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光从睡梦中醒来后仍觉得累,过度运动的后果让他即使睡了很长时间仍能感觉到从身体内部弥漫的疲惫。屋子里只有他一人,大概是因为做了亏心事的原因,八岐大蛇所化的黑色小蛇不知所踪,独留满身狼狈痕迹的源赖光睡到天明。
源赖光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抬手的时候宽大的衣袖从肩膀滑落盖住了不知何时出现的蛇尾。
他抬起手,盯住自己的手愣住了。
白皙,稚嫩,伸开手掌的时候还能从手背上寻找到五个浅浅的小坑,是个完全属于孩子的手,看手的大小最多不会超过五岁。
很正常的一个小孩子的手,甚至看起来有点可爱。但却不应该出现在一个成年人的身上。
缩小的当然不仅仅是手,查看完自己的身体,源赖光才确定了心底的那种不妙了的感觉从何而来。
蛇尾不自觉的拍打着地板,仿佛这样能驱散一点烦躁之感。
他拽起里衣裹在身上,布料摩擦过胸前破皮的位置传来微妙的痛感,但更多的是不自在的感觉,具体要说是怎么个不自在法,他又说不上来,只在心中给八岐大蛇记上一笔,决定以后再也不与对方做那种事了。
“主人,您醒了吗?”
规律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鬼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在源氏,鬼切是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如果连鬼切都不可以信任,源赖光几乎找不到还可以信任谁,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回道:“我醒了,进来吧。”
稚嫩的童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觉察的紧张,他坐在被子中看着随章子门开启而闯进来的日光微微眯起眼睛,逆光之下他看不清鬼切的脸,但熟悉的气息随着倾泻而来的阳光一起来到源赖光的身边,好似战斗中可以交托后背的同伴,可以分担四周迫人的压力得以暂时的松一口气,不至于理智的那根弦崩得太紧,以致疯狂。
鬼切其实并没有看起来那么冷静,自昨日开始他已经有一天一夜没有见到源赖光了,并不是说见不到会怎么样,但不安的情绪却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延长,短短一日夜心竟判若两人,他曾发誓会一直守护在源赖光的身边,实际却是他需要源赖光,只是一日夜的不见他便已经忍受不了。
越过遮挡视线的屏风,扑鼻而来的微妙气味和散落一地的衣物让鬼切皱起了眉,堆叠在被子中的小小一团,好像糯米丸子一样又软又白,鬼切被某种奇怪的感觉击中了心脏,对方那与源赖光一模一样的外貌特征还有那熟悉至极的气息,鬼切的嘴唇微微颤抖,好像怕吓到对方一样轻声开口道:“主人?”
源赖光撩动着眼皮看了鬼切一眼,圆圆的杏眼中红色的瞳孔又大又圆,清透又纯粹的样子像是又甜又漂亮的糖球。
“鬼切,去找一套小孩子的衣服。”
自己这副样子既然已经被对方看到了,源赖光面对鬼切的态度多少带了点自暴自弃,但由清脆的嗓音说出来却好像在撒娇一样。
源赖光半天没有等到鬼切回答,他转头看向鬼切发现对方正捂着鼻子不知道在干什么,源赖光不满的用尾巴使劲拍打了一下地板,身体变小了之后,他的脾气似乎也跟着难以控制起来。
“鬼切,我说的话你没听见吗?还有不要让我仰头看着你,很累知道吗!”
鬼切的视线从缩小版的源赖光身上移开,他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见没有奇怪的东西才松了一口气。他蹲下身与源赖光的视线持平,紧绷的脸不自觉的柔和下来,他很想摸一摸源赖光看起来就很柔软的头发,半抬起手又在源赖光戒备的瞪视下变了方向,抓住被子的两边包裹住源赖光的身体,也包裹住了满身的痕迹。
“别担心,我马上就会回来。”
胸口的位置闷闷的,源赖光迟疑着点了下头。
房间的门被再次打开然后又被关上,屋子里重新恢复到黑暗与静默。
源赖光怕冷似的把尾巴缩到被子里,他刚刚尝试了一下八岐大蛇教给他尾巴变回双腿的方法,但意外的失败了,他的蛇尾毫无变化,但肚腹中却抽疼了一下,那一瞬间的痛感仿若被尖锐的东西刺入了腹部,伴随着深入与绞弄,甚至让他产生了下一刻就会死掉的错觉。
但那只是一瞬间的感觉,当下一刻真的来临之时,所有的痛楚像是从未来到一般消失不见。
他按着自己的肚子,不知联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脸色十分不好看。
鬼切回来的时候源赖光缩在被子里,整个人都蔫哒哒的没有精神。鬼切回来的时候还端了一盆水,他从被子中小心翼翼的把源赖光抱了出来,用润湿的帕子一点点擦拭干净源赖光身上的痕迹。
使用完的帕子被扔进水盆里,一半搭在盆外,一半浸入水中,盆中的水摇晃了一下,清澈的水面飘荡出丝丝缕缕的红和未知的浊液。
鬼切的视线在水面停留了一瞬,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暗沉,他垂下头像是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般一丝不苟的服侍源赖光穿好衣服。
衣服是源赖光一贯穿的白色,最后拿出压在外衣下的头发,这才算是收拾妥帖。
他把漂亮精致的像个人偶娃娃的源赖光抱到廊下,卷起袖子收拾起屋内的狼藉,他并没有询问源赖光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无论是盆内的污浊还是沾染上不明液体的衣物都在提醒着他发生了什么。
他面无表情的收拾好脏乱的被褥,擦干净地板上的污浊,仿若自己只是个没有感情的纸人式神。但他握着巾帕的手却在逐渐收紧。
——不可原谅。
——肆意玷污主人的人不可原谅!
源赖光并不知道屋内的付丧神正在嫉妒的快要发疯,他拖着下巴看向院门口。
女孩的身影还没有进入院落便远远的传来,源赖光住的地方十分僻静,即使是巫女和阴阳师经过也会刻意的放轻脚步,生怕打扰到他休息。
在源氏的族人知道蛇神大人对源赖光的偏爱后,这种现象则更为明显了,以前只是敬畏,现在则是敬畏中掺杂着恐惧。当然事情都有两面性,有惧怕他的自然也有不怕他的特殊的存在,不管是神乐还是源博雅好像都不怎么惧怕他这个兄长,在他们眼中那些人是与兄长大人过分疏远所以才对兄长大人有所误解。
神乐在源博雅那里受了委屈就跑过来找源赖光,她是源赖光看着长大的,对源赖光的依赖更胜自己的父母,她听说今天晚上在京都有一场大型的祭祀活动,听说那个久负盛名的阴阳师安倍晴明也会参加,她并不认为她的兄长大人比不上那个人,若问原因的话,绝对是因为别人还不知道兄长大人的好,带着自己的小私心,神乐决定这次一定要说动兄长大人陪她一起去外面走走。
神乐离得还远就看到孤零零坐在兄长大人房前廊下的一团雪白,还有从堆叠的衣物下露出的天青色蛇尾,她好奇的凑过去,两双同样圆溜溜的眼睛对视到一起,神乐不确定的问道:“你是兄长大人新收的式神吗?”
随后她自认为小声的嘀咕道:“奇怪,兄长大人为什么要收这样的小不点为式神。”
源赖光抽动了下嘴角,有些弄不明白这丫头怎么这个时间跑了过来。
“喂!小不小,兄长大人在哪里?”神乐怕这个小不点式神不明白,她又补充道:“就是你的主人,有着很漂亮的白色头发,长得很好看的那个人。”同为小不点的神乐毫无自觉的掐着腰,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眼前的小心点就是她的兄长大人。
还未等源赖光回话,听到外面动静的鬼切从屋内走了出来,他看到神乐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像是早已知道神乐今日会来一般。
“原来是神乐大人,您是来找主人的吗,主人有事出去了,大概要几天才能回来。”
鬼切抱起了安静坐在廊下的源赖光,无视源赖光的细小挣扎,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
“神乐大人来的正好,我有事要出去一下,能不能拜托神乐大人帮我照看一下这个孩子。”
神乐盯着鬼切怀里安安静静的源赖光,没来由觉得亲近,她心中升起了喜爱之情,答应的十分爽快。
“没问题,交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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