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火机的这种玩儿法是裴燃小时候琢磨出来的。
那会儿没什么东西玩,就偷了他爸的打火机摔炮仗玩儿。炮仗摔完了没事儿干,打火机搁手里也不觉得烫,可能是这块儿空气一直不太好,缺氧,裴燃脑子一抽就直接把手指往火焰里伸。
一开始没什么经验,被烫得不行。后来玩儿多了,就跟玩儿火上瘾似的没法停。
几个朋友看见了也跟着学,手指烫伤了也没学会。
最后还是人家家里找上门来,才知道这几个缺心眼的小萝卜头丁偷了打火机炸缸玩儿。
裴燃那一个暑假就被他妈赶着蹲门口抄课本,抄完十遍语文书才让进门。
当时住的还是大院儿,来来往往都是人。裴燃也不嫌丢人,看见年纪差不多的就喊住让帮着一起抄,裴燃他妈下班回来了又气又好笑,一群人搬着自家板凳儿陪这倒霉儿子抄课本儿。
裴燃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挺乐。
电还没来,刚刚业主群里问了,说已经在修。
他在电脑上开了部电影,坐在地板上靠着沙发,面前的台上放了一杯冰啤,有点儿凉。
周野坐在沙发上,就坐在裴燃的左手边。
裴燃能感觉到周野身体的温度,两个人没挨着,但靠得很近,没什么距离。
穿在身上的衣服是同个休闲牌子,裴燃知道这种布料挺舒服。
电影是随便放的,裴燃不知道周野喜欢看什么类型。这部是一部文艺片,但没那么生涩的画面,裴燃觉得这更像一封有声的动态杂志,每个画面都很漂亮,配乐也很漂亮。
裴燃对人的最高赞美是可爱,对事物的爱意表露是漂亮。
他喜欢简单的词汇,因为它们已经足够被用来描述裴燃想要告诉别人的一切。
剩下那些说不出来的,他知道周野会明白。
电影已经放了快半个小时,外边儿的雨也停了大半,周野没说要离开。
裴燃想了会儿,把开了没喝的冰啤往周野那儿挪了点儿位置。
“喝吗?”裴燃问了一句,“我这儿也有不冰的。”
“不用。”周野说,“已经喝了一杯水了。”
“行。”裴燃笑了笑,没再说。
他其实挺想让周野留下来的。没别的意思,也不是想发生点什么,就觉得现在感觉挺好——冰啤旁边有电脑,身边的人温度刚好,不太想再一个人。
所以裴燃有点不太想多说。
他长到现在,平生第一次迷信了说多错多。
在沙发上看电脑屏幕其实不太舒服,特别是周野这种挺高的人,得低头。
裴燃看了看时间,刚过了四十分钟。他侧着脸抬头问周野要不要坐下来,沙发离台子还有段距离,地板挺空。
周野说行。
两个挨着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裴燃随手拿了个沙发上的抱枕递给周野,说抱着舒服,手不至于没地儿放。
周野接了过去,是一个粉色的猪,上边儿俩耳朵底下俩小腿儿。
还挺软。
电影不算长,一个半小时。最后四十分钟的时候开始切剧情,一条明线三条暗线把前面的零散片段整合在一起。
就裴燃对电影的那点儿了解来说,这部电影拍得挺不错的。
看着很舒服。
也可能是因为跟周野待一块儿很舒服。
电影的片尾很长,有十五分钟,画面和节奏延续了开头的风格,挺好看的。
裴燃没太仔细看片尾这段,也没直接盯着周野看。
片尾很安静,没什么声音,耳边除了外边儿的雨就是周野和自己的呼吸。
在这种相对私人又封闭的空间里纠缠不清。
有点儿靠得太近。
裴燃在屏幕彻底变暗的时候偏过头看着周野。
他一直没太近距离地看过他周老板。
周野的唇色挺淡的,唇纹不太明显,除了下唇有一条很深。他的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微微垂着,还带着点潮气,这个天气没法干得太彻底。
裴燃一开始就注意到他笑起来会很漂亮。
虽然他不常笑。
不知道是不习惯还是天生不喜欢。
“吃点东西吗?”裴燃见他看过来,没移开视线,冲他笑了笑,“我做的葱油面还不错。”
“你没吃饱?”周野问,“怎么不说?”
裴燃没想到他会想到这里,乐了一会儿:“周老板你真看不出来啊。”
他看着周野,越看觉得这人可爱,没忍住拿手背蹭了一下他的下巴。
“我喜欢你啊。”裴燃笑着说,“拼着多在跑步机上跑两个小时,没事找事儿也想多留你一会儿。”
周野没说话。
他觉得裴燃碰过的那块皮肤有点发烫。
这种烫像是能自燃的火苗,掠过了寸草不生的枯地,一路延至接近支离的心防。
过了一会儿,周野点了点头,看着裴燃说了声好。
裴燃笑了下,转身走进了厨房。
葱油面做起来很快,汤汁浇上面条,碗底的酱油混着盐被拌开,洒了切好的葱花放最上面,再用汤汁浇了一遍。
裴燃一手端了一个碗,放在台上后拿了两个杯子倒柠檬水。
刚刚从厨房的台板上看见了一个买来的密封卤鸡腿,裴燃问周野要不要,周野说了句不太饿,晚饭吃得已经挺饱。
台板在厨房和客厅之间形成了一个半隔间,裴燃跟周野就面对面坐着。
偶尔聊聊,话不多。
但都不觉得尴尬。
刚刚裴燃其实挺想亲周野的,实话。
晚上十点半,有小雨在下。自己家的沙发,一起坐地上看完了电影,喜欢的人有很漂亮的唇形。
裴燃不是一个容易压抑自己的人,但他这次能听见心脏藏起来跳动的声音。
太喜欢了,所以不太敢随意亲吻。
裴燃给自己装的面不多,嚼得细也比周野先放下筷子。他喝了一口柠檬水,因为怕周野等,所以没有加薄荷。
周野吃东西的样子挺好看,裴燃就撑着下巴看他。
葱油面里放了两个鸡蛋,周野看起来不太爱吃,放在了最后才动筷。
吃完了之后裴燃站起来要收拾,周野说了声我来。
“你会吗?”裴燃笑着说了一句,见周野看过来的眼神又添了一句,“之前看方祈朋友圈,他说你只会做三明治,听起来不像是会洗碗的样子。”
“是不太会。”周野说,“但刚刚是你做饭。”
裴燃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了,有些话周野喜欢说一半。
他做饭,所以周野应该洗碗。
裴燃笑了笑,帮着把碗端进水槽,说了声你来,我站边上教。
洗碗其实本身不难,就是有点儿烦,来来回回台板得擦五六遍才完。周野眼神挺淡,没不耐烦,裴燃跟他说着该怎么做,看他腾不出手就伸手帮他调水温。
但毕竟第一次做这事儿,四个碗三个杯子一个锅洗了快二十分钟,速度有点儿慢。
但裴燃嫌太快。
跟周野待一起的时间一直过得很快。
把台板最后擦了一遍,抹布洗干净了拧干挂旁边,周野等裴燃出门了之后才掀了帘子出去。
“我这儿有多的牙刷和毛巾。”裴燃没回头,边走边问,看着挺随意,“都是酒店带回来的,不知道你用不用得习惯。”
“没事。”周野说,“雨小了,我能回去。”
“行。”裴燃转过去看了他一眼,“你鞋几码的?我这儿最大的码是四十五,穿我鞋回吧,雨伞就放鞋柜上面。”
周野没拒绝。
裴燃把他湿了的鞋装塑料袋里递给他了之后,就送他到楼下。
小几万的帆布鞋直接踩着后跟下楼,裴燃也不心疼,到门口了之后就没再送。
“再见。”裴燃冲周野笑了笑,“明天我约了一个摄影师,可能得晚点儿来。”
“好。”周野点了点头。
裴燃以为周野要走了,准备再欣赏一会儿周老板的身材背影再上楼。
走是要走,周野走之前摸了一把他的头。
“对不起。”他很轻地说了一句,但裴燃能听清。
外边儿雨下得淅淅沥沥,周野的这声儿像是在耳边情人的絮语。
就像在说我爱你。
“没事。”裴燃笑着说了一句,“也没必要道歉。我说我喜欢你,那我就有足够的耐心等你,开开心心做自己。”
周野走了以后,裴燃上了楼。
他还在想刚刚周野的那个眼神。
像是沾了水,又没有模糊不清的感觉,他坦坦荡荡,聚拢了一眼看不见底的光。
刷了牙洗了脸就躺床上,裴燃知道自己刚刚看似随意的那句其实是在赌。
各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薛定谔打开了箱子——周野可能会留下来,他也可能会离开。
或许可能性的比例没有那么完美的对半分开,如果裴燃一直不打破这个可能,那周野也许就会一直留下来。
但那只猫那不是周野,掌握生死的也不是裴燃。
他们足够坦荡,也足够正视并且克制欲望。
周野是个很可爱的人,他可爱在自知自明,皮囊性格都足够漂亮。眼神能替语言表达,语调能替换已知的语言系统,对不起在他的口吻里是最浪漫的情话。
而裴燃到今天为止的一生里,都在追求浪漫,索要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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