”

    话语虽然带着无奈，却透露了她也会一点小提琴和古筝的讯息。

    一个长相明丽的女孩看了舒馨心一眼，开口问她既然吉他不难学，愿不愿意花点时间也教教她们？这女孩一开口，便也有其他女孩一起举手表示想加入。

    舒馨心当然不想花时间教她们，不过初来乍到，话说到这个份上她要是拒绝，对人际关系的影响很大。

    于是她依然笑着回道：“虽然我时间也不多，但如果你们真的想学，我晚上可以在练习室教大家。”

    “阮璃姐姐，你也来吗？”

    阮璃正一边朝嘴里塞嫩牛肉片一边旁听舒馨心散布“圣母气息”，冷不丁听见有人叫她，当下抬头。

    她虽然才出道半年，远在十八线外，可在这四十名女孩子里，她是为数不多的已出道艺人，而且大家都知道她的东家是耀梦娱乐，哪怕她什么都不做，想和她交好的女孩还是很多，平时有什么有趣的事都会特意拉上她一起。

    阮璃其实不太喜欢那些女生一天好几次的来她宿舍参观聊天，浪费时间又太花费心神，但她自有自己交往的方式。

    她宿舍里面，各种贵价的护肤品面膜化妆品口红指甲油铺了满满一大桌，女孩子来参观聊天难免侧目，一般别人表现出喜欢或者问她是什么牌子哪个效果最好时，她就直接送了。

    这次进训练营，她带了两个箱子，衣物其实只有一箱，另一箱全是这些东西，好多都是范怡给她寄过来的，她一个人根本用不完，这次带过来就是准备交际用的。

    因此，阮璃虽然平时和她们话不多，但大家都很喜欢她，毕竟人傻钱多的散财童子谁会不喜欢？

    舒馨心握筷的手指紧了紧，她不着痕迹的瞥了眼询问阮璃的女孩。刚满十六岁的林小织，所属的经纪公司连三流都挤不进，看她平时用的东西也不像家里有钱的样子，没背景没关系，怪不得要靠拉友谊博出镜机会。

    舒馨心心里不屑，面上却依然温柔笑着。

    阮璃太了解她了，哪里不知道她这时的想法，她拿纸巾擦了擦唇角，朝林小织点点头：“好的，我也去！”过去啥也不干给舒馨心看着闹心也比待在宿舍休息要强！

    下午的课原本是两点，午餐快结束的时候工作人员奔走通告表示课程会提前半小时，让所有学员提前半小时去音乐教室，不要迟到。

    有几个一早吃完在舞蹈室练习的女孩得知后动了心思，她们在舞蹈室的镜头下专心练习，直到一点半后才在工作人员寻找催促下匆匆忙的赶去音乐室。

    她们一路在跟拍摄像师面前跑的很急很慌，有人掉东西，有人扭到脚，有人无奈的笑，有人大声的喘……几分钟后，她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在音乐室门口，表情慌乱不安的喊了声报告便匆匆朝里进。

    祁湛还没有开始上课，坐在键盘后的椅子上，表情冷淡的翻看课程内容，听到这几声报告和杂乱无章的脚步，朝她们冷冷瞥了眼。

    只可惜，几个女孩专注在镜头下的表现，并没有留意到。

    她们才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前面的男人开了口：“出去。”

    迟到的几个女孩喘了几声，大概是注意到音乐室紧张的气氛，顿时收敛下来，不敢再喘，安静的坐在那里，表情无辜茫然的看着前方清隽修长的男人。

    “没听到吗？”祁湛眉梢一扬，示意了下门外，“迟到的几个，出去。”

    “可是，照原本的时间，我们并没有迟到，现在是一点五十五分……”有胆大的女孩表现出据理力争的倔强。

    “你也会说原本，课程提前的通知你们应该都知道。”祁湛低头打开电子琴的开关，一缕黑色的额发随他的动作垂落白皙挺拔的鼻尖，他微微侧头，再次示意了下门口，“你们三个，浪费了别人二十五分钟时间，今天的课你们不用上了，出去。”

    那三个女孩大概没想到他会严格到这种地步，之前其他几个导师上课时，也有人曾经迟到过，不过都在认错以及笑聊几句后便放行了。

    她们也是发现那样能有多一些上镜的机会，这次才会故意迟到。她们互相看了眼，还想再开口，却在祁湛投来的肃冷目光中吓得收声。

    三个女孩各种无措和后悔，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可她们不敢再多言，只得起身在众人目光中离开了音乐室。

    “我希望，大家都清楚明白你们到底是来干什么的。”祁湛关上音乐室的门，取过金边眼镜戴上，镜片缓和了他眸底的冷意，让他看起来愈发俊美逼人。可这会，下面的女孩都没了各种不该有的心思，全部收敛呼吸，老实坐着。

    林小织坐在阮璃身旁，此刻悄悄给她示意了下自己手里的记录本，上面写了几个字：好可怕，呜呜……

    阮璃摸了摸脸颊，下意识侧转视线，瞥了眼不远处的舒馨心。她眸光灼灼的看着前面的男人，突然感应到什么，回过视线和阮璃对视。

    她看着她，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似乎在说：阮璃，你完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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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璃觉得，公报私仇这种事，也得有机会才能实施。

    下午的课，她比上其他任何一位导师的课都更认真。准时准点，混迹人群，不强出头也不走神分心。哪怕中途祁湛点到她名，让她唱突破自己音域的高音音阶，她也很努力唱了——当然不出意外她唱破音了……

    祁湛坐在键盘后方，侧头朝她看过来，金边眼镜后的长眸淡凉如水。虽然眼神很淡，眸底却透着令人不太舒服的审视：“怎么回事？”

    “这个音唱不上去。”阮璃没觉得尴尬，原本就是尝试突破，失败了也正常，她咳了一声清理嗓音，便一脸坦然的看向祁湛。

    “所以呢，你想表达什么？”祁湛掀动眉尾，“这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

    “嗯。”阮璃眼观鼻鼻观心。

    “就算天生嗓音条件好，也应该继续努力，否则身边的人很快就会超过你。尤其，你现在在其他方面并不突出。唱歌是你目前唯一可以握把的机会，我希望你更努力一些。”

    他扬扬指尖，示意了下座位，没再看她，“下去吧。”

    这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批评不满的味道太强，阮璃早有心理准备不觉得如何，底下上课的女孩却愈发萧瑟了些。毕竟在她们中间，阮璃的声线绝美唱功数一数二，连她都不能让他满意，她们可怎么活啊！

    这天课后，祁湛背地里多了个“魔鬼词曲人”的称号。

    然而，有怕他的人，但也有更想要接近他的人。

    第二天宋晴来训练营慰问，邀了几个甜点师傅过来，教女孩们制作手工小饼干和西点。她大概是知道了昨天几个女孩被罚的事，特意过来帮大家缓解紧张气氛的。

    制作甜点的过程中，宋晴也说了些自己对祁湛的印象，表示他真的是个很有才华且工作严谨认真的音乐人，还用说笑的口吻讲了自己之前想要邀歌但是失败的事。

    说他可能因为常年在幕后，不完全属于这个圈子，所以行事直来直去，一点都没给她面子，调侃自己的同时，也逗笑了女孩们。

    之后宋晴无意间提到了祁湛生日将近的事，觉得大家真想和他拉进关系，到时候可以试试给他组一个生日小派对。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天做饼干的时候，有心灵手巧的女孩将做好的小饼干装进一个漂亮的小盒子。

    她旁边的女孩羡慕的称赞：“哇，琦琦，你做的太好看了，真的好想吃！”

    “这个包好的不行，这些没包装的给你吧。”做饼干的女孩不知想到什么，捧着盒子笑得极开心，并没有留意到身侧女孩撇嘴的表情。

    摄像师扛着摄像机，镜头推向活动室另一侧，舒馨心在几个女孩时不时发出哇哇赞叹声的围观下帮她们在小蛋糕上用奶油写上漂亮的英文花体。

    她本身就是外语系的，加上为了保持学霸人设舒美瑜给她报了一系列课外班，什么美术舞蹈吉杂七杂八一大堆，虽然时间有限每样都只学了个皮毛，但此刻拿出来秀一秀却是正好。

    这一块拍到了素材，于是镜头再推向另一个角。

    阮璃垂着头，神情认真的把刚取出的烤盘放下，随后脱了手套。在她身侧，吴亭亭、韩樱还有林小织一人拿着一部手机，对着烤盘一阵猛拍。

    节目组虽然收掉了所有女孩的手机，但节目并非全封闭式，赞助商爸爸提供了四十部手机，节目录制期间大家就只能用提供的这部，联络外界也都不限制。

    只是所有人都签了保密协议，在节目播出前不能流出任何内部照片，否则会被退赛。

    “小璃你太有才了！等节目播出这期的时候，我一定要在朋友圈发这个！”吴亭亭一手勾着韩樱，一手拿着手机看拍到的照片，红唇啧啧出声，后来觉察到摄像师在拍自己这边，抬头朝着镜头露了个妩媚的笑容，非常会抓时机的开口，让镜头前移，表示有惊喜。

    摄像师将镜头推前，以为会拍到什么造型特别新颖可爱的饼干，结果烤盘里一堆黑漆漆的不明块状物，哪里还有饼干的样子。

    阮璃最不耐烦这些细致的手工活，以前没做过，今天因着是节目，加上兴致来了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结果自然是被现实无情啪啪打脸。

    “算了，反正我也不爱吃饼干。”阮璃才艺展示失败，也没心情学团友那样对镜头营业，不过她是耀梦的人，脸孔生的白皙柔软又精致，特别上镜，哪怕什么也不干站在一旁安静发呆也有摄像师追着抓拍表情。

    加上吴亭亭她们几个边笑边用直播购物的方式介绍这些“特殊饼干”诞生的过程和“特别功效”，一时间笑聊包袱抖个不停，几个摄像师见有拍摄点，立刻都围拍上前。

    舒馨心侧头瞥见，唇角掠过一丝冷笑。

    哪怕已经入训练营一个星期，看多了阮璃待遇处处比她好这事，她心里依旧不爽快。

    这种感觉很不好，她以前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别人注视和议论的焦点，可在这个圈子里，她却平白无故比对方低了数级。

    然而不舒服只是片刻，看着阮璃，她自然而然又会想起同在节目的另一个人。

    那个人，绝对要比她更加厌恶眼前的人。

    她什么都不用做，她只需要保持好自己的仪态，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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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湛的生日派对没能组起来，哪怕节目组有意推动，但本人没意向，并且还提前得到风声并严词拒绝了，让节目组连“突来的惊喜”都没办法安排。

    训练营的练习室由原本的教学多功能区改造，回字型大楼，中空小花园，大楼共四层，一至三层东南西北内置长廊，一侧是一间间的练习室音乐室舞蹈室活动室健身室，一侧是落地玻璃。

    第四层则是一个整的演播厅，用以演出彩排以及做每周一次的小测验。

    几位明星导师过来时，一般都在这一区活动，所以这栋楼也是全训练营人气最旺的地方。总有女孩三两成伙待在不同的练习室里练习或是聊天，当然能在非授课时间碰到几位明星导师就更好了。

    晚餐后女孩们会在这里待到很晚，确定不可能有任何巧遇后才回宿舍楼休息。这天不过九点多，人却几乎走的差不多，一间间练习室的灯都暗下来，长长的走廊上只有一侧落地玻璃外透进来的花园里小灯的灯光，黯淡的晕黄，映得走廊暗影重重。

    阮璃是被手机震动的声音吵醒的，消息是同房间的葛芯发来的，问她怎么还没回宿舍，说明天就是第一次测验，让她别再拼命，早点回宿舍休息。

    阮璃觉得这位小姐姐有点太过美化自己了，到底没好意思告诉对方自己窝在窗帘后的窗台上睡着了，只回消息说马上回去。

    她掀开窗帘，音乐室里一片昏暗。这个窗台的位置在谱架和键盘的后面，很隐蔽，摄像头拍不到，她有时练习累了想要休息的私人空间就会躲到这后面。

    然而她的脚还没落到地上，就听见音乐室一侧传来细微的咯拉声。阮璃的指尖一抖，手机差点滑落。夜晚、空无一人、没有开灯的室内突然传来不是自己发出的声音，这让她一瞬间身体僵硬，连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屏住呼吸片刻，尝试着出声：“谁、谁在那里？”

    没有回答，音乐室寂静一片，呼吸可闻。

    “出来，这根本不好玩——”

    回应她的依旧是一室静默。

    阮璃半侧着身体坐在窗台上，一时间不知道该下还是继续保持不动。

    片刻之后，正当她逐渐放松身体准备下来时，她的斜后方再次传来清晰的咯拉咯拉声，这一次，她听得清清楚楚。

    阮璃被吓得不轻，猛地朝下一跳，脚接触地板的时候角度没掌握好，脚踝处扭了下，可她根本顾不上疼痛，咬牙忍痛飞快的朝音乐室大门方向冲。

    门被拉开，走廊上只有黯淡的灯光，她看见不远处似乎有人，几步就冲了过去，一把扯住对方衣服。

    她惊魂未定，又冲的太急，扭伤的脚踝疼痛不已，抓住对方的同时脚下一软，竟扑在对方身上。

    来人身形修长挺拔，一手撑住墙壁，一步未退就稳住了身形。

    灯光太暗，她又紧张，刚才根本没看清对方的脸，此刻半靠在对方身上，只闻到一股清淡的草木熏香，很干净又自然的气息，冲淡了她的惊恐和紧张。

    狂跳的心渐缓，正当她想要松开对方时，头顶上方传来略凉的清冷嗓音：“想抱到什么时候，能放开了吗？”

    这声音？

    阮璃头皮略麻，抬头，果然是祁湛那张俊美清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