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您吩咐

    戌时中(晚八点), 夜幕垂垂,

    徐婉宁刚沐浴过, 坐在榻上看书,拂冬拿着厚帕子替她擦发。

    突然, 外间似有喧闹声传来。

    听喧腾的动静,隐隐绰绰又嘈杂不堪, 似乎发生的事不小。

    徐婉宁侧耳听, 没听出什么所以然。

    吕姑姑吩咐小丫鬟:“去外头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已是深夜, 内眷住的地方和前院都是隔开的。

    前后院之间的门锁着,内里守着婆子,外面还有小厮看守, 去外头问,便是隔门问问小厮。

    不多久,小丫鬟回来了, 后面还跟着一个挽妇人鬓的女子。

    女子与拂冬的样貌有几分相似,正是昔日伺候在康宁长公主身边,后被徐嬷嬷排挤走的大拂冬。

    大拂冬嫁给吴显为妻, 徐婉宁重用吴显,又将大拂东重新提拔到了静心院。

    公主娘陪太后去岫云行宫疗养, 飞霜跟着去了,大拂冬留下来主理静心院的事务,将院子打理的井井有条。

    听到她求见,徐婉宁便让直接进来。

    大拂冬如今已用回了本名苗卉珍, 府里都称她为珍娘子。

    珍娘子见徐婉宁松散着头发坐在灯下,白瓷般的面庞上五官愈发明艳可人,有一瞬的恍惚,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康宁长公主。

    不过她当初能伴着康宁长公主出嫁,是顶尖儿的宫女出身,很快就收摄心神,说明了来意。

    静心院听到外间喧闹的动静更大更早,珍娘子派人问了,说是前院东南角走水了。

    她怕外头灭火的动静惊扰了徐婉宁,便急急前来告知一声。

    “东南角?”徐婉宁腾的站起来,走水是起火的意思。

    “呀!那不是马厩的方向吗,姑娘的奔雷就在那里!”拂冬惊道。

    “珍娘子,辛苦你了。”徐婉宁说着话,紧跟着吩咐拂冬:“更衣,头发寻最简洁的法子束起来。”

    她在府中威信日重,屋子里的丫鬟们立即就动了起来。

    吕姑姑不赞同。

    外面黑灯瞎火的,灭火的人又杂乱,不适合徐婉宁接触,磕了碰了或者被冲撞了,可怎么办。

    “姑姑,奔雷是太子表兄送我的,不去看看,我放心不下。”徐婉宁眸光沉静,有一种不容反驳的意思在里头。

    吕姑姑明白了,小主子解释是尊重和看重自己,但并非恳求,就像当初的太后一样,一旦决定了什么,就绝对不容置疑。

    “奴婢省得,奴婢陪您去。”吕姑姑道,徐婉宁颔首。

    吕姑姑既发话,丫鬟们的速度就更快了。

    徐府东南角,

    火光冲天里人声嘈杂中,尖利的男声却依旧遮掩不住:“给老子抓住它!短命的畜生,竟然闹出此等泼天大祸,活该你挨鞭子!挨屠刀!”

    下人们一半在救火,一半被徐言昭命令着抓马,但只围着,并不敢动。

    有一个胆大的道:“三爷,这马着实凶悍,逼急里可是会咬人、踢人的,不如先围堵着,马夫腿受伤了,等天亮......”

    “放你娘的屁,等天亮......天亮了,你这条狗命爷也一并废了!”徐言明恨恨看着被围在墙角的马,束手无策的暴躁。

    都怪这畜生,多让他打两鞭子不就行了,竟扯着缰绳拉倒马棚跑了出来,吓得他打翻了棚里的油灯,更险些被马棚活埋。

    更远的角落里,一个满身烟熏火燎痕迹的人趴在地上,恨恨的看着徐言明的方向。

    此人正是徐言明的小厮艾山。

    艾山心里恐惧又愤恨。

    他见马棚要倒好心去拉徐言明,却不想反被他一把推进马棚,然后头顶的木料就砸下来了......

    徐言明知道这马的厉害,不敢上前,只一个劲催促下人。

    不过,下人们已经顾不上他了。

    春日多风,夜间尤甚。

    火势很快就愈发大了,都紧赶慢赶的灭火去了。

    徐婉宁到的时候,正看见奔雷被几个人堵在墙角。

    另一边,火光映的半边天都红了,热浪更一阵紧着一阵,看着极为恐怖。

    “挨千刀的畜生,看我不将你剁成......”徐言明犹自咒骂。

    “剁成什么?”身后传来隐含怒气的声音,他回头,先心虚的哑了声,后又拔高了嗓门:“大侄女,看看你养的好马,扯马棚闹出大火,还能轻饶了它不成!”

    徐婉宁原先有些不确定,是不是奔雷引起了火灾。

    现在看到徐言明在这里,就有了几分别的想法。

    这位三叔可不是个勤谨的人,看样子却来的极早还上窜下跳,再何况自己白日里才扫了他的脸面。

    事出反常,里面肯定有文章。

    “三叔慎言,究竟怎么回事,等火灭了再细细查证不就好了。”徐婉宁紧盯着徐言明道。

    不出所料的,徐言明神情有一瞬的慌张:“查什么查,就是这畜生干的好事,真是......和你一个小丫头说不清!”甩袖走了。

    徐婉宁不想和他做无谓的争执,往四蹄焦躁踏地的奔雷面前走了两步,声线温柔:“乖奔雷,主人在这里,不怕,让我过去好不好?”

    奔雷极通灵性,迟疑了片刻,自己走到了徐婉宁的面前。

    徐婉宁牵着了它的缰绳,这才松了口气。

    吕姑姑在一旁道:“真是好马,普通的马见着火光不知多害怕,奔雷竟镇定如斯,长的也神俊。”

    徐婉宁摸了摸奔雷的大脑袋,以作安抚,而后低声了些:“姑姑,今日这火起的蹊跷,你仔细留意几分。”

    吕姑姑在宫中什么人没见过,将徐言明的慌张看在眼中,闻言点头应了。

    按理说,确认奔雷无恙,徐婉宁就该离开了。

    到处都会乱糟糟的,周围奔走的都是小厮,还有急糊涂了说脏话的,并不适合姑娘家呆。

    但徐婉宁长在红旗下,像救火这样需要集体出力的事,还真没法当不知道的避开。

    再有,众人灭火倒是积极,但没头苍蝇一样的乱窜,也没个主事的人,效率低的没眼看。

    徐婉宁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渣爹身边的小厮兼前院副管家孟涛。

    她让小厮喊孟涛过来。

    “大姑娘,您怎么来了?这地儿脏乱,您先回院子吧。”孟涛关切的道,他以前同情这位大姑娘,如今则是尊敬。

    他的死对头周海是林姨娘的人,如今东风压倒西风,大姑娘立起来了,林姨娘和周海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喽。

    徐婉宁也不跟他废话:“从现在起,我的每一句话你都刻脑子里,立即去办,办好了本县主有赏,办不好板子给你预备着。”

    她人虽因着年纪还有些稚嫩,但做惯了上位者,如今接触的也是太后、萧彧和谢庭轩等顶尖的掌权者,威势真拿出来,着实让人不敢小觑。

    孟涛原想将这位尊贵主儿哄回去,免得出了什么事自己担待不起。

    听她这话,又被人一双漆黑冷冽的瞳仁盯视,就是大老爷都没有给他这样的压迫,当即便是一凛,挺谦恭的躬身道:“您吩咐。”

    马棚附近有水缸,奈何火太大水不够用。

    徐婉宁让孟涛将救火的人分为三波,一波运水过来一波灭火,另外一波将火势没有蔓延到的地方隔离出来,和清出隔火带差不错。

    孟涛原本的畏惧之心,听她安排得当比自己想的都周全,这下又添了敬佩。

    徐婉宁又道:“吩咐下去,今夜辛苦大家了,等此间事了,每一个人赏两个月月钱,负伤的,按照轻重,另有补偿。”

    徐婉宁被一群丫鬟护着站在外围,不少人都看见的。

    片刻后听得孟涛的吩咐大姑娘有赏,最关键是银子打赏和补偿的事,一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

    此后一刻钟不到,二老爷徐言时到了。

    徐婉宁因着徐婉芷的关系,对二叔二婶的观感都很不错,更何况今日才查了账,只二房一家几乎没有占过公中什么便宜,是值得尊敬的长辈。

    徐言时呼吸略有些急促,显见是急急赶过来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府里老夫人说了算,她对作为庶子的徐言时不待见,二房一家住的地方便也偏僻,不能尽快赶过来。

    “胡闹!这里哪里是大姑娘呆的地方!”徐言时看到徐婉宁,先训斥了徐婉宁周围伺候的人一句。

    徐婉宁觑见二叔眉宇间的焦急和担忧,任他训了自己几句,之后才解释了前因后果。

    “宁姐儿长大了,此事处置的甚是得当。”徐言时赞道。

    他比之徐言明纨赖,徐言昭披着儒雅皮的虚伪,却是偏向于有一份难得的清爽和气。

    “二叔过奖了。”徐婉宁道。

    见徐婉宁如此乖巧,徐言时愈加喜爱,又道:“此间的事本该大人们来处理,二叔来迟累你受惊了,自去守好门户便是,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好么?”

    徐言时这却是看小侄女行事有度,立即便给予了可以商量事务的尊重。

    徐婉宁并无不可,正准备带着奔雷离开,下人来报,外面来了许多官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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