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重生

    “啊咿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宁长渊被一阵咿呀唔呀的怪叫震醒,刚想坐起身,发现身体软绵绵的用不上力气,眼皮也好似被什么东西压着,睁也睁不开。

    “呔!赫赫阳阳,日出东方。诸神列位,妖魔不渡!啊啊啊啊呀呀呀呀——!”

    这一通鬼吼鬼叫驱魔效果不知,但宁长渊的耳朵是要给他震聋了。

    祠堂里装神弄鬼的道士手里捏着把桃木剑绕地三圈,忽一立定,两眼一翻白,身体抽搐不止,像是神魂出窍与妖魔斗争。堂下众人秉着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直到那道士收一口气,睁开双眼。

    村长迫切问道:“道长,如何啊。”

    那假模假样的道士捋了捋一小撮胡须,故作高深道:“我已先施一咒将这邪魔震住,只是.......”叹一口气道,“有些难办啊。我看这玩意儿来头不小吧。”

    村长闻言瞪大双眼:“道长高明啊!这具尸体摆在我陈家祠堂已有二十余年了!早年间有个年轻道士路过此地,将尸体寄存在此,却再也没来领过。”这副尸体终年不腐,陈村人见着稀奇,生怕遭到诅咒,又怕哪日那道士寻来不敢轻易丢失,尸体便一直寄放在祠堂里。最近村子不大太平,上山打柴的樵夫在天晴的时候摔死,寡妇家夜半三更传来怪声,村民破门而入却什么都无。再加上近日鬼族四处流窜祸害民众,更是惹得人心惶惶,村子里的人便将注意力放在了这副诡异的尸体上。以为是惹来了什么不该惹的东西。

    听到这话,那道士身形一震,即刻敛起面上震惊,他本瞧这尸体新鲜,以为也就死个没几天。谁曾想居然都死了二十多年了。他哪里是什么正经道士,说白了就是个江湖骗子,四处云游用些上不了台面的障眼法骗几个钱混口饭吃,哪敢招惹什么邪崇妖魔。闻言只想脚底抹油逃之大吉,可他面上不显,状做为难的样子,不动声色地摊了摊手掌:“这具尸体煞气太重,今日又是阴虚之日,妖魔横祸。这个可能有点......哎......”

    村长也是个人精,一眼就看出他的顾虑,从袖里摸了锭白花花的银子放在假道士手中。

    假道士用手指摩挲一遍心里有了底,村长又道:“道长你也知道,鬼君最近在各个村里物色新娘,偏生我女儿被看上了。要是道长能帮我们度过这次难关……”村长一咬牙,“除了妖孽邪祟,我就把女儿许配给你!”

    假道士闻言差点没腿软,别说要与鬼族作对,这具来历不明的尸体都让他犯怵。可是他余光瞥见站在村长身后的妙龄少女长得那叫一个如花似玉,不免心动。

    村长使了个眼色,他身后的妙龄少女娇嗔地看了那假道士一眼。假道士将那锭银子捏在手心,一身正气道:“降妖除魔,乃修真之人职责所在。”

    一群人千恩万谢,脚步声远了。

    一片寂静之后,他觉得身体的力气回来了些,眼皮好像也能抬起来了。他先用神识查看一番这具身体的状况,发现情况不容乐观,这人不知道经历了什么,体内灵盘稀碎,灵力低微的可以忽略不计。刚想睁眼,又听见一阵脚步声。

    “嘿嘿嘿,小美人。”

    这是在喊谁?

    还不待宁长渊细想,一只手就摸了上来。

    “那群老古董怎么会觉得这么漂亮的小美人是邪魔呢?小美人,哥哥这就来疼疼你,嘿嘿。”

    宁长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震惊地想:这人连尸体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不过他又有些好奇,这副身体得好看到什么程度,才能叫人如此丧心病狂。等等,他莫不是重生到了一副女尸身上?!

    这胆大包天的男子本是一个月前来陈村的外姓教书先生,还是第一次进陈家祠堂。今日跟着村民来凑热闹,瞧见堂上躺着的尸体居然生的天仙似的,不禁动了歪心思。

    一阵哒哒哒声传来,尖锐的女人声音响起:“好你个色胚!你还是个人吗,连副男尸都不放过!”

    听到这里,宁长渊提着的心稍稍放下去一些,还是个男的就好。

    男人迎上去,半搂着女人在她脸上亲了两口:“好媳妇儿,你声儿可得小点,被人听到可怎么好。”

    女人娇滴滴地嗔道:“你别以为哄我两句就没事儿了,昨天还在人家床上说着那样的话,今天竟还打死尸的主意。我可告诉你,你害我丈夫从山上摔死那事没完呢。”

    “嘿嘿,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呢。就算他们发现不是邪魔作祟,我们也可以推说是鬼族所为。反正前些时日外头失踪六人,大家都说是鬼族干的。”

    “失踪那六人都是阴时阴历生人,你当人人都那么好糊弄呢!”

    宁长渊在一侧听着他们的对话,心中大概捋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对奸夫□□看对了眼,二人趁女人的丈夫上山砍柴时,联手将人害死。成了寡妇后男人便登堂入室去偷情,结果被邻居听到了动静。为了避人耳目,女人独自在家时故意整出一些怪声,推说是撞了鬼。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宁长渊刚一坐起,耳畔旋即炸起一片女人的尖声惊叫:“啊——诈尸啦!诈尸啦!”他随手掀了盖在脸上的草席子,睁开眼正撞见那对狗男女落荒而逃。

    祠堂外有个天井,天刚下过雨,岩石光滑,那对奸夫□□跑得急,一个绊倒在天井里,连拽着另一个也跟着摔了下去。脑袋瞧好磕在石头沿上,眨眼的功夫鲜血流了一地,人就嗝屁了。

    这副身体二十多年没动过,浑身上下僵的像块顽石。宁长渊一下地,脚底都没沾上地面,整个人翻到在地面上。这一摔倒给他摔回了些力气,僵硬的四肢好不容易放软下来,他开始爬起身。

    回来取落下东西的假道士走进门时刚好撞见这一幕,地上躺着两个鲜血淋漓的死人,死了二十多年的尸体正顺着凳子腿向上爬。假道士顿感呼吸急促,两眼一翻生生吓晕了过去。

    闻声赶来的村长扶起躺在地上的假道士:“道长你这是怎么了?!被掐了两下人中掐醒的假道士抬眼一看宁长渊爬起了身,不是梦,登时两腿一磴又晕了过去。

    村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瞧见祠堂里的一幕。吓得两腿一软,屁滚尿流落荒而逃,边逃边喊:“......诈——诈尸啦!诈尸啦!

    宁长渊扶着凳子走了几步,好不容易恢复了动作。看见天井里的惨象,真是造孽,这一回来就走了两条命,虽说这二人也是罪有应得,但保不准外头那群人都以为是自己干的了。

    他刚走到门前,瞥见那假道士手中攥着的钱袋,又退了两步走到他身侧弯下腰去捡钱袋。

    扯了一下,没扯动。

    假道士紧紧闭着眼睛攥着钱袋不撒手,突然没动静了,偷偷眯开一条缝,正见宁长渊一脸凶煞地冲自己呲了呲牙。顿时吓得撒了手。

    宁长渊得了银钱,趁眼下无人赶紧开溜。还没走出几步,一阵飞快的脚步声响起。眼前横着十几个乡亲,手里或是拿着棍棒或是攥着锄头道具,还有人连锅铲都给抄上了。领头的村长一脸惊恐的望着宁长渊,壮着胆量喊道:“就是他杀了郑先生和二妹子,不能叫他跑了出去祸害别人!道长呢!快把道长喊来!”

    宁长渊闻言拔腿就跑,身后那群人手里抄着各色的家伙事儿紧追不舍。

    逃跑的喘息间,宁长渊不禁想:谁敢相信令人闻风丧胆的前珈蓝战神刚回人间就无端背了两条人命,现在还被人抄着锅铲追杀逃命。

    幸好他从前的时候就足力惊人,虽然刚上的身体还有些用不惯,但是胜在身体轻盈.......个屁啊!这瘦胳膊瘦腿的跑几步就哼哧哼哧直喘气。

    “这!这这儿!”

    “这儿呢!别叫他跑了!”

    宁长渊做瓮中之鳖被村民四面包抄,一群人浑身戒备神经紧绷,却壮着胆子不住地缩小包围圈......一阵凶恶犬吠啸来,一个脖子上戴着个项圈样貌奇丑的小狗跃进重围冲人就咬,其中的倒霉蛋被狗咬中大腿,痛的又踢又喊,身边人赶忙冲上前去扯那疯狗。

    趁着混乱空档,宁长渊拔腿就跑。

    “唉唉哎,他跑了!跑了!”

    “追!追!”

    宁长渊跑出一阵,见前方有个集市,人头攒动。他一个箭步冲进人群。高声嚷道:“让一让!让一让!”

    路上撞着不少人,却也大都骂骂咧咧几句拉倒。他刚转过一个拐角,迎面撞来个手执一根细竹竿,竹竿上挂着张写着“命”字旌布的算命先生。这算命的头上还戴着个白色幂篱,将装神弄鬼四字演绎到了极致。

    “他去哪儿了!”

    “好像是往那边跑了,那儿是条死胡同他跑不了! ”

    宁长渊一看前面还真竖着堵墙,他一把抢了那算命先生手里的长竹竿,一个箭步就想撑着竹竿越到另一边去。

    那算命的赶忙喊道:“别!”

    情急之下哪里顾得了许多,宁长渊一个箭步飞冲,只闻嘎嘎两下,竹竿——断了。他后脑着地摔了个仰面朝天,脚步声越来越近,宁长渊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身侧有人拽他一把,将他拽进旁边一扇门里。

    “哎,人呢。”

    “我刚刚真看见他往这边儿来了啊,奇了怪了。”

    “走,去别处看看,村长说了绝不能叫他跑了出去祸害别人。”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了,宁长渊慢慢滑坐在门后,吁出一口气。

    他定了定神,把心跳压下来。想到自己当年也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还有过被珈蓝三千仙神截杀的光荣历史,如今虎落平阳竟沦落到被人拿着锅铲追逃的地步,实在折面。

    他抬头看一眼拉他一把的神棍,道了声谢,刚想离开,被那人拦下:“这位公子我看你面门有煞,命中有劫,小劫数指向东方,而公子命轨向西。若是向西,虽遇劫难,却能得贵人相助,逢凶化吉。”

    宁长渊多看了这个算命的几眼,见他身穿一身简朴白衣,头顶白色幂篱,叫人看不清面容。可是看他身上那分气度,倒也不像个江湖骗子。只是瞧着这人人模狗样却有眼无珠、装神弄鬼到他头上来了,但念在对方也算是救他一命的份上,恋恋不舍地从另一个神棍的钱袋里摸出一枚铜钱,施舍道:“不客气。”

    “......”

    随意找了个馄饨摊坐下,点上一碗小馄饨。这种人来人往的小吃摊接待的人形形色色,消息四通八达。摊主多半是个百事通,宁长渊随口套了几句话,了解了一番现在的形势。

    二百年前武帝与人间四城决裂,引天火入世灭城,百姓死伤无数。在剩九霄城最后一城之时,珈蓝突然遭到冰封,被隔绝于九天之外。也正因如此,七百年后的阴虚才无人前来修补无修封印。武帝因下旨灭城一事遭人诟病,人人都说这是武帝与珈蓝的报应。

    既无珈蓝坐镇,又因灭城之战损伤惨重,整个仙道一蹶不振,江河日下,直到近几十年才恢复些生气。如今能叫得上名号的人不过寥寥数人,其中最为著名的便是天鹭山云上君子,其二便是云梦泽世君子。

    被这么大一个消息砸中脑袋,宁长渊一时还真不知道该喜还是悲。喜的是他再也不怕被珈蓝那群想把他碎尸万段的老妖怪逮到了,悲的是当年与他相干的人先后被珈蓝清算,这回重返人世他又是孑然一身。

    他心不在焉地吃完了一碗馄饨,旁桌上来了两个背剑的年轻人。看起来像是修道的。

    “听说没,上个月又有两个鬼族被天鹭山云上君子横尸山崖。虽说鬼族生性奸诈狡猾,可是云上君子未免太过赶尽杀绝。”

    “哼,你也知鬼族狡诈,当年许世安手段残忍,戕害了多少人命。鬼族之人哪个不是助纣为虐,为虎作伥,要我看啊他们都是天理报应死有余辜!”

    “得得得,说不过你。听说前些日子兼州又失踪一名三阴时分出生的少年,算上这个已经是第六个人了。云梦泽前些日子派出弟子前去调查,好几个死于非命。要我说敢在云梦泽头上动土的,八成就是鬼族了。你说说鬼族这回这么大张旗鼓,难不成真是为了给许世安招魂?”

    “今日乃是阴虚之日,以天鹭山云梦泽为首的仙门都盯得紧呢,就算是鬼族所为,他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所谓三阴时分,说的便是在阴虚年阴虚月阴虚日阴虚时出生之人,此等魂体畏阳纳阴,乃是极好的通灵招魂之体。

    宁长渊结了账,认真思索一番,决定先回昆仑再重做打算。

    他半道从一女子手中借了面铜镜,终于看清自己一张脸。肌肤雪白,五官精致,额间一点朱砂痣。好看是好看,就是女气了一些,也难怪那个姓郑的男女不分也要来占他便宜了。

    凭借着一张好皮相,宁长渊搭上一辆东去的马车,他懒洋洋的躺在草料上。马车没走出一会儿。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一看,锄头、菜刀、锅铲等物件纷纷架了脖子。迎面一道画着朱砂的符纸啪一下招呼在他脑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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