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

小说:嫁给暴君和亲 作者:姜久久
    画溪感到一阵恶寒,她将书用力掷去,声音陡然严厉几分:“明将军好无礼,本宫的寝殿你竟也敢随意私闯。”

    娇小的人儿动起怒来都别有一番风味,明奎嬉皮笑脸,又进一步:“娘娘勿怪,末将让宫人通传,但他们说王上有令,不许生人进殿,我若要进殿,必先得王上首肯。谁人不知王上近来闭门修养,拒不见客。漫说是末将,就连娘娘也难见他一面。”

    大邯重礼教,谨守男女大防,画溪在公主府时,连男子的面都少见。见得了面的都对她毕恭毕敬,哪似明奎这样,地痞流氓。

    明奎的神情和语气,让画溪觉得恶心。

    她冷脸道:“你放肆!还不出去。”

    明奎不以为然,他微眯着眼,将画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脸上仍挂着笑:“王后别怕,末将只是思及王后背井离乡,特意送点东西来慰藉娘娘思乡之情。娘娘莫要……误会。”

    言毕,他从袖笼内取出一木盒香粉,毕恭毕敬送到画溪身前。

    画溪沉了嗓音:“多谢明将军好意,明将军的心意本宫心领了。本宫离京,从大邯带了香粉,明将军的东西还是自己带回去吧。”

    她用帕子盖着脂粉盒,朝前重重一推,盒子落到地上,脂粉洒得到处都是。

    脂粉味浓,呛人鼻息。

    明奎看着香粉腾起的雾浪,很快将目光落到画溪脸上。芙蓉面染了怒意,是另一番动人的风情。他道:“娘娘何苦如此,末将的心,昭如日月,娘娘拒不受纳,让末将好生心伤。如今王上长居东殿,娘娘孤身一人,难免孤寂,若是闲来无聊,有何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末将。”

    他的言外之意,画溪当然懂,只是她没想到明奎竟这么胆大,敢公然闯入东殿,对她说这些混账话。她脸涨得通红,却不得不挺直脊梁,强打起精神。

    她这点小动作,落入明奎眼里,他不由轻笑。她这惴惴不安的模样,真惹人怜爱啊。

    明奎上前,压低嗓音,用只有画溪听得见的声音说:“娘娘还不知吧?王上身受箭伤,箭上淬了毒,恐怕命不久矣。他身故后,继任大统的必是我那景昀表弟。他好战,同大邯必有一场大战。到时候会怎么对娘娘,娘娘心里清楚。届时末将恐怕也无能为力。只要娘娘现在想明白,给我点个头,我想个办法,来一出金蝉脱壳……”

    他声音压得极低,言尽于此,细小狭长的眼眸在画溪身上贪婪的扫来扫去。

    画溪听明白了,景仲身体恐怕真的不行了,明家人才敢这么胆大包天。

    她双手交握,紧紧地捏在袖内,望着地上的香粉盒出神。

    她身份特殊,景仲一旦薨逝,上台的真是景昀的话,她处境会十分艰难。

    景昀不会放过她,或杀或囚,这一生算是全完了。

    明奎也并非可以托付之人,明家人不会因她和景昀闹翻,他顶多供外室奉养她。

    做他的玩物。

    画溪长吁一口气,双眼盯着朱漆殿门,慢慢地伸直双腿,手握成拳,轻轻锤了下酸胀的腿,走下贵妃榻。

    “公主?”桃青眼睛里带着细微的血丝,那是方才同明奎分辨急红的眼。

    脸颊上指痕绯红。

    “他刚才打了你?”画溪注视了她几秒,闭了闭眼睛,伸手轻轻摩挲了下她脸颊上的指痕,另外一只手抚了抚额头。

    她慢慢地放下手,下定决心似的,往西殿走去。

    她意识到自己如今已经走投无路,除了景仲那里,别无他处能容纳她。

    景昀一党虎视眈眈,一旦景仲病逝,她连自戕求全的机会也无。

    留在西殿,景仲若有不测,或许他的亲信会为了他的颜面,护她一护。

    就算没人护她,有景仲的侍卫在,她至少有时间舍命求全。

    快到西殿时,她停了下来,四面环顾。

    即将入夜的王宫,有几分空寂之感。

    侍卫立于雪地中,脊背挺直,如青松白杨,挺拔独立。人虽多,大家却井然有序做自己的事,半点嘈杂声也未传出。

    殿宇在暮色下只有森然的轮廓,黑暗张开巨口,把灿烂的朱漆和琉璃瓦吞于腹中。白日绚烂的殿宇变得阴森可怕,侍卫的长戈大刀在雪色和月光的交映下透出几分诡异。

    画溪立于丹墀之下,顶着透骨的寒风,正思索着该如何闯进西殿,出神时,忽听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一转头,借着月色,看到一个四五十来岁的青衫男子缓步走来。

    她微眯着眼,依稀辨出那个男子在景仲出征那日一直站在他身后,上次她来西殿,亦见他行色匆匆打西殿廊下经过。想必是景仲的亲信。

    画溪硬着头皮走过去,拦在澹台简面前,挡断他的去路,走近后才细声道:“先生。”

    澹台简抬眸,觑得是画溪,拱手一揖,恭敬地揖礼道:“夜风寒凉,王后怎的在此?”

    画溪轻抿下唇:“明日便是除夕,我想来问问王上,明日是否办宫宴宴请王侯夫人。”

    “王上一向不好铺张奢靡,王后无需操劳。”澹台简面带焦色:“起风了,王后保全贵体,早些回去歇息吧。”

    他作势要走。

    “先生。”画溪实在忍不住了,这些日子的焦虑和担忧,她无人诉说,压在心底,沉甸甸的。今日明奎突然造访,更是让她心惧到极点。她深深吸了口气,道:“先生,让我去照顾王上,大娘娘他们才不会起疑。”

    澹台简闻言,微眯着眼,觑向画溪。

    他跟随王上多年,诸国美人见过不少,这位大邯公主却仍属上乘。加上她周身气度从容柔和,眸子清澈清明,让他颇有几分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和景仲倒是相配的。只可惜,她是大邯的公主。不仅景仲防她,自己也防着她。

    “王后何意?”

    画溪正色道:“王上身体不佳,若是一味避见他人,反使人生疑。我是大邯人,他们都知道王上防备我,若是让我去伺候王上,可以打消他们的疑虑。”

    见画溪言辞妥帖坦荡——澹台简咂摸出味来了,她这是猜出王上身体不适了。

    澹台简不动声色,浅笑道:“王后多虑,王上无碍,只是汉城一行,太过疲累,是以避不见人。”

    画溪迎着澹台简探究的双眼,笑意浅淡苦涩。多余的解释一句都没有,只诚恳地说道:“先生,我生于大邯,家中贫穷,六岁那年父母添了弟弟,家中无可下锅之米,父母为换一斗新米,将我送进皇宫。因年纪太小,在宫内饱受欺凌,后得公主救助,在她身边伺候。在公主身边十年,为她驱使。我原以为同公主主仆情深,但她只当我是她脚边一条狗,王上派人入京议谈和亲。公主为求自保,将我迷晕,送上和亲的车马。王上与大邯和亲,各有所图,我知自己不入王上的心,但求有立锥之地足以容身。我在大邯无亲无友无任何根基,唯一有的只是公主这个身份……如今我既已入柔丹,王上是我一生荣辱所系之人,我不会害他。”

    无亲无友无根基,便没有可以忌惮的地方。

    画溪撕开自己身上的迷雾,将自己原本的模样一五一十摆在澹台简面前。要想寻求景仲的庇佑,必先取得他的信任,打消他的疑虑。

    澹台简心中自有计较,面上却仍是不动声色,他道:“王后言重了,你贵为柔丹王后,怎会没有立锥之地。”

    “先生。”画溪浅笑,毫不犹豫道:“先生不用同我说这些好听的场面话,不怕先生笑话,以前我在公主面前,日日听的都是这种话。我知先生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烦请先生将我的话转告给王上,请他定夺。”

    澹台简心思细腻如发,知道画溪这是故意露拙,来表立场、明态度,说自己和大邯绝无关系。

    倒是个聪明的。

    他应下:“好,王后先回去吧,待我请示王上后,再回复王后。”

    画溪道:“静候先生佳音。”

    *

    澹台简迈进西殿,房门在身后关合,身边稍显昏暗,只有床头的案几上点着一盏蜡烛,不大亮。

    景仲半倚半坐在床头,正在把玩一个九连环,听到脚步声,他轻咳了声,头也未抬。

    澹台简解下狐裘,瞥了眼案上的药碗。碗底残余了些许药渣,他问:“王上今日感觉如何?”

    景仲微微抬眼,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声音有点沙哑:“怎么这么久才来?”

    刚才在西殿外,吹了寒风,澹台简忽然咳嗽起来。

    他早年随军,辗转流离,受过不少伤,外伤虽愈,内里却落下病根,身体坏了下去。

    “刚才我在殿外,碰到了王后。”澹台简说道。

    景仲转过视线,脑海里不禁浮现那夜生疏仓皇亲他的女子。生得勉强还算凑合,只不过身子太瘦弱,浑身上下凑起来,也不过二两肉。

    “她?不是已经送去靳城了?”他隐约记得在自己回王宫之前,已经让人送她去靳城。

    靳城是他的兴起之地,驻城的将士皆是他亲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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