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王媛是个偶尔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今天，她觉得她峰哥才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
不唯物，他怎么敢对着道长说要给佛祖重塑金身？
“峰哥，”她打断陈锋的祷告，“要不你背党/章吧。”
“共/产/党宣言也行。”
陈锋这就很不服气了，他也是一个有信仰的人。
“我一个二十几年队龄的少/先/队员，只会队歌。”
“她下去了。”林予安突然开口。
司予被吊下去了。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现场只有机器发出的嗡嗡声。
前面有摄像头，陈锋他们静静站在屏幕后面看着。
王媛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大楼很高，司予不敢往下看。
她扶正头上的安全帽，抓紧绳子，努力让自己只看眼前一小片玻璃。
玻璃挺干净的，干净到可以看见里面的人在干什么。
里面的人在看她。
瀚宇大厦的工作人员早就接到了消息，说今天会有明星来录节目，可能会和他们一起工作一天。
但是具体和哪个部门一起工作是保密的。
现在，看着吊在他们面前的司予，工作人员突然明白了为什么要保密。
保密可能不是对他们，是对司予，不然哪个女明星会来擦大楼外墙。
司予这个人，偶像包袱是有点重的。
乍一看见这么多围观群众，还有不少人举着手机在拍她。这一瞬间，她的职业本能战胜了生理本能。
她一垂眸，稳稳抓住吊车的栏杆。有风从侧面吹过来，轻轻扬起她鬓边的碎发。
司予恍若未觉，任由发丝在她脸上蹭来蹭去。她手上的拖把也在玻璃上蹭来蹭去。
她穿着深蓝色的工装，身上绑满了安全绳，头上还带着黄色的安全帽。形象看上去跟电视上相差很大，少了点艳丽，却莫名有点点可爱。
有工作人员一时看愣了神。
司予是真的很漂亮，哪怕吊在玻璃外面擦大墙，她也是那个最美的蜘蛛人。
“司司姐，这边可以了。”耳机里传来工作人员的声音。
节目是需要剪辑的，节目组为了让司予少受罪，只安排她擦几个楼层的玻璃墙，擦那么多也没用，反正最后也会剪辑掉。
司予立刻停下，拿着拖把的手微微颤抖。
升降机又带着她往下降了几层。
司予突然想到之前看过的一个故事，说是一个人生活不幸，于是决定跳楼。
她从楼顶跃下，围观了每一层楼人的生活，最后发现大家的生活都不如意，但是晚了，她还是摔死了。
她现在跟那个人好像有点像，当然她不会摔死，她最大的问题是比较丢脸，毕竟这么多人围观她擦玻璃，还是吊着擦。
升降机停在了二十二楼。
这层楼很安静，没有人出来围观。
司予面冲着一间办公室，办公室很大，老板椅背对着她，隐约能看见有个男人坐在上面。
没人围观更好，她可以放心的摸鱼。
她确认了下摄像头的角度，慢慢拿起拖把，在玻璃上蹭了一下。
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隐隐约约照进了屋子里。
男人好像察觉到了，他扭头看过来。
草（一种植物）
司予忍不住闭了闭眼。
他妈的，为什么陆骁在这。
司予僵硬地扯了下嘴角，不知道该不该跟陆骁打招呼。
虽然陆骁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是司予莫名还是有了种，前任穿金戴银别墅靠海，而我素颜没洗头蹲在门口捡瓶子的尴尬。
或许比捡瓶子还尴尬。
毕竟捡瓶子，是跟前任在陆地上相见。她，是吊在空中和前任见面。
陆骁那双桃花眼微微瞪大，他反应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站起来，走到玻璃墙前。
司予已经擦到另一块了。
她额头上全是汗，一方面是因为热，另一方面是急得。
憨憨节目组居然还不拉她上去，这种空中修罗场到底啥时候能结束。
陆骁有点想笑，他总共就见过这女孩三次。除了第一次，剩下两次见她，她好像都在打工。
现在明星这么缺钱吗？他忍不住有点疑惑。
“你在干吗？”
隔着玻璃，司予听不清陆骁说什么，但是看口型她也能猜到。
她能干吗？艰辛讨生活罢了。
她冲陆骁扯了扯嘴角，假装没听懂，继续擦另一块玻璃。
陆骁看了一会，也不知道想了点什么，他转身去桌上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
“司司姐，可以往东边移一点吗？这边光线不太好。”
司予站稳，等着升降机带她往边上走。
“你去哪？”陆骁又回到了窗前。
司予冲他摆了摆手，算是告别。
升降机走得很慢，司予缓缓从陆骁眼前划过。
陆骁歪着头看了会司予滑行，他抬脚跟了上去。
司予滑到另一边玻璃，这是一间休息室。
“嗨。”陆骁又出现在她面前。
“...........”
还是那句话，一个人的脸皮厚度，是和丢人程度成正比的。
非常丢人的司予现在脸皮也非常的厚。
她无视掉陆骁，继续勤勤恳恳擦玻璃，比她小时候擦幼儿园玻璃还认真。
陆骁看着看着，就觉得有点意思，他在屋里转了一圈，不知道从哪摸了个毛巾，走到司予面前。
隔着玻璃跟她对上手。
司予往左擦，他也往左，司予往右，他也往右。
如果怒火有实质，司予现在头顶的火已经是森林大火的级别了。
陆骁这个狗，心狠手辣寡情薄意，她最怕引起他的注意，结果今天还真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看他这副模样，司予有点意兴阑珊，她摁了下耳麦。
这是她和节目组的暗号，如果有情况，就摁一下，节目组会拉她上去。
“司司姐，你不舒服吗？”
上面的工作人员看不见大楼里面的情况，只能看见司予这边。
好像从降到22楼开始，司予情绪就不太对。
陈锋有点紧张，“怎么回事？现在能拉上来吗？”
王媛使劲往前凑了凑，她想看清楚司予表情。
“她是不是又中暑了。”
“司司姐，我们现在拉你上来，扶稳啊。”工作人员拿着对讲机跟司予说话。
说实话他们比司予还紧张，司予出点什么事，大家集体完蛋。
现在看见司予好像不舒服，导演立刻暂停拍摄。
“来了来了上来了。”
司予刚一露头，王媛第一个冲了上去，她伸手跟节目组的人一起把司予扶下来。
“怎么回事啊？哪不舒服？”
“没事。”司予摘下帽子，结果纸巾擦了擦汗。
她心里害怕的情绪已经下去了，更多的是担忧。
刚刚陆骁眼里的兴味她看得清清楚楚。
陆骁这个人，是不会轻易罢休的。
她现在脑子有点乱。
重来一生，她最开始只想保命，但是现在，她有了更多想要的东西。
也有了太多想要改变的事情。
最想改变的，就是自己上辈子的姻缘。
“还好吗？”
林予安递过来一瓶水，他打量了一下司予的脸色。
虽然有点没精神，但是整个人状态看上去还不错。
他心里松了点，刚刚司予吊在空中，他站在后面看着，突然有点不忍。
他认识的司予，一直都是光彩照人的，美得张扬又恣意。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她上来的时候，他迈不动脚步。
林予安手不自觉地捻过几颗佛珠，他望向远方的天际线。
他的心有点乱。
“你还祈祷呢？”陈锋撞了一下他，“你可以啊，那么长的佛经都能记住。”
陈锋这回对林予安是大大改观。没想到啊，他刚刚都感动了，林予安一个人一直在那念经，虽然听不懂念的是什么，但是不妨碍他感动。
“你这脑子不当演员可惜了。”陈锋真的很心痛，这么好的演员苗子，这么多佛经都能记住，背个台词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林予安没说话，陈锋也没当回事，反正今天他觉得林予安表现很好，可以加入他们的团伙。
他拍拍林予安肩膀，语气亲昵，笑容可掬。
“以后你就是我们团伙的一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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