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成五年来第一次回来, 想着老太太和扫把星起码会夹道相迎, 完全没有想到是扫帚相迎。
他手里抱着东西,一边跳一边哇哇叫:“妈,我的皮鞋很贵的, 弄坏了你赔不起。”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连日来的雷电居然没把他劈死,老天爷也是仁慈。
“那就请你和你高贵的皮鞋一起滚,别碍我的眼。”
老太太娘家没落之前也是书香门第, 她从小饱读诗书,绝非粗鄙之人,唯独了生了这么个畜生,生生将她逼成市井泼妇。
聂遥的爸在世的时候小儿子虽然好吃懒做, 但起码人模人样, 谁知道老大尸骨未寒, 聂明成开始不干人事,简直猪狗不如。
“妈, 你怎么越来越像个泼妇了?我都说了让你把聂遥那个扫把星送到他外婆家去,你偏偏不听,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聂明成一急,又开始口不择言,完全忘记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亏得老太太没有心脏病, 不然非让这狗儿子气出个好歹不可。
老太太一扫帚挥过去,“我今天就让你看看什么是泼妇。”
聂明成用手里的包裹左挡右挡,跟跳大神似的。
“停!停!停! 你再不停我就不告诉你二姐的消息了!”
老太太一听, 果然停下手里的动作。
聂明成再混也不能打老娘不是,以前多温柔一小老太,端庄温柔,几年不见,还真跟个泼妇似的,打他还真不能还手,郁闷死他。
“说,明珠怎么了?”
这又是一个不孝女,十几年前一声不哼嫁了个香港富豪,不知道是不是怕家里人打秋风,一直不怎么跟娘家人联系,大哥大嫂死了也不回来奔丧,反倒是跟她从小带大的聂明成偶尔有书信来往。
老太太也不知道自己上辈子造了什么孽,人品最好最孝顺的大儿子死了,小的两个一个比一个没本心。
“二姐说,香港回归之后政策松动了,找个时间回来看你,喏,这是她寄过来东西,让我带给你。”
聂明成说完把包裹递给去,心想极其懊恼,差一点就误了正事,他这次是来修补关系的,怎么又跟老太太吵了起来呢?
老太太想不要来着,但一想她不要的话岂不是便宜了这个混蛋,便伸手接过。
不过也疑惑,东西到了这个混蛋手里居然还能到她手上?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
随手打开一看,都是些衣物鞋子之类,她的和聂遥的都有,里面还夹着一封信。
“妈,二姐现在过得还不错,之前生了两个女儿,姐夫家里不满,她也是举步维艰,说是嫁到富贵人家家里,可规矩也多啊,她也不敢轻易联系咱们,这不刚生了个儿子,她家公马上给了她一家公司,这不,硬气了马上就跟咱们联系了吗?你也得体谅体谅她,这一次她回来的话,你就好声好气跟她处处,她就是指缝里漏那么一点点好处出来,你下半辈子不就有着落了吗?”
聂明成自以为这一番话推心置腹。
老太太觉得自己生平最失败的事就是生了这么个儿子,见一次失望一次,还不如不见。
“明成,学不会说人话就不要说了,人在你眼里只有两种,一种是你能从中捞到好处的,一种是捞不到好处的,你二姐是前者,我属于后者,我身上应该没什么你可图的东西,你走吧,以后没必要再来,我也不想再看见你,走吧。”
“妈……”
聂明成一着急,上前拉老太太的手。
聂明珠这些年没少给他们寄钱寄物,他一直有跟聂明珠汇报老太太的情况,跟聂明珠说自己把老太太和聂遥照顾得如何好,因为这个聂明珠也没少给他寄钱,让他好好照顾一老一小。
他大哥出事的时候,聂明珠正好生二胎,原本是要回来,只是夫家那边不允许,但也打了一笔钱回来,当然这些钱全让他给昧下了。
这些年她也没怎么回来,家里的事全靠聂明成一张嘴传递,说是什么样就什么样,只要聂明珠不回来,他就可以一直瞒着,谁想到香港一回归,聂明珠就说要回来探亲。
他如果再不来跟小老太套近乎,聂明珠回来知道真相他还真是吃不完兜着走。
聂遥一直站在老太太身后不说话,直到聂明成出手拉老太太,他才上前扶老太太,冷淡又漠然地看他,“松手。”
聂明成像是才看到他似的,一脸惊讶加惊喜,“哟,聂遥啊,有阵子没见都长这么大了啊?挺俊俏的嘛,有叔叔当年的风范。”
聂遥一脸“我和你不熟”的漠然,看都不看他。
聂明成之所以跟聂遥套近乎,那也是因为聂明珠对这个见都没见过的侄子还是挺上心的,之前聂明珠寄给聂遥的东西,他全部给自己儿子了。
他现在有点后悔,以前哪怕做一点表面功夫也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水火不容,他现在还不知道万一聂明珠问起来,该怎么圆才好。
这一老一小都跟茅坑里的石头似的,软硬不吃。
聂明成全然忘记当年自己是怎样趁火打劫差点把人逼上绝路。
“别这样啊,聂遥你也别怪叔叔,叔叔这些年忙,生意也不好做,的确是顾不上你,妈,我这不是见你身体还硬朗,我当年又真的做得不对,怕你见了我生气,不敢见你嘛,我跟你们道歉,道歉好不好?”
聂明成说这话居然的时候还能嬉皮笑脸,又忘了自己刚才还骂老太太是泼妇,骂聂遥是扫把星,要把人家送外婆家去。
真没见过这样厚颜无耻加人格分裂的人。
老太太手上的扫帚一扔,叹了口气,“我也懒得跟你计较,以后别来就是了。”
聂遥眼尾角都不给他一个,“奶奶,我们进屋。”
老太太转身跟聂遥进屋。
聂明成不知道聂明珠什么时候回来,他是无论如何也要在聂明珠回来之前把关系修补好。
“妈,母子哪有什么隔夜仇?不管你认不认,我都是你儿子,聂遥,你要记得我是你叔,你的长辈,以后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知道……吗?“
在聂明成那个”吗“字落下之前,聂遥已经“嘭”地一声关上大门。
聂明成压低声线骂骂咧咧,“还真当自己是盘菜,要不是看在二姐的份上,我都懒得看你们一眼,简直不识好歹。”
门内。
“奶奶,我总觉得小叔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管他呢,当年我也是悲伤过头,来不及反应才被他得逞,现在他要敢再作孽,我立即报警让他蹲号子。”
老太太叹口气,“也不知道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居然生出这样忤逆的混蛋。”
聂遥没有接话,就是想不通聂明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老太太宽慰他,“你也别多想了,看看你小姑信里写了什么吧。”
聂遥从老太太手里拿过信,仔细研读。
“日常问候,跟小叔说的差不多,说是过年的时候抽空回来。”
老太太哼了哼,“香港有多远?坐车不过几个小时,你父母走的时候都没回来,现在还回来做什么?”
老太太说着又摆摆手,“罢了罢了,到时候再说吧。”
-
暑假过得很快,又两场台风刮过,暑假就已经过去。
就在小海棠缺失的牙齿长出一点点尖尖角的时候,迎来了她的红领巾生涯。
九月一号这一天,全家人早起,做了满满当当一桌子早点,庆祝小海棠上小学。
“小海棠,你别装那么多,二哥哥没几个吃了。”
叶远征看小海棠一个劲往小饭盒装点心,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不就急了吗。
现在全家人都习惯了小海棠在吃早餐之前先给聂遥先装一份。
徐文丽还特地给她准备了一个小饭盒。
“这没多少,我也一块吃的。”
小海棠每次带去文化中心都是和小将军一起分着吃。
老爷子一筷子敲向叶远征,“这满大桌还不够你吃的吗?”
小海棠脖子上那枚古玉他看过,说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人家都舍得给小海棠,别说几个包子虾饺,就是整一桌满汉全席也聂遥也还抵不过。
叶远征委屈巴巴摸着脑袋抱着自己的饭碗躲到叶远途边上,把他挤到老爷子身边。
撇撇嘴暗中嘀咕:“那么喜欢聂遥,让他当你孙子好了。”
……
终于可以跟小将军一起上学,小海棠高兴得像是刚出笼的小鸟,一边走一边转圈圈重复唱“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上小书包”。
连叶远航都摇头,“你看着点路。”
一小离叶家不远,走路也就十分钟。
三个保镖哥哥护着妹妹走到一小门口,迎面而来同款白色校服红领巾的聂遥。
小海棠这只小鸟像一挺小钢炮发射过去,扑到人家怀里,仰头漾着小梨涡,缺了颗牙也不妨碍她又甜又糯,“聂遥哥哥!”
真真应了那句“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聂遥弯腰揉了揉小花朵的脑袋,“第一天上学,紧张吗?”
小海棠摇头,“不紧张,对了,聂遥哥哥,我今天带了虾饺,等下我们一块吃。”
聂遥已经习惯了她的投喂,不再抗拒,浅浅回了句“好”。
小海棠圆满了,又掰着手指头跟聂遥提要求,“没有课间操和眼保健操的时候你都要来找我玩哦,还有午餐要一起吃,放学回家要等我……”
叶远航实在看不下去了,弯腰抱起小海棠。
“小海棠,这里是学校,你注意点影响,还有,我们班是冲刺重点中学的重点班,每天的学习任务很重,课间休息时间都要用来预习或者做作业,要到午饭时间才能陪你玩,知道吗?”
小海棠手指对手指,嘴巴瘪了下去,委屈巴巴“哦”了一声。
叶远航于心不忍,但还是揉揉她的脑袋说:“小学不同幼儿园,你看学校里有哪个同学动不动抱人大腿的?你这样做会被人指指点点的,注意一点好吗?”
小海棠委屈死了,“可我喜欢聂遥哥哥啊,这不许那不许,我还不如回去读幼儿园呢。”
她来小学不就是为了离小将军近一点吗?还要刻意保持距离,那她还不如回幼儿园。
叶远航语重心长,“小海棠,你是女孩子,不可以在学校里随便抱哥哥以外的男生,好吗?”
小海棠倒是没有想过男生女生这个问题,毕竟她只是当了几百年的树,家里人也是随便抱,都把她当宝贝宠着。
在她心里,小将军其实也是家里人,但是别人不这么看。
大丰朝男女七岁就不同席,小时候也是不能太亲近,这里的民风已开放,小海棠觉得无所谓,没想到哥哥会这么说。
小海棠瘪着嘴,“我又没抱其他人,我只抱聂遥哥哥,放我下来,以后你们也不许抱我,哼。”
不抱就不抱,以后谁也不许抱她。
叶远航无言以对。
双胞胎莫名其妙丢了福利,你眼望我眼。
叶远征:“小海棠,二哥哥可什么都没说啊。”
叶远途:“三哥哥也没说。”
小海棠不管他们,傲娇一哼,走过去拉聂遥的小手,“聂遥哥哥我们走。”
聂遥拉着她的手,弯腰摸摸她的小马尾,“小海棠,你哥哥说得对,听话好吗?”
小海棠可以对任何人说不,唯独对着聂遥不可以,她鼓了鼓小奶膘,“我知道啦,在学校不可以,出了学校是不是就可以了呀?”
聂遥拿她没办法,弯着唇角摇了摇头。
小海棠摇摇他的手,然后松开,“好啦好啦,我知道啦,我们快去上学吧。”
说完便自己屁颠颠走在最前面。
叶远航看着那个小身影摇头,“一物降一物啊,我们家小宝贝无法无天,只听你的话。”
聂遥不置可否,“小海棠很乖。”
“是,她大部分时候都很乖,只在你的事情上轴,也是邪门。”
聂遥轻轻垂下眼眸,不再说什么。
小海棠大概是一小创校以来最有牌面的小朋友,四个成绩和颜值年级排前四的哥哥,其中三个武力值还领跑全校,一字排开跟四大护法似的把她送到一年(1)班教室,这个帮她拿书包,那个帮她擦桌子,这个打开水杯盖子让她喝水,那个塞她小零食,临走还不忘交待一句“谁欺负你一定要跟哥哥讲”。
教室里的小朋友被叶远征扫一眼全都瑟瑟发抖,躲还来不及,谁不长眼去欺负她啊?
哥哥们这一招震慑效果还不错,但后遗症就是目前没有一个小萝卜头愿意当小海棠的同桌。
她眼巴巴看着哥哥们的背影,有那么一点愣神。
陈雪儿比小海棠大一岁,也没有读大班,进来直奔小海棠那桌,自然而然成了小海棠的同桌。
“小海棠,你怎么那么早呀,你吃过早餐了吗?”
“吃了。”小海棠一拍额头,她居然忘了把早餐盒和牛奶给小将军了。
然后,陈雪儿见她往书包里捣鼓一下,像一支离炫的箭飙到教室门口。
“诶,小海棠你干嘛?”
“我去找一下我哥哥,等一下就回来。”
等小海棠走远了,她身后的小萝卜头拍了拍小心肝问陈雪儿,“她叫小海棠呀?她的几个哥哥好可怕呀。”
陈雪儿转过身去,“不会呀,航哥哥他们都挺好的,对了,我叫陈雪儿,你可以叫我小雪。”
“我叫范文柔,你可以叫我小柔。”
“嗯,小柔,小海棠也特别好,等你们相处过就知道了。”
“反正我怕,但是好羡慕她啊。”
小妹妹都想要一个高高大大可以保护自己的哥哥,小海棠居然有四个。
陈雪儿也是独生女,她点点头,“我也很羡慕。”
……
小海棠这挺小钢炮已经发射到聂遥的教室门口,她早就打听好重点班的教室是哪一间。
只不过聂遥的教室也是她三个哥哥的教室,她到了教室门口,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是聂远征,他想也不想跑出来。
另外两个哥哥也跟着走出来。
“小海棠还有什么事吗?”
小海棠想了想,把饭盒和牛奶递给他,“你把这个给聂遥哥哥,你不许偷吃。”
叶远征:“……”心梗。
叶远航接过,揉揉她的小脑袋,“好了,好好上课。”
小海棠小肉手递到眼睛处行了个军礼,“遵命。”
临走还不忘跟她的聂遥哥哥挥手告别。
重点班同桌也是自由组队,双胞胎坐一起,叶远航和聂遥坐一起。
这也是聂遥上学多年第一次自选同桌,以前都是老师安排,别人逼不得已才跟他坐一起。
叶远航把饭盒和牛奶放到聂遥跟前,“小海棠给你的,趁热吃了吧。”
聂遥已经习惯了小豆丁对他好,自然而然接过,“谢谢。”
所有的好,他会铭记于心,日后也会想方设法回报。
然后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打开食盒,慢条斯理吃了起来。
吃着吃着发现气氛有些不对。
他抬眸,前面两双眼睛齐刷刷盯着他……的食盒。
聂遥把食盒往前一推,问双胞胎,“你们也要吃一点吗?”
叶远征清了清嗓子,摆摆手,“别,小海棠千叮万嘱我不能偷吃。”
叶远途托着腮帮子看聂遥,“我就不明白了,小海棠怎么就那么喜欢你?现在就这么喜欢,长大了岂不是得嫁给你才行?完了,那你岂不是成我们妹夫……哎呦……老大你干嘛!?”
“咳咳咳咳……”聂遥差一点没被一只虾饺呛死。
叶远航拿着书,又重重敲他脑袋,“小海棠才五岁,还是个奶娃娃,聂遥救过她,她当然对聂遥好,你哪来这么丧心病狂的想法?你再胡说八道信不信我回去告诉爷爷,看他老人家削不削你。”
连叶远征都不帮他,“你完蛋叶远途,小宝贝才五岁,你就说她要嫁人.”
叶远途哭丧着脸,“别别别,千万别,我当然知道小宝贝是个小奶娃,我也就那么随口一说,我没别的意思,真的!”
叶远航看着聂遥,“聂遥你也别听他胡说,等小海棠长大一点,懂事了,自然就不会那么黏你了。”
“我知道。”
聂遥脑补了一下小海棠长大之后的光景,应该是个很漂亮,很爱笑,很讨人喜欢的小姑娘。
……
于小海棠而言,小学和幼儿园最大的区别就是,在小学她每天都能见到小将军,在幼儿园不行。
上学的日子就像某种不成文的约定,小学八点上课,叶家和聂遥家一东一西,但他们准时七点半在校门口汇合,闲聊一会,然后四大护法一字排开跟在小海棠身后,拥着雄赳赳气昂昂的小公主向着朝阳的方向走进教室。
久而久之,这样的画面成了一小最美的一道风景线。
现在聂遥的早餐小海棠会在家里准备好,直接放进叶远航的书包,到了教室再由叶远航拿给聂遥。
全班乃至全校都知道他们是铁四角,以前是叶家三兄弟拧成一个绳子,密不可分,自从聂遥成了叶远航的同桌,双胞胎的前后桌,三人行变成了四人行,同样形影不离,密不可分。
铁四角不管是学习、颜值或是其他,都吊打全年级,好多小学妹提前上学,就是为了看他们一眼。
哦,他们还有个小团宠,早上上学,午饭和放学的时间她都会准时出现。
现在明里暗里已经没人敢说聂遥半句坏话。
期中考试的时候,聂遥和小海棠毫无悬念成为年级第一。
叶远航以三分之差成为年级第二,这是叶远航读书生涯里第一次没拿第一,不过输给聂遥,他心服口服。
这一次叶远途拿了年级第三,叶远征年级第四。
铁四角加小团宠再一次成为校园的佳话。
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瞧瞧这一行人,学习成绩好也就罢了,长得也是一个比一个好看,想气死谁呢?
无忧无虑的校园生活过得很快,时间一点点迁移,不经不觉来到了一九九八年。
所有的小朋友不知不觉又大了一岁。
转眼便是期末,不知道是不是小海棠的投喂起了作用,原本小叶家三兄弟一岁,矮他们半个头的聂遥这个学期蹿高了半个头,几乎和他们一样高了。
但是他骨架小,又白又瘦,不是叶家三兄弟那种壮实,用小海棠的话说,还是根柳树条,只不过长了点。
小海棠好像没怎么长个,她原本就是班里年纪最小的,现在还粉嘟嘟小小的一只,更让她郁闷的是,她最近又掉了两颗牙齿,说话更漏风了。
期末考试的排名,除了双胞胎的位置调换了一下,其他没有变化。
这一次叶远航离聂遥的第一名只差了两分,有聂遥这尊大佛压着,他就是个万年老二,说出来都郁闷。
寒假前的最后一顿午饭,他们决定到外面搓一顿庆祝。
叶家兄妹的零花钱很宽裕,聂遥周末依旧在文化中心兼职教小提琴,这个学期倒是攒了点零花钱,不好扫兴,只好随他们的意。
学校对面就有小吃一条街,能吃到各种各样的小吃,也有不少苍蝇馆子。
沿海地区最为最先富起来的地区,已经开始发展旅游业,小洲村这种拥有美丽海岸线,又离城市不远的小镇简直得天独厚,成为旅游业最先瞄准的目标。
这不,对面那座四面环海的小岛最近还在修什么度假村,每天叮叮当当敲个不停。
这小吃一条街听说也是旅游配套设施之一。
小海棠不想吃苍蝇馆子,她选了小吃街边上一家新开的海鲜酒楼。
小海棠一边看装潢,一边点头,“这家看起来还不错哦,应该是我们镇最高档的酒楼了吧。”
叶远征吐槽,“小海棠,你天天在家里吃海鲜还没吃腻啊?羊肉串和烤鸡翅多好吃啊。”
小海棠觉得自己吃没吃腻没关系,小将军没吃腻就行。
“我这不是想尝尝别人做的海鲜是什么味道吗?”
服务员见进来几个小孩,身后也没跟着大人,委婉地说:“你们要不要先看看我们餐牌价格再决定要不要在这里吃饭?”
服务员的语气还是很真诚的,小海棠也不跟她计较,摇摇头,“餐牌给我们吧,我们就在这里吃。”
既然都这么说,服务员只好帮他们倒茶,把餐牌给他们。
叶远航看了看餐牌,还真是吓一跳。
家里的海货多少钱卖出去他们是知道一些的,这里的东西比他们家卖出去的价格高了好几倍。
他把餐牌递给双胞胎,双胞胎看完以后也是同款震惊。
叶远征:“干脆让咱爸开间酒楼得了,这虾生和熟的居然差了三四倍价格,还是白灼的,这也太好赚了吧。”
叶远途点点头,“晚上回去我就跟老爸说让他开酒楼。”
聂遥大致看了一下,再环顾一下装潢,说道:“装修,人工,灯油水火,什么都是钱,羊毛出在羊身上,转嫁到我们身上也正常。”
叶远征摇摇头不同意,“这也太贵了,我们还要在这里吃吗?”
小海棠随手从小包包里抓了一把钱出来,豪气地往桌子上一放,“吃吧,我有钱,我请客。”
哥哥们:“……”
聂遥问:“你哪来这么多钱?”
叶远征忍不住吐槽:“她是我们当中的小富婆,家里的长辈有事没事给她塞钱,过年的红包都比我们大几倍,她能没钱吗?”
小海棠晃荡着两条小短腿,“谁让我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呢,你们羡慕不来,快点菜吧,我都饿死了,聂遥哥哥快看看你想吃什么,我请。”
聂遥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海棠拍拍他的肩头,“聂遥哥哥,你别不好意思,等你以后赚钱了,也要回请我们的。”
叶远航把桌子上那堆钱点算了一下,“这里有一百八十块,小海棠你不会又砸了存钱罐吧。”
小海棠摆摆手,“没有没有,这是爷爷给我买零食的,我牙齿掉了之后不怎么想吃零食,就攒了起来,我也不知道有这么多。”
双胞胎瞪圆眼睛。
叶远征:“你一个学期就攒了这么多?”
小海棠歪着脑袋想了想,“不止吧,还有一些在家里,到底还吃不吃饭了呀?”
叶远征:“吃吃吃,我们今天就按一百八十块的餐标点菜,聂遥你看着办。”
最后是聂遥拿着菜单,小海棠在边上噼里啪啦把菜点完。
五菜一汤,出品还不错,吃得几个小朋友满嘴流油。
叶远航叫买单,迎面走过来一个皮鞋油黑发亮西装革履的男人。
“真是你啊聂遥?来自家酒楼吃饭也不跟叔叔说一声?来来来,小王,这桌免单,自己人。”
叶家兄妹两两对视,什么情况?坏蛋叔叔的酒楼?谁跟他自己人啊?
聂明成殷切地走到聂遥身边,拉了个椅子坐下,“你还不知道吧,这是你姑姑投资的酒楼,现在我在管理,对了,下个月过年的时候她会回来,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再好好叙叙。”
说完,他还要去拍聂遥的肩膀,聂遥迅速躲开。
他的手僵在半空。
“聂遥,一家人哪有什么隔夜仇?过去是叔叔的不对,你原谅叔叔好不好?这酒楼你也有份的,你姑姑说了,将来酒楼赚了钱,你上大学的钱和你奶奶养老的钱都从这出。”
叶家四兄妹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没想到来吃个饭吃出这么大瓜来。
聂遥由此至终都没有给他一点眼神,等他说完了,才跟吃瓜四兄妹说:“既然有人请客,我们走吧。”
聂遥吃得心安理得,聂明成从家里顺走的那些东西,吃一百顿还弥补不了一样。
小海棠反应快,赶紧把桌子上的钱收回小包包里,“哦哦,那谢谢叔叔啦。”
她又不傻,不吃白不吃,早知道坏蛋叔叔买单,她应该点最贵的,吃垮他。
聂明成起身,笑嘻嘻送客,“聂遥什么时候想吃饭随时过来,找个时间把奶奶也带过来啊。”
聂遥一脸漠然,完全当他是空气。
等他们走远了,聂明成的脸立马冷了下来,“狗崽子,不识好歹。”
最近他几乎每个月都去看老太太,可老太太就是个茅坑石头,说不通点不透,油盐不进,他二姐马上就要回来,到时候万一被她发现他们的关系闹得这么僵,很有可能连这间酒楼都要收回去。
他二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聂遥这个扫把星十分上心,几乎每回都在问聂遥的情况。
真是急死他了。
叶远征摸完胀鼓鼓的肚子,揪一下小海棠的马尾,“小海棠你可真是我们家的小福星,随便点一家酒楼都能吃到霸王餐。”
小海棠瞪他一眼,转身倒着走,扯了扯聂遥的衣服,“聂遥哥哥你不开心吗?”
聂遥双手插在裤袋里,微微远眺的视线收回,垂眸对着小丫头轻轻摇头,“没有,我只是在想,为什么姑姑一说回来,小叔的态度转变就这么大。”
能让唯利是图的聂明成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背后一定牵扯到一个很大的利益。
也不知道那个素未谋面的姑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叶远航担心小宝贝跌倒,扶着她的肩头转个圈,“好好走路。”
小海棠去拉聂遥的手,“聂遥哥哥什么都不用想,只要负责好好长大就行,姑姑是好人的话,你就多个亲人,是坏人的话,你就像刚刚那样当她是空气。”
聂遥抬眸看了眼远处,点点头,“好,听小海棠的。”
叶远征差点撞上前面的电线柱,“小宝贝,你说话能不能别这样老气横秋,会吓到哥哥的知道不知道。”
小海棠回头冲他做个鬼脸,蹦蹦跳跳走到最前,怎么看都是一个五岁的孩子,叶远征才放心一点。
小海棠小学生涯的第一个寒假如约而至。
她跟着聂遥认真学了一个学期的小提琴,弹奏水平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越,最让她高兴的是,她随时可以跟小将军合奏一曲。
寒假的最后一节小提琴课下课之后,小海棠和聂遥来到他们的秘密基地,其实就是文化中心对面的小公园离岸湖上的一座小亭子。
现在小海棠下课也都是聂遥顺道送回家,心血来潮的时候,他们就会到这里来奏上一曲再回家。
小洲村的冬天不冷,阳光普照的日子,微微的风带着浅淡的寒意轻轻拂过两张精致的脸庞,慵懒的太阳倾泻而下,冲散这种寒意,这一帧画面依旧温暖而美好。
一曲毕,琴弓落下,聂遥的视线还停留在湖面的鸳鸯身上。
“聂遥哥哥你今天不开心吗?你拉错了一个地方哦。”
聂遥摇头,“不是,姑姑马上回来,我在想聂明成接下来会做什么。”
从聂明成锲而不舍登门求和频频提到姑姑来看,聂遥觉得她其实是关心他和奶奶的,很有可能是聂明成从中做了什么手脚,导致他们产生一种姑姑从来不跟他们联系的错觉。
聂明成很明显是急于修补关系的态度,聂遥猜测,她姑姑可能不知道聂明成对他们做了什么事,以为他们关系一直很好。
小海棠拉着小将军坐下,又一脸老气横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他再做什么也不会改变你跟奶奶的生活对吧,费那个神做什么呢?”
聂遥垂眸,撞入小豆丁黑亮纯真的眼睛,万千星辉的瞳孔中央,是两个小小的自己,他蓦地笑了下。
“小海棠说得对,哥哥实在没有必要庸人自扰。”
小海棠的眼睛眯成两弯新月,伸手求抱抱。
聂遥弯腰,抱起小豆丁。
小海棠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一亲,“聂遥哥哥,你记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你还有小海棠哦。”
聂遥愣了下,耳根旋即泛起微红。
五岁之后他就没有被人亲过了,五岁之前也只有妈妈亲过。
“小海棠,以后不可能随便亲人,谁都不可以,好吗?”
小海棠大眼睛眨啊眨,“为什么呀?”
聂遥把她放到石板凳上,又觉得太凉,只好又抱起来。
“因为小海棠是女孩子,等到你再长大一点就会知道什么男女有别,这种行为不可以,好吗?”
小海棠歪着脑袋看他,小眼神又那么点哀怨,还不是因为你长得太漂亮,我没忍住。
“好吧,好吧,我答应你,以后也不亲别的男生,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也不亲,我也没有随便亲别的男生,我只亲过聂遥哥哥。”
聂遥百口莫辩,“我不是这个意思。”
小海棠哈哈大笑,她感觉再逗下去小将军要暴走了。
小海棠挣扎着下地,“走吧,我们回家。”
小海棠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聂遥背着两个小提琴跟在她的身后。
聂遥心想,不管多少年以后,沧桑如何变化,他也一定会记得这一段青石小路,记得那个在离心湖亭子里亲过他脸颊的小姑娘,那一束他阴暗童年里唯一的光。
聂遥也没想到自己口中说的马上真的就是现在。
回到家的时候,门口赫然停了一辆白底黑牌的车子。
他不知道那辆车是什么牌子,但跟他见过的所有车子不同,看起来十分昂贵。
应该是他那位嫁去香港的姑姑回来了。
他推着自行车进院子,把自行车停在海棠树旁边,径自往里屋走。
老太太听到动静,走里面走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遥儿过来,你姑姑回来了,过来见见姑姑。”
老太太语气上听不出悲喜。
她说完,身后跟出来一个大约三十多岁,长得十分漂亮,穿着得体,看起来雍容华贵的女人。
“这就是聂遥吗?都这么大了啊,长得真好看,像哥哥,也像嫂子,过来让姑姑好好瞧瞧。”
聂遥点点头,淡淡地喊了句:“姑姑。”
聂明珠情绪很激动,一股劲地说好好,眼睛里还闪着泪花。
聂遥慢慢走到她身边,她忽然伸手把他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遥儿受苦了,都是姑姑不好,姑姑应该早点回来的。”
聂遥整个人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作者有话要说:这张是三合一,小两只会分开一段时间,也很快会长大,成年之后就可以谈恋爱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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