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阮璃也是在当年祁湛被接走后,才知道他的生母和舒美瑜是堂姐妹,算起来关系是有点复杂,但他和舒馨心表哥表妹的说法是没错的。
而祁湛,也是在他自己被接走以后,才知道舒美瑜背地里做到了不少事,而他也因此没能见到生父最后一面。
这几年,舒美瑜一直都想再联系上他,但他一概没有理会。
什么都不做已经是他对她最大的仁至义尽了。
至于舒馨心,那时候他被阮璃戏弄,她从来都视而不见,在阮家,她只会在阮父在场的情况下才会表现出大气端庄温柔的模样。
他不厌恶舒馨心,但也仅止于此,所谓认亲或是血缘天性都是不可能的。
对他来说,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所以这次即便在节目里看到她,他也没给过任何侧目。
祁湛沉默片刻,又拧起眉:“行了,别把事推到别人身上。不管你什么目的,没有下一次。”
阮璃低笑几声,走到他面前,反背着手踮起脚凑到他面前看他。
女孩那张精致白嫩的面容骤然来到近处,一时间,周身气息被她侵袭,他闻到了一种甜而清淡的香气,不太像是香水,更像是糖果。
和一些化了妆就没办法近看的圈内女孩不同,她肌肤白皙,哪怕凑得再近肌肤都瓷白如玉,脸颊软嫩的如同剥了壳的鸡蛋。
祁湛眉头一拧,猝不及防间朝后退了一步。
但只是一步,他便定住身形,没再后退。
阮璃这会却慢慢收了笑,明澈如水晶的眼瞳流转出些许不屑:“不过几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蠢?我和舒馨心争来斗去多少回了,光这字迹就不是我的——虽然对方很努力在模仿。啧啧,还有话和你说?你觉得我能有什么话和你说?还是说,在你心里,其实希望这个人是我?”
“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人就是你。”两人身高差加上离得近,他看向她时眸光半落,眼下被睫毛的倒影所覆盖,看着愈发清冷,“目的?你有什么目的只有你自己清楚——”
像是要回应祁湛这句话,外面的走廊上突然传来人声和脚步声,听起来像是馆内的其他人来下面拍摄。
祁湛露了个果然的表情。
阮璃懒得理他。
地下室就一条走廊,这会出去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她四下看了圈,抱着衣服捏紧纸条,直接躲进了更衣区的黑色帘布后面。
幸好,厚帘很长,和地面没有间隙,只在上层有一道狭窄的缝隙。
她躲进去前,冲祁湛压低声音道:“你赶紧走。”
这里既不是练习室也不是其他公开场合,被一群人看到她和祁湛单独在这里只会闹出丑.闻。看来这应该就是舒馨心的目的,她真不长进,这么多年用来用去只会这几招!
阮璃拉好厚帘,黑帘后面空间不大,里面搁了两个流动衣架,一旁还有一道隔断的黑帘。她嫌衣架附近空荡荡的躲着没有安全感,掀开黑帘进了小隔间里。
隔了两层黑帘,总算有了点安全感,她才刚刚松口气,却觉察到动静。
她探出视线,发现祁湛正掀开外层黑帘走进来。他看她一眼,没有开口,反手将黑帘拉得严严实实,双手插着裤袋靠在一侧墙上。
外面的人声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这个时候再要赶他出去也晚了。
阮璃按下不满,重新躲回小隔间。
片刻,有人开了灯,女孩们笑闹说话声传来,似乎正在向镜头介绍化妆间。这中间,阮璃能清楚的听到了舒馨心的声音。
外面不知谁说了句什么,她听见了舒馨心的声音,然后有人问道:“更衣室不拍吗?”
阮璃掀开一点布帘查看情况,黑帘后面光线暗淡,淡淡晕黄的光影从厚帘上方透进些许,祁湛站在小隔间的对面,面容陷在阴影里,唯独那双清冷的眼睛,犹如暗夜里的星子,清晰可见。
她看到他回视自己,探出半张脸,用口型骂了句:蠢。
他蹙眉瞪了她一眼。
帘幕微动,阮璃忙躲回小隔间。
黑帘之外,舒馨心勾着唇角,并没有真的掀开面前的帘子,而是开口道:“还是不拍了吧,里面也没衣服又黑漆漆的,没什么可拍。我们去隔壁,听说这里几个化妆室每个风格都不一样!”
很快,响起众人离开房间的脚步声,舒馨心的声音夹在其他女孩的声音里,彼此的声音听起来都很愉悦。
这部分原本就是舒馨心带着几个女孩通过编导向工作人员争取过来的,他们首期的镜头都很少,想后面的时间多努力一下。
又过了些时间,参观化妆间的小花絮结束,一行人离开了地下室。
阮璃没动,怕又出幺蛾子。
再度等了十多分钟,直至外面响起祁湛离开的脚步声,她才从小隔间出来,只是不到片刻,脚步声去而复返,紧随其后的是他压着薄怒的嗓音:“上面的门锁了。”
阮璃:“……”
++++
阮璃从体育馆脱身回到宿舍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了。
这时已差不多晚上十二点,这两个小时并不好过,她没办法找编导或是工作人员来开锁,最后是祁湛打的电话,也不知道是打给节目组哪个工作人员。
人来的很慢,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她伏在化妆台上玩手机游戏,偶尔一抬头,便能透过面前的化妆镜看见后面沙发上的人。这场景挺怪异的,起码今天之前她没想过居然会和祁湛在同一个空间这么“安静和平”的相处。
但很快,坐在沙发上的人便觉察到她的目光。他抬眸,面无表情的看——不,是厌恶的看了她一眼。
阮璃翻了个白眼。
厌恶什么?他以为她很愿意待在这里吗?
说到底,今天这茬还不是姓舒的搞出来的。她很聪明,关键时刻没有真的掀开帘子。
阮璃这会已经把全部事情想明白了,他们今天如果不躲,众目睽睽被撞见,就算之后解释,有心人也会想歪,事后推动一把阮璃就会背上丑闻。
如果他们躲了,那更好,离开后直接锁门。孤男寡女,男导师和女学员,等工作人员来开锁?呵呵,那么情况远比之前严重数倍,搞不好她会直接被退赛。
而她看祁湛的表情,估计以为门被锁也是她一起搞得鬼,一口锅扣得她死死的。
她十四岁那年,舒美瑜拖家带口登堂入室,起初的日子她一直都在闹,仇视、鄙夷、找茬,毫无章法的折.腾。
而舒馨心呢,她隐忍、大气,每次就算被骂被刁难也只是用无奈温柔的目光看着她,像个真正的姐姐一样包容她这个刁蛮任性的妹妹。
她越是闹,就越衬托出舒馨心的懂事。
哪怕她去找阮东升告状,他也总是叹息着希望她能与舒馨心和平相处——毕竟前十几年他一直对她疏于照顾,可她却依旧这么懂事大气。
他希望她能收敛骄纵的个性,学一学舒馨心的懂事。
有一阵子,她不知道是不是被舒馨心的圣母光环笼罩过甚,甚至真的以为对方就是表现出来的那样,差点被“我能理解你的想法,我母亲的确犯了很大的错,但我们两个血脉相连,我是无辜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也不想出生在这样的环境里”这种话给洗脑——如果不是偶然一次机会,她听见那对母女对话的话。
那次,她没有向阮东升告状,而是照着他说的,开始学习舒馨心的“懂事”,并且青出于蓝。
可斗智斗勇多年,舒馨心到底也进步了不少。
今天这件事,唯一的出路是:她躲起来,他先离开。
就算他被人看到,事后舒馨心又在更衣室找到她,但她单独一人,装累装找个角落睡觉不就行了。虽然背后难免被议论,但大家没有亲眼见到他们单独在一起,这事就算不上严重。
她真不明白,祁湛当时为什么不走,反而要躲进来?
该不会因为她让他走,所以纯粹和她对着干吧?
伏在化妆台上的人起初有点吵,玩游戏的声音,时不时还会自己笑两下,偶尔也会瞥一眼镜子里的他。但很快,这些动静便没了。
他看向她,少女趴在手臂上,不知何时睡着了。
《星途人生》这样的竞赛综艺,说白了就是强压式集中练习,会累会困很正常。他原以为,像她这样心机十足的人,不会在这样的环境里睡着,毕竟他还在这里。
装睡?
祁湛第一反应是这两个字。
他拧眉,起身走到她边上,试探道:“门锁开了,可以走了。”
女孩没动静,一侧脸颊被她自己挤压到有点变形,小巧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细听之下竟然还有小小的呼噜声。
祁湛没有动,垂眸静静看着她。
这张脸,睡着的时候乖巧又柔顺,安静如同枝头静谧绽开的花朵,眉眼精致,长睫如黛,脸颊白嫩细腻到几乎看不见毛孔,如此美好温驯,却又令人心头厌烦丛生。
他不会忘记这双眼睛睁开时,它主人露出的表情。
从纯真透出冰冷的戏谑,嘲讽、嘲笑,一次又一次。
糖果不一定是甜而美好的,有些糖衣底下,包裹着的是毒.药。
曾经的他,却像个被蒙了眼的蠢货,即便遭到伤害,下一次还是会遗忘,然后在她柔软的笑容里,再次上当。
反复再反复。
直到她厌烦了这种游戏,亲手揭破。
祁湛看着这张脸,声音低冷:“再也不会了。”
他再也不会,相信她任何一句话。
来帮他们出去的人阮璃认识,她之前见过的方姓助理。
他原本并不在节目拍摄地,来的时候花了点时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拿到钥匙的。
对方见到她和祁湛一起被反锁在地下室,也并没有露出诧异表情,依旧礼貌的冲她笑了笑,便跟着祁湛上了楼梯,后来见她出来前警惕躲在门内四下查看,还开口告诉她,周围没有人也没有镜头,请她放心。
祁湛侧头看她一眼,一句话都没说,直接迈步离开。
阮璃很快回了宿舍区,她手里,还拿着那件白色的薄外套。
这件是L家的女款外套,限量版,价格不菲。正因为如此,衣服的主人拜托她帮她去地下室的化妆间取回。
她走上楼梯,静默了一瞬,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另外一间。
女生宿舍条件很好,都是双人间,三四十平米,自带独立卫浴和更衣室。
她敲了敲门,这会虽然临近半夜,但大部分女孩睡得都没这么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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