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院判最终收下了徐婉宁写给太子殿下萧彧的信。
或者说,是不敢拒绝。
太后对这位徐家大姑娘十分关切,陛下更是经常垂问其身体状况。
他已经打定主意将这信的事给宫中两位贵人报备一声,这样两边都不得罪。
徐婉宁送走了周院判之后,着拂冬时刻注意渣爹什么时候回府,府中可有异动。
拂冬尚未有所回报,倒是夏草小心翼翼的凑了过来。
“你说,父亲身边的周管家是林姨娘的奶兄?”
徐婉宁终于起了些兴趣。
夏草这些日子备受冷落,好容易下定决心彻底投诚,对徐婉宁再没有隐瞒的。
她是徐府的家生子,娘老子虽然没有爬到多便利的位置,但知道的隐秘事却不少。
徐婉宁看书的时候,书中内容着重介绍的是女主李明蕊所在国公府,以及男主谢庭轩所在承恩侯府的事。
而徐府的事在书中只是附带,提起原主也只说其父不爱正妻却宠小妾,致使原主无人管教而横行霸道人憎鬼厌。
却原来林姨娘原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与渣爹徐言昭算得青梅竹马。
后来林父贪污事发罢官后自尽,林府就此落败,林姨娘这才投奔的徐府。
那时候渣爹已经娶了康宁长公主,但温柔如解语花的表妹日日在眼前晃,免不得有几分心神摇曳。
夏草小心翼翼的觑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脸色,又道:“府里的老人们都说,当初并非大老爷喝醉了酒将林姨娘当做了长公主,而是老夫人觉得长公主没有……没有做儿媳妇的样子,所以特意安排……”
徐婉宁冷嗤一声,又问:“你可知,母亲她以前是……是什么样子?”
夏草最怕自家姑娘对自己说的事不感兴趣,又见她沉得住气,愈发恭谨道:“奴婢听婆子们闲话,说姑娘如今金尊玉贵的样子有当初长公主的三分颜色,长公主只身边伺候的女官便有四个,其下还有八个大宫女并十六个小宫女,还有教养嬷嬷……再多的奴婢就……就记不得了。”
徐婉宁想起便宜娘身边如今只剩一个敛秋,实在想象不出她当初呼奴唤婢的煊赫样子。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渣爹徐言昭与她前世的未婚夫许知是一路货色,都借着女方的势荣华富贵,却还嫌得到的少。
只不同的是她被当做家族继承人培养,一旦察觉许知的不对,可以摧枯拉朽般将许知得到的一切都收回。
若她是康宁长公主,立时便进宫哭诉冤屈,直接让皇帝兄长下旨和离便是。
可坏就坏在便宜娘如今对渣爹还心存希冀。
在十几年的洗脑下来,原本该金尊玉贵的公主已经被拔掉了爪牙,甚至觉得她本就该洗手作羹汤的做个讨丈夫欢欣的妻子,孝顺婆母的儿媳。
即使那丈夫虚伪无情,即使那婆母包藏祸心,她却半点都看不出来。
徐婉宁长叹一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这世上没有软饭硬吃的道理,她当初能让渣男卷铺盖滚蛋,便也迟早能让便宜娘看清渣爹的真面目!
下午的时候,拂冬禀告徐婉宁,渣爹才进府便让慈安堂的玲珑姑娘请走了。
徐婉宁有些可惜的想,但愿渣爹刚一些宁肯违背母命也要为林姨娘讨回公道。
否则,
挖坑没人跳,那可太寂寞了!
慈安堂,
徐老夫人圆胖的脸上,眉心深深一道折痕。
她脸色阴沉可怖,对气的脸红脖子粗的大儿子道:“为了妾室寻正妻的不是,你瞧瞧满京师的官员,哪个会作出你这样糊涂的事!”
徐言昭跪在地上,梗着脖子道:“母亲,香儿不是寻常的妾室,她是您的外甥女,是我的表妹,您不是也时常叮嘱儿子要好好照顾她?”
他当初为了家族娶了康宁长公主,堂堂七尺男儿却要讨好妻子已失文人气节,如今若还要眼睁睁看着心爱的人受辱,也太无用了些!
徐老夫人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你怎么还不明白,处置林姨娘的是宁姐儿,你想想她这些日子做的事,还有周院判,你若今日才为香儿寻长公主的不是,明日宫中便问询,你待如何?”
徐言昭想说那个大女儿委实不像话,可他宦海中沉浮的人,虽然在外城府不堪但用在内宅上却也够了。
他想起以前大女儿虽也顽劣,但在自己和慈安堂总还算守规矩,近来却时有顶撞之举,就像是……就像是突然增了极大的底气。
徐言昭面上惶然乍现:“母亲的意思是,宫里在给宁姐儿撑腰?”
徐老夫人疲惫的叹来了口气:“家门不幸请来了一尊大佛,娘知道委屈你了,可你若是还想在朝堂上平平顺顺甚至更进一步,就知道该如何取舍。”
徐言昭想起最近户部尚书即将致仕的消息,目光渐渐的阴沉起来,低声道:“多谢母亲教诲。”
周管家等在慈安堂外,心中还惦记着林姨娘的事。
他心道老夫人这般急着叫大老爷来此,定然也知道了林姨娘受辱的事。
按照以往的惯例,老夫人和大老爷定然会敲打静心院那里。
连带着,这些日子蹦跶最欢的大姑娘很快也要偃旗息鼓了,真好!
正满怀希冀的寻思着,徐言昭已经出来了。
不待周管家说话,他已经快速的吩咐道:“传我的话,林姨娘不尊主母禁足三个月,三姑娘规矩欠妥,罚抄女戒二十遍!”
周管家一个激灵,不可置信的问道:“大老爷说的是……林姨娘?”
大老爷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他很熟悉,可以往都是处置静心院的下人才会……
徐言昭觉得周管家的反问,就像是在他脸上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他心中暗自发誓,等到从户部侍郎升至尚书之后,一定要给香儿最好的一切以做补偿。
周管家看着自家老爷可怕的眼神,不敢再问。
他只面上不敢有异色,心中却已经翻江倒海。
难道大房的风向要变了吗?
这可太可怕了!
宫中,
太后捏着薄薄的信却并未打开,片刻后吩咐周院判原样递给太子。
她是高兴的.
年关的宫中宴会时外孙女告病没来。
如今知道和宫中走动,即使只是书信也太不容易了。
汀兰院,
听到周管家来了,一侧面颊微肿,眼睛也哭的核桃一般的徐婉萝迅疾的出了屋子。
她迫不及待的问道:“周叔,父亲知道我和姨娘受的委屈,怎么责罚徐婉宁的?挨板子还是跪祠堂?他晚饭会来汀兰院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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