票是第二天中午的,汤芷星期一上午还有一节课,她打算上完课就直奔高铁站坐车。
放下手机后,汤芷给自己列了一个工作清单,十点下课--十一点的高铁--到蓉城下午六点--直接到医院去看望戈寒--十点左右坐夜车回安城--休息四五个小时继续上课。
时间很紧凑,但是刚刚好。
有足够的休息时间,下午去见戈寒的时候她应该也醒了。去看她就当做是一场朋友间的看望,不需要展露出太多的情绪,晚上再坐夜车回安城。
早早地准备完接下来几周课件现在在汤芷看来真的是很正确的选择,至少在这种出现突发事件情况下,根本不用担心自己的工作无法按时完成。
汤芷准备好临时上路的物件后,就给海棠发了消息,希望海棠能够告诉她戈寒的病房地址。
海棠的回信很。汤芷把地址复制粘贴,特地做成了锁屏待办。
这样就不会忘记了。
汤芷这一夜睡得尤其早。她的身体不太适合长途旅行奔波,时间长了会有晕车反应,因而大多数时候她都是选择时间较短的交通工具。这是她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买了长时间的高铁票,一坐还是七个小时。
·
戈寒在山上并没有受太大的伤。下山的时候滑坡发生地猝不及防。
当时说来也巧,暴雨倾盆的那一刻,她心脏的跳动突然间加快了许多,好像在预示着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雨水很快打湿了戈寒的头发,戈寒没带外套,只能将黏在脸颊侧的头发捋开,用手挡在额前防止雨水飘进眼睛。因此,她虽然很想快速下山,但是为了安全,她放慢了脚步,停顿了几分钟。
也就是这几分钟,救了她的命。
在距离半山腰休息台只有不到二十米远的时候,一块不知何时松动地巨石一下子从山侧滚了下来,恰恰好砸在休息台上,“轰”的一声。紧接着是松动的泥土和汇聚成溪流的暴雨水流一下子全都从山上涌了下来,砸地到处都是。
戈寒往后在巨石掉下来的那一刻往后退了十来米的距离,可是雨太大了,除了细密地如针一般的雨丝,她几乎在这只有些许亮光的黑暗中无法视物。路灯被雨点砸地噼里啪啦地响,不断有碎石砸在她的头上,划破了她的手臂,渗出些血丝。
她全身湿透,衣服全黏在身上,雨水冰冷刺骨。
可她不觉得自己有一丁点的狼狈。
不过是偶遇意外罢了。
前方的路被碎石和泥土堵住,戈寒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继续往下走。可是每走一步,泥土的深度都达到了她的小腿处,走一步都是费尽全力。
可她必须要走。
汤芷还在等她呢。
或者说,她还没把汤芷追回来呢。
她突然就产生了一种庆幸的情绪,幸好这次汤芷没有来。当她提议让汤芷到这里做特助的时候,她就想过要带汤芷来山上看夕阳或者夜空。
蓉城的山不多,但是这一座在离市区最近的地方,虽然也是在郊区,但是站在山上可以远眺到蓉城的万家灯火。清晨时云雾缭绕,整座山都被晕染成黛色;而落日时分,夕阳缓缓下落,又将远处的蓉城的建筑都镀上了一层赤金。
是用言语无法形容的美。
这里是蓉城最适合观景的地方,上次虽然汤芷来了,但是她没有时间。当时她就在想,如果汤芷能在这里停留足够久,她就能和汤芷一起享受日出与日落的壮观,或者是在夜晚看天空群星移动的轨迹。
而不是像她这样,堪比荒野求生。
戈寒甚至自嘲地开始想,如果下次国内的荒野求生综艺再来邀请她做嘉宾的话,她说不定就答应了。
戈寒把自己的头发全部捋到一侧,紧贴着山壁从山壁和岩石间的狭小缝隙中挤过。
山上还在不断掉落碎石,但是戈寒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了,只觉得开始时全身的寒冷已经化作了不灭的火焰,灼烧地她有点神思恍惚。
身体状况越来越糟糕了,戈寒想,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靠最后的力量走下去。
下面还在拍摄棚的工作人员,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还有汤芷,她那里呢,有没有下这么大的雨,她是出门会客了,还是在家里安心地备课做研究?
一阵冷一阵热,仿佛有两股势力不停地在戈寒身体里战斗。戈寒突然就想起了大学时,汤芷欠她的一个拥抱。
那是她们刚在一起的时候,她记得她在电话里对汤芷说,今天金陵也下雪了,她突然很想拥抱她。
戈寒想,如果她能走出去的话,见到汤芷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她一个拥抱。
不管她愿不愿意,那都是她曾经欠她的。
欠了她十年的。
戈寒最后算是自己走下山的,到最后她的指尖都被水泡得浮肿了起来。到山下她才发现,剧组报警了,警方还派了人上山去找她。
到了医院检查只是小腿和胳膊被划伤,戈寒才放下一切了悬着的心,好好地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她拿到了手机,发了条朋友圈。
仅汤芷可见。
可是汤芷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戈寒连刷了好几遍,消息叮叮咚咚连续不断,可都没有一个是她设置的特殊提示音。
“当归。”
·
汤芷到达医院时已经六点半了,她在在高铁上解决了午饭和晚饭。高铁长时间的行程虽然平缓,但是她还是产生了生理性的反胃,有些晕,但是她克制住了。
下了高铁,她在路边买了一大捧百合,又买了点水果,这才匆匆忙忙地赶到了戈寒所在的病房。
隔着病房的门上的玻璃窗,汤芷可以看到,病房里只有戈寒一人。她捏着手机,心情似乎不太好的样子,脸色有些憔悴。
突然间,汤芷的心又针扎似的疼了起来。
她的戈寒啊。
“扣扣”汤芷敲门。
“请进。”戈寒声音冷冷清清。
汤芷抱着花推开门进入,背靠着关上了门,刚刚好与戈寒四目相对。
戈寒没有化妆,穿着浅蓝色的病号服,长发披散着。虽然生病了,可不知为何,竟然展现出一种病态美来。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大,干净而清澈。
戈寒眼睛里是掩盖不住地惊讶。她本背靠在枕头上,看到了汤芷,一下子坐直了。
汤芷突然觉得,如果不是因为戈寒手背上还插着吊针,她可能就要下床站起来走向她了。
“你来了。”戈寒的声音很轻,好像一阵风就能刮走似的。她盯着汤芷,有点不可思议。
“嗯,戈寒姐,我来看看你。”汤芷说,“不过还好你没事。”
汤芷本想把花放在戈寒病床的床头柜上,可是那里已经被各种各样争奇斗艳的名贵花种填满了。汤芷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自己买得这束实在是太不起眼了。
突然她就生出了一种觉得自己有些多余的情绪来。
只是简单的百合扎花,用浅蓝色的礼品纸包着,丝带是汤芷自己选的。
汤芷抱着花,纠结了一下,最后决定放在戈寒病床边靠着床头柜的地上。
她刚弯下腰准备放下,却突然被戈寒拦住了。
“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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