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快, 晃眼间就到了晚上。
沈家的除夕宴是米其林私厨上门做的,一一上桌, 看去卖相极佳, 丰盛好看,逐一摆上桌后众人在入座。
这场团年宴,梁婉儿是最后一个入座的, 她照旧是坐在沈昭的身旁。
梁婉儿的面色非常不好看,本就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坐下来没有十秒就开始咳嗽,她强忍着难受朝大家虚虚露一个微笑。
周如月一同被邀上桌, 对沈家人来说, 她也是沈家的一份子, 照顾老夫人多年, 功不可没的。
周如月注意到梁婉儿的不适, 开口关心:“大少奶奶, 我看你脸色差得很, 需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梁婉儿强忍嗓间痒意, 露出一抹几不可查的微笑, “谢谢周姨, 我无碍。”
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梁婉儿的视线还是忍不住落在沈知南身上, 看他淡漠的眉眼,看他喉结滑动的弧度,看他那颗灼目的蓝痣......
她快疯了。
席间,盛星晚用餐缓慢, 她胃口本就小,加之今日实在是没什么食欲,几乎没怎么动筷子。
沈知南亲手舀了碗土鸡汤放在她手边,“你要是实在没胃口就喝点汤,不然身体跟不上。”
“好,谢谢。”
盛星晚是接过勺和碗,小口小口地开始喝汤,章英看在眼里倒打趣起两人来:“会疼媳妇儿的男人,才是好男人。”
沈知南早就停了筷子,他懒懒笑一下算作回应,手臂直接搭在盛星晚的椅背上,看上去整个人都被他罩在怀里似的。
不过盛星晚没注意到,只陪章英笑着说话,偶尔喝两口汤,在餐巾不慎掉在地上弯腰去捡时,才注意到男人搭在肩膀旁边的修长手指。
她下意识地回头,发现沈知南的眸深邃地凝望自己。
“知南,沈焕那小子有没有给你说什么时候回来?”章英惦念晚辈们,偏偏没一个是省心的。
沈知南这才收了视线,道:“过几日吧。”
一顿晚餐,在吃吃聊聊间缓慢结束,真正离席后,众人又转到客厅摆上点心等,观看每年必备的春节联欢,等待着十二点跨年钟声敲响,迈进下一个新的年头。
一家子还是洒洒坐大半个沙发。
看春晚,尤其看到小品部分时,大家脸上或多或少都有着笑意,真正笑不出来的,梁婉儿。
梁婉儿缩在沙发的一角,身边是沈昭,但是她没有靠得很近而是刻意拉开两人距离,身上忽冷忽热的交错感,她知道自己是因为下午在阳台吹了三个小时寒风的缘故。
偶尔抬头,看见沈知南将盛星晚的手握着放在自己腿上,一派其乐融融的画面。
其实,盛星晚内心是抗拒的。
盛星晚被他拉着手,裹在男人温热掌心,浑身都有点不自在,但是在章英面前怎能抗拒发作?
过了一会儿,终是坐不住了。
盛星晚借由去方便,挣掉男人的手,起身上了楼,将欢声笑语就隔在身后。
与此同时,盛家的团年夜不□□顺。
毕竟是少了个活人,饭桌上少了张椅子。
自从到盛家,余行洲的脸色一直不太好看,以至于连对盛柏说话口吻也不太和顺。
余嫚将他单独叫到一旁,警告他,“你不要因为那个小贱人给你姐夫摆脸色,是她自己要走,没人赶她!”
听到小贱人这个称呼,余行洲的眉还是皱了起来。
他尽量压抑住自己的脾气,对自己姐姐说:“她一个弱女子,能翻什么风浪?将她赶出去如何得以生存,她一惯娇气,离开盛家后吃不吃得饱穿不穿的暖,都是问题。”
余嫚恨不得甩他一个耳光,叫他好生一番清醒。
但是盛家亲眷众多,她不便发作。
余嫚沉着脸色,过了好一会儿绷紧声音,说道:“你不要忘了,你姓余。”
意在提醒他,他血液里流着和她相同的血,不要胳膊肘往外拐,这样不好,也不对。
余行洲都明白。
余行洲看着姐姐因常年芥蒂烦懑,变得有些尖酸刻薄的脸庞,冷静地说:
“姐,你讨厌她是应该的,想要赶走她我也理解。我也不怪你,真的,只是你也别怪我。”
“你什么意思?”余嫚问。
余行洲抬目,扫一圈在场的盛家亲眷,摇头笑时唇角只有苦涩:“你们所有人都容不下她,也不在乎她,反正我也不是盛家人,那就由我来养着她吧!”
2020年,盛家除夕宴上,闹得非常不愉快。
余家姐弟不知缘由地在客厅里当众吵起来,以最后余行洲提前离场结束。
事后,余嫚竟难以控制地在大家面前砸了一座香槟塔,液体渣滓溅得满场都是。
满座皆惊。
......
盛星晚从盥洗室走出来,发现梁婉儿裹着条米白披肩在等她,嗯,这里也没有别人。
停了脚步。
过道两边都是雕花壁灯,灯光是深橘黄的,光线拢住梁婉儿苍白的脸。
“盛小姐。”
她转眸,平静地注视着梁婉儿。
梁婉儿看着面前女子灼艳眉骨,殊不知自己接下来的问话都含着酸意,“你是怎么和知南在一起的,他不是个会贪图女色的男人。”
别的男人可能会,但是沈知南一定不会。
但这话,也间接承认了盛星晚的美丽。
有时候,一个女人被男人夸美丽,可能算不上什么,只能算作异性相吸,但是盛星晚不一样,哪怕将她丢进万人女人堆里,她的那份独一无二的美丽也是被公认的。
盛星晚回答得随意:“就那么在一起了阿。”
说得云淡风轻,根本不会让人去细想深究,她那时究竟是费了多大力气才搞到沈知南的。
搞?这字眼不对。
快被自己逗笑的同时,也注意到梁婉儿逐渐坚硬的表情,心中顿生五味陈杂。
梁婉儿又问:“看来是你追求的知南。”
如果非要用追来形容的话,也算吧,她只是无声地挽唇笑笑,当做回应。
梁婉儿不再靠在墙上,而是选择站直身体进行谈话。
气氛仿佛变得严肃。
梁婉儿说:“离开知南吧。”
那么多壁灯,其中有一盏壁灯有些问题,一闪一闪的,光明明灭灭地打在盛星晚的脸庞上。
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我为什么要离开沈知南?”
梁婉儿似是冷,用手拢紧肩上的披肩,“盛小姐,你并不适合他,当然,你也不适合沈家。”
且不管她与沈知南适不适合,但这话不该由她这个做大嫂的来说,光从下午那件事就能看出点端倪,这大嫂约莫是喜欢沈知南。
盛星晚抬手摁住眉心,笑着说:“做人不能太贪心,沈家就那么两个男人,你都要?”
兄弟开花?
这话无疑是带着讽刺意味的,激得梁婉儿双唇一哆嗦,她又开始咳嗽了。
等止住咳嗽,梁婉儿用一双有些发红的双目盯着她,“离开他是对你来说最好的选择,没有之一。”
“......”
“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满足你,你开个价吧,这里是一张空白支票,数字你填。”
盛星晚视线下落,看到递到面前的,确实是一张支票。
她迟迟未接,支票也迟迟不收回。
最终,在壁灯的明灭里,盛星晚伸手接过那张支票,低头看了一眼,笑着去问对面的梁婉儿:
“沈知南在你心里值多少?”
梁婉儿没想过这个问题。
盛星晚看那张支票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喜剧一样,笑意里难辨真假情绪,“我要是真为了钱,直接去舔沈知南多好?”
“那你是为了什么?”
为一口气,一口必争的气。
这些没有和梁婉儿说的必要。
盛星晚将支票,重新塞到梁婉儿手中,“我没有义务告知你,但是我不是为了钱,我也不会离开沈知南。”
交易失败。
梁婉儿没罢休,她自嘲地也看那支票,跟着笑了起来。
那笑实在令人不舒服,如垂死人的牵强笑意。
梁婉儿笑一会儿后,对他说:“待在他身边又能怎么样,他不会娶你的,你知道沈知南他终身不娶吗?”
“......”貌似和她关系不大。
不过,她还是应景地回了三字,“所以呢?”
“所以——”梁婉儿将支票揉在掌心,变成小小一团,“所以你不好奇原因吗?他答应苏青那女人,终身不娶,也就意味着就算苏青死了,也没有人能真正占据他身旁位置。”
此刻,过道安静,只有纸张摩擦的沙沙声。
盛星晚在女音里垂了眼睫,不知是听到哪一句,沉默了,然后重新抬头时面上已经泯了笑意。
她寡淡地看着梁婉儿,说:“那真可惜。”
沈知南混迹声色犬马多年,见过无数女子,终身不娶算什么,又算多大个事儿呢?
没想过盛星晚会如此平静。
梁婉儿说:“我看不出你任何遗憾。”
当然,她又不爱他,为什么要对此遗憾?到时候两年时间一到,银货两讫,一干二净。
“怎么会,”盛星晚弯了唇角,“我很遗憾的。”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节日快乐,好好玩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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