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破军

    解凤惜揉了揉自己的额角, 看神情竟然无端地有点头痛。

    “好问题,果真不太客气,应鸾星一定很感动他曾经教过你这是怎么猜到的”

    叶争流神色不动, 淡然自若地回答道“哦, 因为应鸾星曾经教过我。”

    解凤惜被叶争流顶得说不出话“”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真的很难保证,他还会不会收下叶争流做徒弟。

    叶争流完全是一个双刃剑型武器, 出鞘可以气气对手,但平时更大的作用是留着气自己。

    缩筋凝血、堵气添瘀的本事, 真是谁用谁知道。

    见解凤惜表情无语,叶争流干咳一声, 纠正道“我对应鸾星的报复心很有体会。如果师父您中的诅咒不痛不痒,他可能早就忍不住自己杀来沧海城了。”

    应鸾星此人的报复心之强烈, 行动力之狠辣,在叶争流平生所见里,大概只有伍子胥、朱元璋还有雍正的混合体才能与之比及。

    她当初毁了应鸾星卡牌, 被直接丢上浮生岛一事不论。

    等叶争流侥幸逃离那座小岛后, 应鸾星竟然还一直持之以恒地派出玄衣众来刺杀她。

    如果说, 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 都能蒙受这样的“厚待”。

    那么, 像是解凤惜这样不死不休的老对头, 应鸾星只怕想一想, 都觉得“你若安好, 那还得了”。

    放解凤惜快乐地活在世界上, 放浪地收上九百多个徒弟, 这与卧榻之侧任旁人酣睡有什么区别。

    叶争流带入应鸾星的心态想了想, 觉得唯一能让应鸾星容忍解凤惜五年的理由, 只有两个。

    一来,可能是解凤惜太强,二来,就是解凤惜多半活不长。

    特别是解凤惜的诅咒刚刚发作了一次大的。叶争流眼睁睁地看着,就在自己脚边,解凤惜直接变成了一团不可描述的形状。

    这种几乎改变种族的异变,不可能毫无后遗症。

    道理非常简单连激光脱毛手术都有不可避免的副作用,而解凤惜毛孔里的羽毛都挤出好几寸了,怎么会丝毫不受影响。

    果不其然,解凤惜脸色奇妙,无形中承认了叶争流的猜想。

    “如果没有今天的意外,我或许还能活三年。”

    那个星月大作的叛教之夜,解凤惜带着唯一的徒弟向烽,还有一干愿意听从的下属,从玄衣司总殿里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那一晚的月色在数十年间可谓绝无仅有,一轮玉盘高悬天空,颜色红得近乎妖异。如同一只高瞰而下的神明眼瞳,淡红的轻光漫过解凤惜血迹斑斑的身体。

    在他的身后,玄衣司两位正殿的尸身,和生死不知的应鸾星叠在一起。

    而在他的身前毫无预兆的,于血月的照映之下,解凤惜脸色白得像纸,胸前忽然炸开了一蓬完全由黑色羽毛构成的“花”。

    那是解凤惜第一次感受诅咒发作,作为背叛神明的代价。

    从那天起,他的脑袋上便一直高悬着一个无形的、上层沙粒少而浅薄的沙漏。日子每过一天,他便距离那个倒计的终结之时更进一步。

    “在杀戮之神的诅咒下,我本来最多只剩五年的寿命,但遇到你白露师姐,算是意外替我的性命续上三年。”

    “不过,有了上午那个插曲大概我能再活一年也算久了吧。”

    解凤惜说出这话时的口吻轻松肆意,听起来和他平日里开玩笑的语气也无太大差别。哪怕是叶争流这个已经死过一回的人,此刻都要敬佩于他的风度和乐观。

    “此次你来鹤鸣山,想要拿到的那个东西,就是用来救你的命的”

    解凤惜揶揄一笑“你连我是来拿东西的都猜到了那你不妨再猜一猜,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好东西”

    叶争流猜了一串答案,都没有猜对,最终还是把皮球踢给了解凤惜。

    这一回,解凤惜没有再卖关子。

    他在自己的床头枕下摸索了一会儿,忽然变戏法一样又拎出一杆血玉烟枪来。解凤惜屈指在烟袋上轻轻一弹,小巧的烟锅里一下子多出了两团白色的絮状物,像是被压缩后的雾。

    “这个东西唔,虽然大家都为之而来,但要论起它的真正来历,还是要从裴松泉说起”

    来自解凤惜的解答,着实地出乎了叶争流的意料

    于是,直到叶争流已经在婚礼宴席上坐好,她脑海里也一直在反复思及着这件事情的始末。

    她沉思的如此专心,甚至没有注意到,婚宴的大门口处,门子已经根据请柬,高声报出了“玄衣司冥路殿主”的大名。

    直到感觉芒刺在背,叶争流猛地转过头去,才意识到,应鸾星正森然地凝视着自己。

    这个男人眼中的杀意如此分明,像是两把随时都能脱鞘而出的弯刀。而他整个人,则像是独行千里的血狼,也如同静静潜伏在屋檐下的碧色毒蛇。

    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需被他隔空看上一眼,在未来的十年里,他都会一直怀疑自己的安全。

    因为,那眼神已无比分明地告知与你危险不知何时将会降临在你的头上,全因你曾落入猎杀者的眸底。

    如果不是一个完好无损的解凤惜此时正坐在她三步以外,或许应鸾星的刀锋,现下已经吻上叶争流的脖颈。

    叶争流被他的目光看得冷飕飕的,脖子后面像是得了风湿一样,一股股地往外冒着寒气。

    应鸾星充满恶意地对叶争流勾起唇角。

    下一秒钟,他只见自己早有准备的前徒弟,变戏法一样地从袖子里抽出了一条小丝巾,从容优雅地围上了她的脖子。

    纯蚕丝,手工绣花,老苏绣手艺,漂亮还压风。

    叶争流在沧海城逛街时,看见这条丝巾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

    应鸾星“”

    他杀叶争流。

    他杀解凤惜。

    喉口里翻涌上来一声冷哼,应鸾星一挥袍角,在侍女战战兢兢的眼神中,径自甩袖落座。

    同席的宾客几乎都听闻过这位冥路殿主的鼎鼎杀名。

    见他竟然摆出这样一副表情,大家纷纷暗地里交换眼色,猜测他这一次大概不是来参加喜宴,而是来摘取哪个倒霉鬼的人头。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猜测居然也不算错。

    叶争流扯了扯脖子上的小丝巾,慢悠悠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果子酿。

    她刚刚把酒杯端起,一个少年便摆手挥拒了侍女的安排,笑着在叶争流身边落座。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他坐下的那一刻,身形恰好挡住了来自应鸾星的死亡视线。

    叶争流不言不语地扬起一条眉毛,只见那少年正好奇地看着自己,脸上还带着几分友善的微笑。

    这少年天生笑唇,眼中尚余几分未褪的烂漫天真。他举手投足都透着良好的教养,一笑起来便星芒闪动,如华光熠熠。

    他显然已做过刻意的修饰,衣着打扮全都平平无奇。只有腰上围着一条特质的漆皮腰带,环腰足足插了九把银鲨短匕。

    少年左右看看,悄悄把椅子向着叶争流的方向拖了拖。

    这行为若被旁人做出来,看着多半像是要套近乎。偏偏一经他的手,无论说出怎样的话,做出怎样的事,都天然镀上了一层理应如此的气质。

    少年压低了声音问叶争流“我听闻那男人乃是玄衣司的冥路殿主,手里人命无数。你这样年少貌美,料来所作所为必无大错,究竟如何招惹上这个煞星”

    说这话时,像是感受到身后的应鸾星一直瞪他,少年微微打个寒颤,却还是努力地挺直了腰。

    叶争流在这个世界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妙人。

    她见这少年也不容易,便好心相劝“挡不住就不要硬撑。”

    少年却倔强地一扬头“无论如何,我总不能任由他如此威胁一个纤纤弱质的姑娘。”

    他冲叶争流眨了眨眼,又好奇地凑近了些;

    “我叫破军,立志观遍天下美人,恰好今日在席上看见姑娘啊,还没问过姑娘名姓,你叫什么,又是什么人”

    叶争流奇异地看了这名为破军的少年一眼,心想以这人表现出的秉性,竟然能来到最重要的一间宴席大厅里,倒也真是奇了。

    为了梁国公主和鹤鸣山宗主的婚礼,鹤鸣山一共设下了酒席大堂十余间,山下招待百姓的流水席也足足摆了十里。

    叶争流现在所在的这间婚堂,坐着的都是最重要的客人。

    在场的各位宾客,一半是梁国臣子和鹤鸣山故交,彼此之间也都熟悉,现下正互相寒暄着,脸上洋溢着浓浓的喜气。

    而另一半人,便是为了“那样东西”而来。他们各个来者不善,即使脸上带着客套性的微笑,眼神也总是阴恻恻的。

    在这两派人马之间,破军带着他阳光灿烂的微笑,单人匹马地走了进来,还助人为乐地主动替叶争流挡着应鸾星。

    他只差没在身上脸上,都写满格格不入四个大字。

    叶争流望着破军走进婚礼内堂,像是看见柳湘莲闯进了梁山分配交椅时的火并现场。

    “我姓叶。”停顿一下,叶争流也反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

    破军眉心聚起,脸上浮现出思索的神色。

    恍然之间,他想起什么似的,目光唰一下投到解凤惜的身上。

    解凤惜如定鸾神针一般坐着,距离叶争流不远。此时他眼也没抬,正懒洋洋地把玩着手上一杆透明的琉璃烟枪。

    破军握拳轻敲掌心,从容笑道“我知道了,你必定是解城主的弟子,那位传言里艳若桃李的叶姑娘,对不对”

    叶争流喝到一半的果酒突然卡住。

    “咳,什么,关于我还有传言吗”

    听到这个问题,破军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他屈指轻点自己的肩头示意“姑娘请看。”

    叶争流下意识转头,很快就在自己肩膀上找到了一簇伞状的蒲公英种子,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沾上的。

    她小心地把那枚绒软的小白伞捏在手里,不解道“所以呢”

    破军没有说话,只是对着那颗种子轻轻一勾手指。

    下一秒钟,洁白的种子无风自动。迎着窗口雕花里透来的一缕淡金色阳光,蒲公英的小伞柔缓地飞入破军的掌心。

    破军脸上绽开一个大大的微笑,调皮得像是一个恶作剧后,迫切等待着别人发现的孩子。

    “哈哈哈,抱歉了,我并不知道你是谁。只是听你说自己姓叶,又坐得离解城主这么近,所以斗胆猜测你是解城主的高足。”

    他收敛笑意,站起身来,正式地对着叶争流行了一礼。

    “在下破军,魏国人,还有三年及冠,至今尚未许婚,卡牌名为自然之声至于叶姑娘艳若桃李云云,当然是它比较了姑娘和来时那棵桃花树的颜色,然后悄悄告诉我的。”

    似是为了配合破军的这番说辞,那颗躺在他掌心的蒲公英种子,顺着破军语调的起伏,旋转了一圈又蹦跶一下,宛如一个正在跳芭蕾舞的小姑娘。

    破军讨巧地冲着叶争流眨了眨眼睛“所以,姑娘究竟叫什么这回可跟我说吧。”

    “我姓叶,叶争流。”

    “叶争流”认真默念着叶争流的名字,破军天生的微笑唇又开始猫儿似的上扬。

    叶争流看着他那阳光明媚的灿烂笑容,一时忍不住战术后仰。

    低估他了,他不是什么柳湘莲。

    依照这哥们儿的段位,至少也是个贾宝玉才对。

    或许是因为梁国背依山野的缘故,这个国度的婚俗也远比其他国家更为开放。

    梁国女子出嫁,头上无需盖头,只需手持一柄淡红色的薄纱团扇,象征性地挡在脸前遮面。

    等拜过天地入了洞房,男方会在扇前对女子念诗催妆,或者出言许诺,这个过程叫做“却扇”。

    而天香公主,她则比世俗里的众位新娘还要大胆。

    当天香公主在新郎的搀扶之下,缓步走进礼堂时,窗外的鸟鸣声显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吵闹,几乎在座的所有的宾客,全部都遗忘了呼吸。

    那一瞬间,许多人甚至忘记了此行的来历。

    那柄本来应该遮掩面容的红绢绣扇,被天香公主捻在纤纤玉指之间。

    她手指洁如削葱,枚枚指甲都修剪出一个圆润优美的弧尖,涂着大红色的蔻丹。

    那样热烈的颜色,落在她白皙如荑的指尖上,增一分则浓,减一分则淡。恰好就要这种深浅得宜的颜色,才能衬托出天香公主那露华一般清纯娇艳,仿佛下一刻世上便再也无缘挽留的容颜。

    她并未用团扇遮住整张面孔,只是半挡着自己秀丽的鼻子和嘴唇,而盈盈的眼波仍如春水一般,径自流入在座每一位宾客的眉上心间。

    许多人尚未来得及饮下杯中之物,却在天香公主绝美的容貌之中深深醉去。

    叶争流原本正偏头和破军说话。

    然而天香公主甫一露面,她所有的注意力便不由自主地放到了公主的身上。

    望着红衣新娘举世无双的身姿,叶争流心中一时之间只有一个念头

    尤物

    绝代尤物

    她尚且沉浸在公主的美色之中不可自拔,身边的破军已经却回过神来,在自己掌心里轻轻一敲。

    他也同样凝视着天香公主的方向,然而神色里除了欣赏,就只有一片清明。

    和在场的其他男人不同,破军的目光里毫无任何肉欲。

    他看着天香公主,像是看着一幅天下间最美丽的画。

    破军轻声喟叹道“我这一趟并未空走。天香公主和她的卡牌,当真是名不虚传。”

    叶争流耳朵一动,飞快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你说卡牌”

    “不错,这位公主的卡牌,名字就是国色天香。”

    破军的唇角漾起一丝复杂的笑意“据说,她每次解锁自己卡牌技能的条件,都是要寻找到一名容颜更胜于她的女子,然后凭借自己的风仪、气度、才华,令那女子心甘情愿地承认,公主远比自己更美。”

    “每胜过一位女子一次,公主的容颜便会更进一层。”

    “等到世上再无能美及她的女人,天香公主的卡牌便已修炼至大成。”

    随着破军话音落下,叶争流的系统忽然叮地响了一声。

    婚礼特别活动点亮拼图洞房昨夜停红烛,已集齐38。请点击已获取的拼图碎片,可以获得200名气值奖励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