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作平静地开车离开了休息区,临走前还被店长叫到一旁咨询了几个急救后续的相关问题才走。
然而等车子驶离休息区足有一公里时,我的车后排才突然冒出一个人头来,毛茸茸的脑袋搁在椅背的皮质肩侧上,歪着头看向我。
什么?竟然瞒过了我的异能感知!
到底是谁……哦,是垃圾前任啊,那没事了。
……不是“没事”啊!是很大的事情!
我吓得手一个哆嗦,差点握不住方向盘,还好太宰这个狗东西伸出他那缠满绷带的左爪帮我扶了一下方向盘,才没有在高速公路上发生车毁人亡的惨案。
“哎呀。”他用我非常熟悉的那种甜腻语调说着状似关切人的话语,“你才考到驾照多久?作为新手司机,贸然上高速果然还是太危险了吧。”
呵呵,危险也是因为你带来的。
再说了,哪条龙会因为在高速上翻车而死?
于是我打着双闪灯,慢慢减速停靠在路边的应急车道,挂上P档。这才回头怒视这玩意儿:“你是怎么混上来的?”
“他们都不理我。”黑发的男孩子委委屈屈地跟我诉苦,那白净的脸蛋上有着令人忍不住怜爱的神态,“我躺在地上,头晕眼花的,起来后随便拉开一扇车门就钻进去了。”
我:……你以为这种话我会信吗?你到底是多“随便”才会钻进前女友的车子里?要知道我停车的位置距离当时的便利店后门可是还有一大段距离!
我错了,当初就不该打急救电话,应该直接通知火葬场和殡仪馆给前任男友来个贴心大礼包的服务。
心中想着这些懊恼的事情,我表面上依旧不愿意认输,摆出一副冷冷的神态,双手抱臂的看着他:“你筹划多久了?”
“什么?”太宰睁大了那双水润的鸢色眼睛,很是吃惊地看着我,“我今天只是正巧来休息区,你怎么说得我好像居心不……”
“太宰治,你确实居心不良。”我立刻打断他,一件事一件事地给他梳理,“你知道东大医科系的学期结束时间,也知道我们考试结束的时间——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在东大论坛上随便发个帖子就能问道的情报。你也知道我新考了驾照,作为不愿意让外人了解太多秘密的异能者,多半会选择独立驾车返回横滨。那么,有了时间,有了交通方式,我所走的路线也就大致可以推断出来。作为新手,独自开高速多少是有些紧张的,那么……我肯定就会在休息区进行短暂停歇,你就故意在这里等着我了——没错吧。”
他脸上那种虚伪中带着些讨好的笑容慢慢地消失了,变回了当初在岛上跟我分手时的无措和茫然。他的脑袋还搁在椅背上,像是一只惶恐不安的猫咪。
对了,这就对了。你就应该对我露出这种表情,而不是好像我们之间……之间还能再破镜重圆的不切实际妄想。
我沉默地心想。
“夏目,这些都是巧合。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
“最重要的是!”我懒得听他申辩,反正我在油嘴滑舌方面永远赢不了他,“店长跟我说了,最近几天有黑帮在附近火拼,连带着店里的医疗用品都被买空了……也是你在主导这件事吧。”
看来我说中了。
太宰治坐直了背,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过了数秒,他忽然说:“你有所长进了。”
“任何人上大学后被繁重学业折磨一个学期,多少都会学到点什么。”我冷笑起来,“更何况,我本来就看得出这些事。”
之前谈恋爱时忽视的那些异样,也只是……我自己想要忽视罢了。
其实过了足足一个学期,我已经没有当初那么生气了,如果前男友想要见我,他完全可以正常的来到休息区等我,而不是挂在广告牌上吊。
如果他提前发个信息、打个电话跟我约个见面地方,大家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谈。这些我是不会拒绝的。
但是太宰依旧没有变。
真是令人悲哀,我已经变了,他还被抛在原地没有往前走。
他依旧是那个多疑又敏感的阴暗少年,明明可以是一件简单解决的事情,他非要兴师动众,把所有人都卷进来,最后逼得别人不得不和他坐在一辆车里尴尬地谈话。
我讨厌他这一点。
我讨厌他……身为黑手党干部的这一点特质。
不,或者说,我讨厌身为强大异能者的自己在看见他这一点特质时,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没有人能救他,我也救不了他。他必须自己救自己。
但是他不愿意,他不想救自己。
“你真令我失望,太宰治。”我对他这样说道。
他的脸色变了,变得阴沉而失落,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呢,我一指车门:“下车。”
太宰像是突然捡回了什么有价值的事物,面露少许笑容:“如果我说不下呢?”
“你不下的话,我下车。反正这二手车也不值得几个钱。”
说着,我用手在方向盘上一拍,龙类驾驭电流的能力从五指中迸发,整辆车在一瞬间被电得失去了基本的行驶功能,车头盖甚至开始冒黑烟——然而拥有【人间失格】能力的太宰免疫了电击伤害,他只是震惊地坐在原位,似乎完全没想到我会决绝到这个地步。
就好像一秒钟都无法与他相处,只要与他一并呼吸着这片空气就难以忍受那样。
说实话,我也很惊讶自己的绝情程度强到这种地步。
但是女生一旦狠下心来做什么事,那是非常可怕的,像他这样游离花丛的渣男少年一定能够理解吧。
我不想再看他那张露出隐隐受伤和难过的面孔,我怕自己动摇。
推开车门,我跨步下车,走到后车厢打开尾盖,提起行李袋,背起装有作业的单肩包,转身就要翻出护栏走近高速外的山林里化龙而去,太宰却十分惶急地追了下来。
“夏目,你不要生气好不好?这次是我的错,我想要见你……”
我深吸一口气,感觉手腕被抓住了。
他的手指好像更纤细瘦长,也不知这半年来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饭。
我想起以前我们在一起时,我总是督导他要好好地按时吃三餐,每顿饭都要发照片过来。刚开始太宰也会嘟嘟囔囔地抱怨工作忙,但在我表示会让外卖员替我去送饭后他就吓得连忙表示会好好吃饭的。后来这家伙学精了,干脆找了三个下属文员,不用出外勤的那种,让他们把一日三餐照片发过来,然后他再假装是自己吃过了一样地发给我……这点小伎俩很快就被我识破了。我气得直哭,臭骂他不爱惜自己身体,年纪轻轻就胃疼,老了以后可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他当时看我的眼神很矛盾,矛盾到……我到现在依旧能够清晰地回忆起那目光中无奈与欣喜。
不过自那以后,他就老老实实地认真吃饭了。
呵呵,看来现在分手以后,他又恢复了那作死的饮食作息观,活该,修仙去吧,祝你早日成仙。
我回过头,凝视着太宰的那双鸢色眼眸。
——我曾经爱过他。
我再次确认了这件事情。
“太宰,你知道我讨厌你哪点吗?”我反问道,“你总是要算计人心,就算是无意的,你也改不了这个习惯。如果不玩弄别人的心,你就好像缺了氧气活不下去的鱼儿那样。”
他没有说话,只是悲哀地看着我,手指紧紧地攥着我的手腕不肯松开。
“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这点,也不喜欢你了。”
“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们已经结束了……”我痛苦地低下头,注视着那握紧我手腕的纤细手指,上面缠着绷带,正如我与他之间的感情那样伤痕累累,“就当我求你了,我只是想要平静地、不被人过度算计地度过这一生。”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我都觉得我们两个要变成路边的石雕了,他才沙哑着嗓音,疲惫地说了一声:“……好。”
……要说谢谢吗?
曾经的阿治教过我,男女朋友之间不用太客气。
可是现在我们已经是陌路人了。
那还是客气一点吧。
“谢谢。”我淡淡地说。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一眼,拍开缓缓松开的手,转身消失在山林里。
这一次,这附近的天空没有突兀地下雨。
我想,我大概是有所长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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