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 一阵掌声从阮璃身后传来, 郑导、不知什么时候过来的陈编剧以及邵渐清等其他几个剧组的人正站在那里, 脸上是明显的惊艳之色。
纯钢琴的伴奏加上阮璃剔透质感的嗓音, 再加上这首曲子本就动听的旋律, 呈现出来的效果远远超出郑导的预料。
郑导虽然之前曾说听过阮璃唱歌，还当面赞扬了她, 可但这种赞美的程度仅仅只是因为觉得好听, 远没到今天这种震撼。
从播放器里面听和现场听, 是完全不同的体验。
有些歌手声线是好，可现场唱，总会有些瑕疵，音准问题, 气息问题, 情感问题。
可是阮璃没有, 她现场唱的时候，声线甚至比有些歌手修音后的效果还要好。
她简直就是天生的歌者
到了这个时候，郑导才真正理解祁湛那天说的他反对歌手跨界的原因。
拥有这样嗓音的人, 生来就应该站在灯光璀璨的舞台中央，闪闪发光的唱歌给所有人听。
而她现在来他的剧组, 扮演一个戏份不多不算多出挑的女三号, 真的是埋没了
祁湛合上琴盖, 从钢琴前起身。
他看了阮璃一眼。
她正和剧组的人说话, 脸上并没有因为其他人的惊艳赞美而露出沾沾自喜, 依旧是寻常模样, 如同以往每一次在音乐室里面练习结束，和其他女孩子交流言谈。
他一言不发，走过去取回自己的乐谱，径自离开了剧组。
祁湛走的很突兀，除了郑导，其他人并没有感觉到这点。
阮璃倒是感觉到了，只是她并没放在心上。
大猪蹄子就是这德行，一张说变就变的扑克脸，没什么好奇怪的。
这天的插曲很快就过去了，阮璃并没多想什么，但她身边的人却有了些不一样的变化。
例如郑导，拍戏时待她比以前更耐心了，以前她到了三镜和四镜，对方就会一脸严肃的给她指出不足，然后让她继续拍。
这天她发挥不好，一直拍到了六镜，然而郑导笑吟吟的说了句没事，和她说了些技巧，然后让她先去一旁休息调整，过会再拍。
邵渐清以前没戏的时候和她一样，喜欢拿着手机打游戏，这两天却总是戴着耳机看视频，一次她凑过去想看他在看什么，他却有些惊慌失措的关了屏幕，然后借口要去洗手间，跑了
祁湛在离开的三天后又现身剧组。
这天阮璃没戏，上午难得睡了个懒觉，准备吃点东西，下午去剧组报道，观摩学习一下其他演员。
入组后，她就一直住在剧组统一安置的宾馆里。
宾馆估摸着有三星，住宿条件谈不上多好，但是房间大，洗手间对面自带流理台，艺人偶尔也可以自己煲个汤做点喜欢吃的菜。
阮璃基本不太吃剧组的盒饭，倒不是矫情，剧组给艺人的盒饭和普通盒饭不一样，都是现炒的小锅菜，很香，菜色也丰富，光闻着味道她都能流口水。
只是她的饮食向来被严把控，各种川菜湘菜东北菜不用想，就算是素菜也得挑不油不辣的。
也幸好身边带着黄颖，她的厨艺只比伟伦差一点点，非常擅长做减脂餐，各种蔬菜水果搭配用橄榄油略略剪过的鸡肉虾肉牛肉鱼肉，哪怕是顿顿吃草，她也能给阮璃整出一周七天不重样的“草”。
黄颖上午去了趟菜场，回来后一边处理食材一边告诉阮璃，她刚才经过大厂那边，见到祁湛了。
“又来了挺空的。”阮璃趴在沙发上唰微薄。她不是什么大咖，入组拍戏的事不用保密，所以这几天偶尔会发一下自己在剧组的照片。
唰到一半，她想起什么，丢下手机从沙发上起身，去黄颖那里接了她手里刚洗干净切好的蔬菜“今天我来做。”
五分钟后，阮氏沙拉完成。
她想了想，又让黄颖切了点柠檬片，调了杯蜂蜜柠檬水，倒进保温杯。
黄颖以为她中午就吃这些，哪知阮璃完成后，退出厨房区域，示意她继续做她今天的午餐。
她刚才就看到了，黄颖今天买了大海虾，盐焗一下清清爽爽的搭配沙拉简直完美。
一个小时后，阮璃吃完盐焗大海虾、三文鱼牛油果沙拉以及减脂版罗宋汤，带着她的“爱心餐”去了剧组。
这时差不多是十二点半，依照剧组习惯，马上要放饭了。
祁湛果然还在。
郑导还在忙，祁湛坐在镜头后面靠角落处的椅子上，看着监控屏上的对戏的演员，目色清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阮璃悄悄走过去，站在他椅子侧后面，伸出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
他回头，见到是她，眉头蹙眉“什么事”
“刚才我助理说看到你来剧组了。”
“所以”
“正好我在做午餐，做多了，给你吃吧。”阮璃递上一个浅紫色的饭盒和一个保温杯，“这里是蜂蜜柠檬茶。”
祁湛并没有接，拧眉打量了她几眼“你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故意让语气冷下来一点，做出因为他不肯接东西而稍稍有些恼火和傲娇的样子，“不过上次吃了你的下午茶，想着有来有往。”
“那个不是专程买给你吃的。”
“我也是啊，我不是说了，正巧在做午餐，做多了而已”
“不需要。”
“真的”
祁湛蹙眉看了她一会，刚要伸手接，有人拍拍阮璃肩膀，从后面绕到了她身侧“你今天不是休息，怎么过来了咦，这是什么”
祁湛及时止住手。
邵渐清说着，接过阮璃手里的饭盒，饭盒的盖子是透明的，一眼就能看见里面颜色搭配好看的沙拉。
“你做的”他一脸惊喜，尝试着询问，“我可以吃吗”然后他一边问，一边打开饭盒，用摆在一侧的叉子吃了一口。
阮璃“”吃都吃了你还问什么喂
“好吃你怎么做的，太好吃了”邵渐清那双狭长的凤眼发出惊讶的光芒。
阮璃原本想怼他一句怎么自己就先吃了，结果看到他这用尽全部演技的表情，被逗笑了“沙拉而已，能有多好吃。行叭，好吃你就多吃一点。”
她看了看另一个手里的保温暖，干脆也塞给了他。
“这是”邵渐清看着手里长耳兔造型瓶盖的可爱保温杯，心跳加快，内心深处有种蠢蠢欲动的情绪在乱窜。
“热的蜂蜜柠檬茶。”
“我能喝吗这杯子好像是你的。”
“喝吧喝吧。”还问啥，连单手打开保温杯的技能都使出来了。
“别站这里了，过去坐。”邵渐清说着，终于将视线分了一点给椅子上的祁湛，对着始终脸色清冷，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里似乎带了一抹冷厉。
邵渐清假装没看见，朝他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阮璃走了。
祁湛看了两眼邵渐清手里的饭盒和保温杯，脸色冷淡的收回目光。
不请自来的人，有点碍眼。
到这天下午的时候，相同的事情又发生了一次。
陈编剧自掏腰包请大家喝咖啡。
祁湛没在拍摄现场，但也没离开，他在外面和音乐监制说主题曲的事。阮璃让黄颖取了两杯拿铁，准备借花献佛。
她去送咖啡，音乐监制说了声谢谢笑着接了。轮到祁湛，他手里还拿着平板电脑，侧头瞥了她手里的咖啡一眼“美式”
“拿铁。”
“你去外面买的”他扬了扬眉尾。
“呃陈编剧请喝的，是外卖小哥送来的。”
“抱歉，我不喝拿铁。”他说完，回头继续和音乐监制聊工作。那认真到心无旁骛的模样，让阮璃很想直接把咖啡怼他脸上。
还只喝美式不喝拿铁，真特么的装x。
阮璃端着咖啡走了，没几步，看见邵渐清从对面走来。他见到她手里的饮料杯，笑问“又有什么好东西”
“陈编剧请的咖啡，要么没喝过的。”
“要。”邵渐清伸手接过，打开喝了一口，“怎么感觉”他皱起眉，欲言又止。
“感觉什么”
“感觉”他拧着眉和她对视了片刻，女孩墨黑的瞳宝石般清透，视线专注的落在他身上。
邵渐清忽而笑开“感觉你给我这杯特别好喝”
“”boy，戏精上身了吗不要以为她看不出来他在撩她
阮璃似笑非笑的扯了扯唇角，转身朝里面走。
身后，邵渐清追上去，一边追一边让她以后有好吃的好喝的记得都拿给他，他统统都要。
不远处，音乐监制看着对面的人，再次尝试着叫他“祁老师祁老师”
他已经维持同一个动作很久了，平板上就简单一个创意构想，需要看这么久而且，表情看起来不是很好的样子。
祁湛回神，有些诧异自己竟然会在谈工作的时候走神。
“这样吧，等会找人开个会，把片尾曲和插曲的事也一起谈了。”
音乐监制诧异“今天吗所有的一起可能今天没办法完成。”
“没事，我这几天都会过来。”祁湛合上平板，朝那边已经看不见身影的方向瞥了一眼。
之后几天，祁湛每天都现身剧组，当然他在剧组待的时间并不长。
阮璃听说了，他在和音乐监制他们开会谈ost的事，有时是在谁的房车上，有时在剧组附近的咖啡座，有时在宾馆房间里。
她遇到过他不止一次，其中也掂量着上前唰过几次好感度。
但有过两次冷待，她也懒得浪费时间自己做，一般都是让黄颖去买现成的。
暖手的果茶饮料、提神的美式咖啡、冬天暖胃的下午茶甜品她自诩品种丰富，面面俱到，只可惜每次他都只是看几眼，问她哪里买的，可听完后却从来不接，满脸的冷淡挑剔。
阮璃唰的毫无快感，不过幸好还有邵渐清，他最近殷切的很，尤其喜欢她手边的东西，吃完喝完自然也不吝啬他的赞美。
后来有一次黄颖偶尔间发现他在悄悄看她之前参加比赛的综艺和sg女团时期的舞台，便回来告诉了她。
阮璃眯起眼睛勾了勾唇，之后再见邵渐清也没有拆穿他。
略微的好感罢了，这很正常，毕竟异性相吸。
她不会凭借这份好感去利用别人做什么，但也不会因为这份可能好感而刻意和对方疏远。毕竟连邵渐清自己，都很有可能不想让她知道。
这个圈子里，喜欢是件廉价又奢侈的事，有人太过轻易说出口，也有人根本没勇气去开口。
而她，在见识过阮东升的爱情之后，对喜欢和爱恋的欲望完全比不过她的事业心。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当个好艺人努力赚钱赚人气不是更有意思
但阮璃没有想到，这份连喜欢都算不上的好感，却会给她招来一个有点头疼的麻烦。
那天她到的很早，化妆间还没有演员来，工作人员倒是都在，她买多了早饭，笑着让黄颖给大家派发一圈。
妆发师小菜挺喜欢她，见其他艺人还没来，就先给她化妆。
结果妆容弄到一半的时候，赵亿韵带着两个助理来了。
“亿韵姐”阮璃礼貌的扬起笑容，和对方打招呼。
赵亿韵看了她一眼，稍稍点头，一句话都没说，把外套朝化妆台上一丢，便坐下开始看手机。
赵亿韵不开口，她身边的两个助理却开口了，问小菜什么时候才能好，又说亿韵姐今天戏很早。
在赵亿韵坐下玩手机的时候，阮璃已经示意小菜停了下来，只是那一笔眼线画到一半，小菜坚持要给她画完。
画完后，阮璃弯起唇角，朝赵亿韵软软笑了笑“亿韵姐，我戏没那么早，先让小菜给你化妆吧”
小菜是剧组妆发师里的首席，平时都是替几个主角化妆的，阮璃虽然号称女三号，但这个角色真的算不上重要，平时小菜给她弄妆发的次数寥寥可数，一般都是其他妆发师弄的。
“不用。”赵亿韵用眼尾扫了她一眼，“都已经化到一半了，就弄完吧。我看着像是这么不近人情，爱欺负新人的人吗”
话说到这个份上，这件事并不好办。
赵亿韵明显是不高兴小菜继续帮她化妆，但是如果阮璃坚持让出化妆师，就会显得她故意在说赵亿韵小气欺负新人。
阮璃虽然不想得罪人，但也不想去踩这个软钉子。
她看着赵亿韵，表情诚挚又认真“亿韵姐，你当然不是像你自己说的那样了，你明明戏比我早，还说要把化妆师让给我，光凭这一点就能知道你是个直爽又体贴的人。
可我今天戏真的比你晚，只是之前来的早，小菜空着，就先帮我弄了。但现在你来了啊，如果我还霸着小菜，那我也太不懂事了，哪怕你是因为贴心我也不能这么不懂事”
她说着，扬了扬手机，“我已经给鹿鹿发了消息，她在隔壁空着呢，她过来帮我化，小菜帮你化，这不就都解决了”
鹿鹿也是妆发师，只是能力没有小菜好，平时负责几个小主角和配角的妆发。
阮璃笑容盈盈，声音软糯，但一番话说的直白诚挚又有条理，事后过后即便别人议论，也挑不出毛病。
赵亿韵的注意力终于完全从手机上转移到阮璃脸上，女孩还很年轻，明眸善睐，肌肤白嫩，满满的胶原蛋白，嘴唇即便没有涂任何东西也娇软红润。
她勾着唇角打量了她一会，笑了“小姑娘真会说话。”
“亿韵姐，你叫我小璃吧”
赵亿韵也没有应，靠在那里，闭上眼，任凭小菜给她的肌肤做妆前保湿，“你是小清推荐给郑导的吧”
阮璃嗯了声。
“你和小清关系不错他这个人，似乎只在很熟的人面前才会放松和开玩笑年轻人，果然还是喜欢和年轻人一起”
赵亿韵的声音断断续续从小菜的指间漏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保湿面膜的关系，声音和之前稍有些不同。
阮璃的心里觉察到一点异样，或者说之前曾经觉察过的异样此刻又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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