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上无法解释的事情实在太多太多，她都能出现在这里，小将军为什么不能？
小海棠的意识完全觉醒得追溯到小将军的父亲那一代，姑且称呼他为老将军。
将军府世世代代骁勇善战守护大丰朝，每一代总会有一两个特别出色的子孙继承将军府，老将军是他那一代的继承人，也是那个时代的清流，他一生只娶小将军母亲一人，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生了小将军一个儿子。
小将军的童年很快乐，大概从五岁开始便跟随老将军征战沙场，七岁能十步赋诗，八岁便能提枪上马杀敌，十二岁已经是名动天下，令敌军闻风丧胆的文武双全的小将军。
但很不幸，老将军在小将军十三岁那年战死沙场，他的母亲受不住打击病倒，月余之后也随老将军去了。
从此，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一夜之间长大，变得沉默寡言，他化痛苦为力量，全数发泄在敌人身上，只要有他的战场，战无不胜攻无不破，所向披靡，十五岁已经是战功赫赫的倾世名将。
小海棠为什么那么清楚呢？
作为老将军夫妇最钟爱的盆栽，他们走了之后，小将军直接把她搬到自己的房间悉心照顾，除了出征的日子，她每天都能看到小将军，看着他博览群书钻研兵法，弯弓射箭百步穿杨，也看着他举杯空对月，暗自神伤……
小将军唯有对着父母留下的海棠花时才会露出这个年纪该有的神色，浇水或修剪会用最温柔的声音跟她说话，有时候说战场上的事，有时候说朝堂上的事，有时候说天下苍生，家国孰重，情怀抱负，大部分时间在倾诉对父母的思念，也默默流过泪……
那时候的小海棠共情能力已经很强，她能感知这个未满弱冠的少年所有的情绪，开心的时候陪着他开心，难过的时候陪着他难过，更多的感受是心痛，这只是个未满弱冠的少年啊，怎么就背负那么多东西呢？
她最后一次渡劫那天，应该是小将军的十八岁生日，因为他人在沙场，小海棠未能见他最后一面，也成了小海棠最遗憾的事。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还能在这里见到小将军。
“你还好吗？”聂遥张开五指在小海棠跟前晃了晃。
她出水后一错不错盯着他看，像是呆滞，又像是透过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小海棠回过神来，看清眼前少年呼吸都屏住了，小将军这辈子可真够漂亮的，五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但配上现在的发型和穿着打扮，皮肤比总往沙场跑的小将军白上几个度，气质的差异更大，眉宇间既不是父母双全时的肆意飞扬，也不是父母双亡后的冷漠忧郁。
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气质，眉眼中透着淡淡的疏离感，居高临下盯着她看的时候，上目线微微垂着，又有点无辜，浅粉色的薄唇轻轻抿紧，稚气未退的两颊生生挤成小奶膘，他的头发还在滴水，顺着小奶膘往下流，全身湿透的他整个人清冷但又不高傲。
他的身形跟纸片人一般单薄，不像小将军时期那般强壮，皮肤还透着不算太健康的莹白，给人一种羸弱感，看起来更不像凡人。
此时，落日正好抵达海平面，余晖之下折射着波光粼粼的光影，在他身上洒下层层深浅不一的金粉，比她以前在宫里见过的所有王侯贵族都要清冷华贵，什么阳春白雪清风明月草长莺飞在他面前通通变成俗不可耐的形容词。
小海棠完全可以想象他微微一笑天地失色时是何等风华。
这既是她熟悉的小将军，同时又是陌生的，这不应该是人间存在的长相吧。
她的小将军真太好看了，想赶紧认下来怎么办？
小海棠再深深吸口气稳住，不知道小将军有没有上辈子的记忆，但就算有，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严格来说他们上辈子不算有交集，有也她单方面的，小将军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她总不能说“小将军我是你上辈子悉心照顾的海棠花”吧？那还不得把人吓个半死。
小海棠决定先跳过认亲的环节，甜甜一笑：“小哥哥，谢谢你救了我。”
“不用客气。”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又觉得毫无意义，说道：“我先送你回去。”
小豆丁再不回去换衣服该感冒了。
聂遥小跑回到他之前所在的大岩石后，取回自己的小水桶又走回来。
“你能走吗？”
小海棠昂着小脑袋，一瞬不瞬盯着他，摇摇头。
“你总盯着我看干嘛？”
小海棠甜甜一笑，用又软又糯的声音奶声奶气道：“你长得真漂亮，我以后可以叫你漂亮哥哥吗？”
小将军真是越看越好看，以后谁还敢说她漂亮，她第一个不答应，她还没有小将军好看呢。
聂遥沉默了一下，议论他长相的人不少，更多的人说他长成这样是祸水，注定克死父母，这是第一次有人这么直接当着他的面说他漂亮，对方还是个几岁大的小豆丁。
“你知道什么叫漂亮吗？这不能用来形容男孩子。”
小海棠大眼睛眨巴几下，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什么是漂亮，大家都说我长得很漂亮，你明明比我还漂亮，为什么不能用来形容你呀？”
聂遥顿了顿，小豆丁的确很漂亮，小脸蛋又白又软，五官很标致，尤其是眼睛，又大又圆，盯着人看的时候未语先笑，盛着满天星辰，一看就是幸福家庭里千娇万宠长大的孩子。
和他不一样。
他不想在这件事上跟她争辩，温和道：“你还是叫我聂遥哥哥吧。”
小海棠眉眼一弯，脆生生喊：“聂遥哥哥。”
原来小将军这辈子也叫聂遥呀，好听好听。
聂遥点点头，原本想问她能不能自己走，看到她脚上有一道被岩石刮到的伤痕，没有流血，但被海水泡得又红又肿，很是触目惊心。
他走到小海棠跟前弯腰蹲下去，“我背你，上来吧。”
小海棠瞪圆了眼睛，喔噢，漂亮的小将军要背她？她还从来没有被小将军背过呢，真的吗？真的吗？可她看起来好像比小将军还重，他能背的动自己吗？
“那怎么好意思？你背得动我吗？”
话虽然这么说，小海棠的身体可不是这么认为的，刚刚说完已经迈着小短腿颠颠往人家背上爬。
聂遥在她看不见的角度弯了弯唇角，软软的小身体压在他的背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自从父母死后，还是第一次有人跟他这般亲近。
聂遥托着小豆丁的屁股往上抛了抛，把她的小水桶放到自己的水桶里，一并挂到手腕上，背着小豆丁在金色的沙滩上留下一行整整齐齐的脚印。
一贯话痨调皮的小海棠紧紧抱着聂遥的脖子，小脸蛋搁在他的肩膀上，忽然间有点想哭。
午夜梦回，小海棠偶尔也会想起大丰朝，想起将军府，想起来不及道别的小将军……
万万没想到在大丰朝陪了她整整十八年的小将军会这样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而且还长得这么赏心悦目。
她在大丰朝历经风霜的数百年终于不再是一场幻觉，它是真实存在过。
小海棠小心翼翼凑到聂遥的耳边，用只有自己听得见的气语道：“别来无恙啊，我的小将军。”
日落的余晖洒在他们身后，一大一小两个影子叠加在一起，随着聂遥的步伐一点点向前移动，仿佛只要一直走，就能找到曙光的方向。
“聂遥哥哥，我叫小海棠，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哦。”
“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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