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云遥疯了!除此之外宁长渊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来解释傅云遥的古怪。这具身体金玉其外破败其中,灵盘稀碎,灵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计,他不信傅云遥看不出来。别说是遇上鬼族,遇上个身形剽悍拦路抢钱的他都不一定打得过,傅云遥竟要拉着他去平安镇送人头。
他越想越玄乎,原本想在半道趁他们不备的时候溜之大吉,可子逍总在他周边阴魂不散。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逃跑,又每次都被傅云遥精准无误地提溜回来。
眼见着离平安镇越来越近,宁长渊心急如焚,干脆一个打滚在草地上咿咿呀呀一顿乱叫。子逍回过头来,口吻不悦道:“你又干嘛呢?”
宁长渊虚弱道:“肚子疼......疼疼疼疼疼。”生怕他不信似的,他还多喊了几个疼用来加重语气。
子逍双眉一簇,走到他跟前,宁长渊赶忙道:“半柱香,最多半柱香,我去解解手,马上就好。”
子逍抱着胳膊道:“这一路,你不是饿就是肚子疼,腿疼,脑袋疼!本来御剑两天就能到的路程,白白走了三天,你说,你是不是成心的!”
宁长渊掐了自己一把,眼角眼泪都逼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子逍:“真疼。”他见子逍铁石心肠,又扭头去看傅云遥,这傅云遥再不近人情也不至于见他疼死吧。
在他得到傅云遥的回应前,子逍没好气地招招手:“去去去。”
而后又把正在被狗遛的子息喊过来:“你去看着他,可别叫他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是。”子息话音一落,丑狗更快一步拖着他追着宁长渊跑过去。
原本宁长渊就是想跑路,哪能叫人打乱自己的计划。他眼珠一转,一张嘴巴就开始骗人: “你看你们三个人,我的狗还在你手里,我还能跑了不成?”
子息被他说动,立在灌木丛外等着,丑狗粘上宁长渊的裤腿,被宁长渊瞪一眼马上就老实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嘴巴里呜呜呜地委屈极了,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越行越远。
走进灌木丛后,宁长渊回头见子息的身影被高大的树丛挡住,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于是乎找了个方向拔腿就跑,还不待他跑出几步双脚突然被什么东西绊住,他刚低头一看,手腕上就被缠上一圈红色绳索。
傅云遥手腕一动,宁长渊就被那圈绳索带了过来。
他抬头一看,见傅云遥不知何处来到了前头,正立在一棵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手里正握着绳索另一端。宁长渊心中顿时掀翻了惊浪,这傅云遥是不是真被人夺舍了?!他忙喊道:“放开我!你们这是禁锢我人身自由!”
肩膀被人从身后一把摁住,子逍道:“就知道你不老实。得亏师兄英明,早就料到你会逃跑。”
宁长渊又急又气,一双眼睛瞪着傅云遥,见他修长挺拔的身姿从树上一跃而下时,只轻轻带起两片衣角。他板着一张出尘绝世的脸孔向他看过来,依旧眸光淡淡,叫人看不清半分情绪。
宁长渊行到他跟前,伸出一双被绑着的手腕,示意他解开。
傅云遥看他一眼,而后伸出手去,在宁长渊满怀希冀的目光中,指尖一动,又加了个结结实实的绳结。
宁长渊:......
见宁长渊咬牙切齿地看着他,傅云遥惯来清寒的冷酷面孔上,罕见滑过一抹微笑。
认真说起来,傅云遥不论是五官还是身材气度简直长在了宁长渊的喜好上,白面如玉,鼻梁高挺,一双风情逼人的桃花眼,只是虽是艳丽的长相,却因这终年板着的冷酷脸色,显得淡漠而拒人千里之外。
他这一笑,竟如昆仑山巅积雪融化,无尽琼花迎风开放,几乎晃花了宁长渊的眼。
乌金西沉,残光铺就天穹。
再向前走个几里就是平安镇,行到一处小镇中,宁长渊一屁股坐在街面上,怎么也不肯走了。任由子逍如何威逼利诱,皆不为所动。
他干脆四仰八叉躺在大街上开始撒泼打滚,半步也不肯挪。惹得旁人议论纷纷,子逍自觉被他丢尽了脸,就要去抓他。
宁长渊躲过他伸过来的手,哭天抢地道:“救命啊,天鹭山弟子光天化日抢劫良家妇男啦!”
他满口胡话,听得子逍又羞又臊。在他额前拍了一下,宁长渊顿时哑了声,任他怎喊也出不了声了。
子逍手脚并用还不容易才将这当街撒泼的无赖抓了来扛在了肩头,傅云遥的目光轻轻擦过宁长渊破烂的脚底,淡淡开口道:“歇会儿再走也无妨。”
几人就近找了间茶馆落座,傅云遥却不知去了哪里。傅云遥一不在,宁长渊那点逃跑的心思又起来了,子逍看穿他那点小心思,扯了扯手中的绳索,警告道:“师兄马上就回,识相的就好好坐着。”
宁长渊翻了个白眼,仰头喝下一杯茶压压心头的火气。
点菜的时候,宁长渊把店里所有的招牌菜都点过一遍。
子息诧异道:“清离仙君,这么多菜能吃完吗?”
宁长渊心里自然有打算,他专挑贵的点,看天鹭山现在穷困潦倒的状况,到时候付不出来钱,老板把他们扣下,他的机会就来了。
子逍道:“吃不完就把他肚子破开塞进去。”
宁长渊一个冷颤,心道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子息关切道:“仙君你怎么了?”
子逍道:“别理他,他眼皮抽筋了。”
宁长渊:“......”
他将还被捆着的双手奉上:“解开,你不解开我怎么吃东西。”
子逍道:“你又跑了怎么办?”
宁长渊道:“这不有你嘛,我能跑哪儿去。”他刻意恶心子逍,冲着他眨了眨眼,“难不成子逍道长是想亲手喂我吃饭?可我刚与你师兄成亲,小叔子这样太过僭越了吧。”
子逍一脸被恶心到的表情,即刻给他松了绑。再三提醒道:“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
一楼大堂有一方木质高台,高台上摆了面不高不低的檀木桌,一般这种店都会找上几个说书的,或是奏乐的来表演。
不出多时,一个戴着幂篱的白衣人身后背着一把古琴走进来,他径直走上台前,将琴在桌上摆好,落座。
那人身型颀长,纯白幂篱遮住面容,置于琴弦上的手指苍白纤长。
泠泠琴音自他指尖流出,大约几秒的功夫听清他弹的是什么,宁长渊饶有兴致地投去视线。
那人恰好也抬起头来,隔着白色幂篱,如一场春雾。
众人正听的如痴如醉,子逍一掌拍下,一张本就算不上多结实的桌面都要被他拍散。也不知道那人触到了他什么逆鳞,只听他怒道:“弹的什么狗屁!换人!”
宁长渊不知道他突然发的什么神经:“弹的不挺好。”
这首曲子乃是他亲手所作,当年还与玄思在武帝的瑶清池宴上一同演奏过。平心而论,这人比他这个原奏还要弹得好。
琴曲中断,子逍此举惹得在场观众极为不快,一个两个望过来,纷纷口诛笔伐与子逍理论起来。
宁长渊还以为子逍能说出什么大道理,只见他冷着一张脸,无论旁人说什么,只叉着胳膊冷嘲热讽两句。
不知道的还以为那弹琴的和子逍有什么过节,子息低声与宁长渊道:“子逍师兄不太喜欢这曲子。”
这首琴曲虽出自他这个半吊子之手,可流传甚广,好评度极高,哪有这么难入耳!
子息又道:“也不喜欢作曲之人。”
......原来如此......可算上时间,他都死了七百年了,子逍居然还如此记恨他。这天鹭山的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小心眼。
那边子逍与群众越吵越凶,子息见情势越发不可收拾,挤在中间劝架。
宁长渊余光瞥见白衣人正收了琴要走,正好子逍子息都抽不开身,无人注意到他,他赶忙捡起方才被震下桌面摔碎在地的瓷片割断了绳索,神不知鬼不觉地溜下楼去。一路尾随白衣人到了街上,一手拦住那人去路:“慢着!”
白衣人停下脚步,隔着幂篱看了他一会儿,半晌后终于想起了他是谁:“公子平安无恙!”
在茶馆的时候,宁长渊一眼就认出这人就是当初说他往东往西都要倒霉的算命先生。
宁长渊稀奇道:“哟,你一个算命的还兼职弹琴呢。”
白衣人笑道:“算卦实在挣不到什么钱,只能再干点别的,弹琴只是其中一项。”
宁长渊才不听他胡扯,一把揪了白衣人的衣领,挥起拳头就要揍人解气。白衣人求生欲满满道:“公子且慢!”
宁长渊道:“你又想说什么?”
白衣人道:“我突然想起来,今天的一卦还没算,我与公子有缘,免费再为你算上一卦,如何?”
宁长渊冷冷一笑,一拳就招呼上去,被白衣人擦着脸堪堪躲开。也不知那个算命的哪来那么大力气将他挣了开,拔腿就跑。宁长渊拎起靠在墙角无人认领的锄头就追了上去:“站住!死骗子!”
白衣人跑的飞快,宁长渊踢踏着一双破鞋在身后狂追不止。二人一个跑一个追,不知不觉跑出了城门好远。
白衣人没想到这人这么有毅力,被他追得没了办法,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个定神符丢了出去,宁长渊抡着锄头的身形瞬间定住了。
白衣人终于松了口气,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了一会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抹一把额前跑出来的汗,走到宁长渊跟前,见他一脸杀气地瞪着他,想要将他碎尸万段。
算命的恢复了镇定,又端起了那副装神弄鬼的架子,好整以暇道:“在下掐指一算,公子此去会遇见故人。”
随便掐个手指就信口胡诌几句就敢说自己会算命。还故人?!珈蓝冰封,当今世上除了傅云遥,他哪里来的故人。
宁长渊咬牙切齿:“给我解开,你个死骗子!”
白衣人见他这么不通情理,煞有介事地摇摇头:“定身咒语两个时辰后便可解。还有,鄙人姓白,人常叫我白先生。我与公子有缘,兴许他日还会再见。”他撂下这么一句,转身就把宁长渊扔在了荒郊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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