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君既至, 便是高贵恣意如长宁长公主也要迎接参拜,身边面首行刺的事必得暂时押后。
私心里, 长宁长公主倒很庆幸面首行刺是在太子殿下来之前,否则这件事就会上升到朝堂上, 对她公主府的牵扯还不知有多少。
“你们都是好孩子,跟本宫一起来。”长宁长公主一手一个牵着冲过来救她的徐婉宁和步安歌, 真情实意的亲近, 又对谢庭轩微一颔首,是稍后道谢的意思。
谢庭轩对长宁长公主拱手一礼, 目光却禁不住望向她左手边的红衣少女,最先发现那假丫鬟的不对,是巧合还是当真敏锐到如此地步?
“姑姑平安无事就好。”徐婉宁回道, 心中对这位长公主很是敬佩。
几分钟前差点被利刃割破喉咙,如今就如此谈笑风生,易地而处, 她怕难以有如此风度,值得学习。
总结优劣得失是徐婉宁从小就学会的技能,不过此时还有更引她注目的事, 萧彧在这里。
不论是当初送礼到徐府的回护,还是书信往来的教诲, 乃至宫中用膳后呼噜她脑袋,都让她对他生出一种对亲人的亲昵,见之则欢喜。
说来倒像是讽刺。
在坐的闺秀,半刻钟前十人中有至少五人都嫌徐婉宁与步安歌两个, 不通诗书为人粗鲁。
但刺客来的凶险,等乱象平息,倒是徐婉宁和步安歌两个衣带翩跹妆发整洁一如当初。
其她闺秀们受惊之下打翻杯盏、抱头惊叫乃至推搡她人的比比皆是,仪容乱糟糟,甚至还有泪流满面的,总之各有各的狼狈。
只是太子殿下突临,仪容不整视为不敬。
于是,徐婉宁几个走在最前头,身后一片窸窸窣窣整理衣裳妆发的声音。
李明蕊见机的快,关键时候退后一步和庶妹李明嫣站在一起,倒不算狼狈。
只是看着长乐长公主对徐婉宁的亲近,总不那么痛快就是了。
“大姐姐,我们是不是要跟着?”李明嫣没敢说胳膊被李明蕊抓的有些疼。
等李明蕊松开手往前走了,她眼里的卑怯有一瞬间变成了忧愤。
如果不是刺客只有一个并且很快被抓住,李明蕊站到自己身后却又钳制着她的胳膊,是不是想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将她推出去?
她不敢深想,但日后但凡见到李明蕊便心底发寒的毛病,却是落下了。
谢婷婷惦记兄长安危,跑到谢庭轩身边:“兄长,你没事吧?”
得到否定的回答,她目光落在萧彧的方向,只觉身边一切人声全被隔离在外,唯有一颗心跳动的声音巨大到震的耳膜嗡嗡作响。
年关时皇家宴会坐的远,人也拘谨,只知道太子殿下风姿极盛,听父亲和母亲闲话,比兄长这个京城公认的世家子弟之魁首还要更胜一筹。
如今再看,原来样貌也这样不凡,可比样貌身姿更让人难以言喻但心生膜拜之情的,却是通身凛冽矜贵的气度。
“殿下,您的手!”四喜眼尖,看到自家殿下手指上有血渍,心说不定就是折枝的时候被划破的。
殿下的动作太快,当时他又被殿下忽然爆发的锋锐之气吓了一跳,倒没注意到这些细情,该打!
“无妨。”萧彧随意擦了手,又将帕子扔回四喜怀里。
他肩宽腿长,几步就走到了长宁长公主面前,没等人跪就叫起了,只说:“长宁姑姑受惊了,如今在您府上,客随主便,不必多礼。”
当年先皇还在的时候,诸皇子、公主在妖妃手下过的都很艰难,东宫尤甚。
那时候长宁长公主在先皇面前还算得宠,暗中曾给过当今陛下几分帮助,萧彧感念其恩,是愿意给这位姑姑几分体面和优容的。
“殿下好身手,还要多谢您出手相救。”长宁长公主知道那截废掉刺客手腕的树枝来处,是赶来的侍卫统领悄声禀的,是以有此一说。
“姑姑吉人天向。”萧彧不在意的道,转而看向了长宁长公主身边徐婉宁。
四目相对,徐婉宁对萧彧笑了下,唇红齿白挺讨喜:“太子表兄。”
她这么叫其实没什么毛病,写信的时候还直接“表兄亲启”呢,但听在众人耳中,所受的震动那可就大了去了。
便是长宁长公主,都险些控制不住露出讶然之色。
太子殿下在镇南王府掌兵权杀敌寇,回京后大权在握生杀予夺,朝中重臣在他面前都悬着一颗心,犹如九天之月,如今一声“表兄”,实实在在宛如天神被拉入凡间。
不满被长宁长公主牵着手,因此让徐婉宁这个没爵位的走在前头的,一位王爷家的嫡女萧欣溶,鄙夷的撇了撇嘴。
她才是真正有县主爵位的人好吗,竟要落在徐婉宁这个什么都没有的后头,太子殿下是那么好亲近的,小心当众丢个大脸。
然而下一刻,萧·太子表兄·彧,屈指在红衣少女额上敲了一记,有些训斥的意味在里头,又带些无奈:“鲁莽!”旋即后头又跟了句:“不过,准头不错。”
徐婉宁下意识捂额头:“若早知表兄来,姑母定然会安然无恙,那我就不献丑了。”
谢庭轩不知怎地,心头浮起淡淡的失落。
不久前徐婉宁还对自己围追堵截,如今倒用这般亲近的语气与旁人说笑,明明那假丫鬟行刺失败,也有他以贴身匕首阻拦的结果。
谢婷婷则羡慕极了徐婉宁,有心想与萧彧也随意的说几句话,毕竟他也是自己的嫡亲表兄呢,可偏生从未有过的畏怯羞涩升腾起来,怎么都寻不到间隙开口。
萧彧不觉莞尔,本是不常笑的人,此刻眼底不禁露出淡淡的悦色:“左右都是你的道理,今日也不算丢了皇家的脸,不过腕力尚有不足,可多加练习,今日孤来,是有好事与你,。”
他这么说,见小姑娘好奇的看过来,倒逗她一般的暂熄这个话头,抬眸环顾其他参拜的诸人:“都起来吧。”
众人这才谢恩站起,心中五味杂陈的多。
他们嫌弃徐婉宁粗鲁,可人家与太子殿下竟家常般说话,嫌弃人家只知舞枪弄棒,可太子却指点人武艺中的不足。
如今看,曾经的嫌弃倒像是自己没甚眼光。
能出席春日宴的少有蠢人,不少人已经琢磨着与徐婉宁交好,日后自己也能被拾进贵人的眼中。
李明蕊双唇紧抿,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徐婉宁救长宁长公主的情形,为什么自己不能再细心和大胆一点,白白让徐婉宁捡到这桩好处!
一时又想,听闻太子殿下在镇南王府时时常带兵杀敌,军中多粗鲁之辈,徐婉宁因此得他青眼,没什么好羡慕的。
萧彧被长宁长公主引着上座,瞧见表弟谢庭轩也在,不免垂问几句。
这个表弟文韬武略胸有谋略,若是好生培养,日后定然是一大臂助,于国于民都是极有益的。
谢庭轩颇知分寸,只道:“臣多谢殿下教诲。”
等众人都又回转,宴会慌乱时杯倒椅折的乱象都被下人收拾齐整了,萧彧抬臂示意礼部官员:“宣旨吧。”
宫中有旨,除却箫彧外皆要跪接。
萧彧对徐婉宁道:“宁表妹上前来,这道圣旨是给你的。”
跪着的诸人今日已经惊讶的麻木了,只愣愣的想,徐婉宁的旨意不该发往徐府吗,怎么跑这里宣读?
此事却是萧彧小心眼了一回,不愿小表妹的好处给徐府一干人沾光,外人却是不知。
圣旨并不长,但意思表达的很明白,徐婉宁这个长公主之女聪敏纯善,今封为县主,赐封号“嘉宁”。
礼部尚书宣读完圣旨,等徐婉宁谢完恩,客气道:“恭喜嘉宁县主了,请起身吧。”
不久前还在心中嘲笑徐婉宁县主位份都没一个,白托生到嫡长公主肚子里的萧欣溶:“......”
原来人家晚几年才得爵位,竟不是不得恩宠而是一次要得个大的,有封号的县主如今整个同辈中好像只徐婉宁一个吧。
这可是位比郡主的存在,“嘉”有美好之意,“宁”字更了不得,陛下的姐妹们封号中皆有一个宁字,这其中表达的珍视和尊荣可太让人有遐想的空间了。
突然成为县主,徐婉宁还挺吃惊的。
尤其是圣旨中天花乱坠的夸赞之词,哎......受之有愧。
见小姑娘眨巴眨巴眼,难得有些怔楞的样子,萧彧觉得挺有意思:“封地和赏赐稍后会送到,回头你在礼部送来的舆图上挑一处做县主府,还缺什么让四喜告诉孤。”
他知道自己在众人也不自在。
东宫又还有许多要事处理,能来这一趟已算是闲暇了一回,又很快离开了。
春日宴继续,但气氛却悄然起了许多变化。
譬如上前来恭喜徐婉宁的人一波又一波,而恭喜的人发现嘉宁县主也不是很粗鲁嘛,待人接物并不让人讨厌,也没有想象中趾高气扬的样子。
李明蕊心不甘情不愿,但笑起来很温柔贴心的样子,也来恭喜了徐婉宁。
徐婉宁照单全收,只笑意稍收起了几分,旁人并不难窥见她对这位李国公府嫡女的不喜。
徐婉薇看着徐婉宁的目光更加热切,一面暗恨自己与徐婉宁关系破裂心道要尽快弥补,一面又派丫鬟往徐府送信。
圣旨传的突然,家里人没准还不知道,以祖母和父亲的脾性......自己到时候只管替徐婉宁求情便是,不怕她不回转心意。
徐婉萝也在思量自己的事,大姐姐得了县主的封号,康宁长公主必定是极欢喜的。
趁着嫡母欢喜,她求了父亲去说项将自己记在嫡母名下的事,一定很容易就办成了吧。
便是不能得县主的封号,来说亲的人家总也会比以前好出一大截去。
看江宁伯府那个老巫婆还敢瞧不起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嘤,好喜欢太子殿下,不知道有没有同好的小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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