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后往往还有一个时辰的休息时间,戌时时分暮鼓晨钟准时敲响,接下来便是晚课时间。
通常在日食殿吃完饭,宁长渊徐子陵几个都要回房里休息一会儿补补觉。当日也不例外,徐子陵在房中小憩的时候,钟鼎声准时响起,绵延钟声在山峦之间回荡。
傍晚时分的晚课时间钟声照旧敲响三遍,只是间隔时间比白日里的长一些,半柱香敲响一次,给足时间叫回到宿舍内的学生回课堂。暮鼓晨钟响起第一声,三三两两在房内补觉的学生不情不愿地穿上校服陆陆续续走出门去上课。
徐子陵今日翻来覆去的没怎么睡着,破天荒在钟响的时候就穿好了衣服。他特意等到钟响第二声方才出门去找宁长渊,刚推开门,正好撞见一个形似宁长渊的背影火速从药房蹿出来离开寝舍。
李宣阳伸着懒腰从房中走出,眼睛都没睁开,鼻子先动了动:“咦,谁在院子里煮南瓜粥了?我说我刚做梦怎么梦到我娘给我熬南瓜粥。”
这个夏末秋初的时节,戌时过半的天色暗了个七七八八。子逍晚课特意与老师当面告了个假回来照看傅云遥,他刚走进院子,正见一个人影在傅云遥门前鬼鬼祟祟,子逍喝道:“谁!”
待他跑过去时,门口的人影脚底抹油溜得比兔子还快,影子都没给他瞧清是谁。他心中生疑,担心是宁长渊前来搞事请,他今个督导的时候见宁长渊位置空着又没去上晚课。
子逍四面巡查一番,并未发现异常,走回去时一低头,正见傅云遥门前摆着两个碗,一个碗里盛着南瓜粥,一个盛着黑色汤汁。
他端起碗嗅了嗅,发现正是驱寒的药汁,抬起手敲敲门。
“咳咳咳咳,进。”
“师兄,不知是谁煮好了粥和药,也不知端进来,你快些喝,都快凉了。”
·
几日后的礼教课上。
宁长渊前脚刚溜进陈老头的课上,后脚就被陈暨一脚无情地给踹了出来,陈老头板着那张褶皱满满的脸,严肃质问道:“前几天去哪了?晚课也不来!”
宁长渊讪笑着摸摸肚子,一副死皮赖脸伪装成娇滴滴的样子:“您看学生这不是不方便吗?”
陈老头教学几十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嗤笑一声:“你又不是大姑娘,有什么不方便的,给我去走廊罚站去,课下抄十遍《明礼》再给我回来。”
宁长渊知他骗不过这个糟老头子,不以为意地拍拍屁股走到走廊里。上课约莫半柱香的功夫,宁长渊想着,是时候了。
他念头一落,教室内传来一阵巨响,陈暨劈头盖脸的骂声如雷贯耳。宁长渊在心里默数十个数,刚数到十,徐子陵也被陈老头从课堂上一脚踹了出来。
陈老头那脚踹的比宁长渊还狠,害得徐子陵摔了个大跟斗,他拍拍屁股站起来。慢腾腾地朝宁长渊走过去,两个天涯沦落的狐朋狗友就并肩立在走廊里头。
陈老头出来探上一眼,见他们二人安安分分地站着,并无其他举动,又将半个身子收了回去。
陈暨刚拿起书本,没讲几句就听见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目光在课堂上逡巡一遍。却见一个个身板挺正,双唇紧闭,一个个目光如炬,简直乖的不能再乖了。
他后知后觉又是门外那两臭小子,出门一看却见那两人一脸悔不当初的吊丧相,见他出来也不吭声,就那样默默地站着。
陈老头眯了眯眼,二话不说抬起手中的书本就冲宁长渊脑门上一个招呼,宁长渊吃痛的抱住了脑袋。
徐子陵见状抿着唇偷笑,陈老头在他膝弯处补了两脚,踢得他一个吃痛半跪下来:“笑什么笑,笑什么笑!你们俩罚站都不安生,都给我蹲马步,蹲好了!”
要说蹲马步,徐子陵和宁长渊也是手到擒来,徐子陵拍拍屁股站起来,二人一下身,马步扎的稳稳的。
看的陈老头心情五味杂陈,只得恨恨的回讲堂继续授课。
为了监督门外的两人,陈老头特意要他们两蹲在窗户边,这样就可以通过后脑勺监督他们有没有在蹲马步。
“好,这一卷开始齐声朗读。”陈老头手持书卷,下堂巡查,走过窗边时余光一瞥,见那两人安分受罚,满堂嘹亮书声充耳,眼睛眯起,心情也好上不少。
殊不知此时此刻,窗外两人一人坐一条可折叠的细板凳,在课堂诵书时唠嗑,这板凳乃是特制,坐着的高度角度正与他们罚站时的持平。徐子陵更是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瓜子,一边磕着瓜子一边窃窃私语。
徐子陵道:“还是你想的周道,小板凳都准备好了,我这老胳膊老腿的可不禁罚了啊。”
宁长渊哼了一声:“罚来罚去就那几个花样,闭着眼睛都能猜到。”
徐子陵道:“话说回来,前几天你翘陈老头的晚课是不是给傅云遥送药去了。又是煮粥又是送药的,看不出来啊宁长渊你还是个心灵手巧上得厅堂下的厨房的贤惠人呢,我说你不是喜欢傅云遥吧。不过这傅云遥长得是真好看,白白净净的,比姑娘还好看。”
宁长渊脑海里浮起傅云遥那张清丽绝尘的脸,单看脸的确是好看的没边儿了。世人皆有爱美之心,宁长渊也不例外,只是这人就是块不近人情的木头,被他多看上几眼都发怵。宁长渊嗤笑一声:“再好看也是个男的,我可还没瞎到男女不分的地步。”
徐子陵稀奇道:“难不成你还良心不安起来了,等等,你有良心吗?”
宁长渊默默翻了个白眼:“上回云吞池他丢我母蛐蛐的仇算报了。我又去校场羞辱了他,谁知道他身子骨那么不禁扛,那我就大发善心做做补偿咯。”
徐子陵啧了两声,宁长渊可真是能胡说八道,这傅云遥能是因为被气出病来的嘛。可他这样给自己找台阶下,徐子陵也不拆穿,阴阳怪气啧啧了两声,继续磕他的瓜子,待会读书声停了,他可就磕不了了。
二人又坐了一会儿,宁长渊实在没趣,心念一动:“这里这么无聊,下山去不去?”
徐子陵一听他又要下山折腾,这里罚都没挨完呢,待会陈暨下课出来还不再给他们记上一笔,今天挨了两脚,保不准下堂课得多挨上几脚。想明白这么个理,徐子陵的脑袋立刻晃得拨浪鼓似的:“不去不去,上回和你偷跑下山,我爹差点没扒了我的皮,我要是再犯,恐怕他得打断我的腿。”
在对方充满鄙视的目光中,徐子陵情真意切道:“我爹打我还是小事,不就断条腿吗?为兄弟断条腿算什么!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娘那脾性,她要知道我到处惹事,一会要蹬板凳踹腿的说无颜去见列祖列宗,一会儿哭的方圆十里都能听见以为家里发丧,这你受得了?”
徐子陵本是家中独子,徐夫人对其极为溺爱,可是溺爱过了头,半点委屈也受不了。宁长渊是亲眼见过徐夫人上秒母爱泛滥,下秒哭天抢地的疯劲的。
他一回忆起来也觉得有些渗人,向徐子陵投去一个同情的眼神,随手做了个法诀,将一片落叶幻化成一个与他一般模样的小人。叶子化成的人与他一番模样,只是神情呆滞了些,细看是能看出端倪的。可陈老头年事已高,眼神不大好。
做好这些功夫,宁长渊抬腿就要溜。
“哎,你去哪儿!你不会真下山吧,我可听说这几天督导队是傅云遥在领班,他们最近专在各个山口晃荡就等着抓那些个偷跑下山的呢。”
宁长渊漫不经心道:“不下山。我抄书去啊,不抄陈老头这辈子都不让我进课堂了。”
十遍《明礼》,徐子陵向宁长渊投去同情的目光,瓜子也不磕了,生怕自己没忍住笑出声,就被拎着和他一起抄。赶紧低下头装死,眼睛都不带看他的,宁长渊早看透了这个狐朋狗友的本质,转身离开了课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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