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 外面在下雪。
冯景觅还没出门, 已经被裹成一头小熊,岑旭不知从哪翻出来一条, 她去年买的过时的围巾, 挂她脖子上, 缠几圈, 戴上口罩,只露出一双水润的眼睛。
她瓮声瓮气的说“这也太丑了, 我就算怀孕了, 也要做辣妈。”
岑旭睨她一眼,把围巾又往紧处系了系。
刚出门就被灌了一口凉风, 冯景觅闭紧嘴巴,现在才意识到岑旭是多有先见之明。
他今日穿了一件深色的风衣,与她相比, 很单薄。
冯景觅以前爱俏, 没什么感觉,现在被他包装成这样, 瞬间觉得两人有些不匹配。
她很想扭身回去,把前段时间刚买的那件军绿色长裙穿身上,再配一件款式简单的风衣, 细长的小腿露着,绝对很扎眼。
不过现在的情况, 估计也只能想一想。
她在廊下站着, 岑旭去热车, 几分钟后,直接开车过来。
地面有积雪,他停好车子,下车过来搀扶。
冯景觅挽着他,肩头有几片雪花,他轻轻扫走。
“医院那边都安排好了,过去直接做b超。车里有温水,你多喝些水,需要憋尿。”
冯景觅弯腰上车,看见保温杯,盖子已经被打开,就放在她手边位置,低头喝一口,温度适中。
饶是冯景觅再不够细心,也感动的无以复加,毕竟像他这样被伺候惯了的人,反过来伺候她 ,事事又想的那么周到,想不感动都是难事。
本来还对是否怀孕有几分疑虑,此刻想想,或许也没自己想的那么糟糕。
岑旭带着冯景觅到市医院妇产科,医院的人寥寥,就连急诊室都没几人。
不过自然分娩从来都是顺应自然,不管哪天都有新生命降临。
岑旭开车直接进入地下车库,两人乘电梯上四楼,刚到地方,就看见几个准爸爸排成排,各自抱着襁褓中刚降生的孩子。
下电梯时,岑旭很自然的抬起手,护着她,把她与别人隔绝开。
冯景觅揪着岑旭的衣袖,两人往外走,走到一处没人的走廊。
“岑先生,放松点,别那么紧张。月份还小,挤不掉。”
岑旭停住脚步,“”
“你手心全是汗。”
“”
他脸上有一丝不自在。
按照传统,冯景觅怀孕三个月后才把消息传递出来。
林文一早就看出来不对劲,对消息倒是没多惊讶,只在电话里说“过年就问你最近有没有喜事,还以为你故意瞒着,找合适的机会再告诉我们。”
晚上陈年就安排地方,几个人出来聚一聚。
冯景觅如今比不得他们,饮食上限制多,尤其不能喝酒,聚会的地方,陈年又安排在上次见面的那个酒吧。
林文现在是这个酒吧的常客,时不时跟陈年过来。
冯景觅还真羡慕他二人的潇洒自在。
低头看一眼尚未隆起的平坦小腹,心中那叫一个不平衡。
岑旭大概看出冯景觅内心的不平衡,抬手把酒杯夺走。
冯景觅瞪他,“我就闻闻。”
岑旭笑说“闻也不行。”
冯景觅“”
这是哪门子的聚会,完全不考虑她一个孕妇的感受
从那天跟陈年和林文在酒吧聚会,冯景觅就陷入一种,极端的想喝酒的情绪里。
不时望着啤酒,望着香槟吞口水。
眼神大概太直白,不要说岑旭,就连家里的的阿姨都暗暗捏一把汗。
把酒柜上的红酒、白酒、啤酒,但凡有任何一丁点酒精密度的东西,统统下架。
岑旭坐在沙发上,愁眉不展,看她许久。
“觅觅,你现在忙吗”
“干什么”
“过来,我们沟通一下。”
冯景觅正在整理阿姨晚上出门买的鲜花,宽大的白裙完全遮住曲线,她扭身看看他。
表情严肃,一副不容置疑的样子。
只好把花放下,擦擦手,走过来。
“怎么了”
“你真的那么想喝酒为什么想喝”
冯景觅没想到他是问这个,皱眉两秒,好好思索一番。
“我觉得好喝,所以想喝,我一直想着好喝。”
岑旭好好琢磨了一下她的话。
“所以你现在觉得酒很好喝”
“是啊。”
“你以前不爱酒的。”
“是啊。”
岑旭深吸了一口气,“但你知道,你现在不能喝酒的吧”
冯景觅点头,“我肯定知道啊。”
岑旭又问“那你觉得自己能忍住吗”
冯景觅笑了“肯定能啊。”
岑旭这才敢松口气。
不过晚上睡觉时,两人并肩躺着,冯景觅挽着他的胳膊,躺在他臂弯里咽着口水。
“我想喝香槟,就一口我也满意。”
说完舔了舔嘴唇,满脸遗憾。
岑旭担忧的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他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对于一个孕妇来说,喝酒肯定是大忌。
岑旭什么都可以纵容她,但这种事情显然不行。
几分钟后,冯景觅怀着对香槟的渴望,慢慢进入梦乡。
岑旭毫无睡意,挪开臂膀,掀被子下床。
拿起手机往外面客厅走,边走边给妇产科的女医生发消息
岑旭她还是想喝酒,陷入魔怔似的,我很害怕哪天小脾气上来,偷偷溜出去喝酒。她一旦脾气上来,什么都做得出。
这个时间已经很晚,岑旭没想着女医生还能回复,所以发出消息就去外面抽烟。
一根烟的时间回来,手机屏幕上显示未读消息。
女医生我听说有一种香槟味的碳水饮料,虽然怀孕喝太多碳酸饮料也不好,但你可以给她尝试一下,少喝点没关系,起码解馋。
岑旭看见这个消息,瞬间感觉心里头等大事解决了。
隔天,冯景觅跟着阿姨在花房里修剪枝子,去上班的岑旭中午回来。
冯景觅听说公司最近一周都会很忙,前段时间为了陪她,岑旭挤压了很多工作。
这几天披星戴月,回来的都比较晚,有时候尽管人回来了,还要带着笔记本电脑在书房忙到后半夜。
所以今中午能回来,可谓是天上下冰雹,这种在峄市不常发生的事。
只见孙省得跟着,打开后备箱,一箱一箱又一箱,搬下来四箱酒红色包装的东西。
冯景觅慢慢凑近,看着孙省得额头上的汗珠子。
下巴点点,“什么啊”
岑旭说“各种香槟味的饮料。买回来我先试试,看哪个味道最像香槟。”
冯景觅“”
她都忘了自己前几天想喝香槟的事了。
家里一个双扇大冰箱被清理出来,全部用来储备这些饮料,在孙省得的帮助下,还有各种种类的香槟味的饮料被补充进来。
长达一周的实验之后,终于找到一款温和的,孕妇喝了完全没问题的饮料。
饭桌上,他拧开一瓶全新的,用瓶盖量了三瓶盖,倒进冯景觅的水杯。
冯景觅垂眸,看着杯子没做声。
岑旭把杯子往她身边推了推,催促说“尝尝。”
注意,是“尝尝”。
他给的还真是尝尝的量。
冯景觅端起来,也才意识到嗓子刚润了润,饮料就没了。
她舔舔嘴唇,感觉更馋。
岑旭在她眼巴巴的注视下,非常有原则的说“一天就能喝这么多。”
冯景觅默默咬起后牙槽。
两人注视的后果,是冯景觅哭了。
哭的感天动地,把陈舒和阿姨都吓到了。
她们从厨房出来,看见客厅里的一幕,明眼人都知道冯景觅是被欺负了。
陈舒低声询问冯景觅“怎么回事孩子怎么回事”
冯景觅的眼泪不要命似的,一滴一滴往下滚落,她悲痛的摇头,抿着嘴唇,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表情,只哭,怎么也不说话。
陈舒被这一幕吓死了,岑旭也被这一幕吓死了。
陈舒生气的质问“谁惹她了”
看看岑旭,“你”
岑旭握拳咳嗽,“不算是。”
“什么叫不算是还不赶紧道歉”
陈舒没好气的提醒他。
三个人一阵兵荒马乱,都不知道该怎么哄冯景觅。
岑旭耐着性子问“给你倒一杯,你看行吗”
冯景觅噙着眼泪摇头,因为哭的太投入,一下一下的,情不自禁的的抽泣。
他揉了揉鼻梁,低声问“那你想怎么样怎么样才开心”
冯景觅低头揪着桌布,揉成一小团,摊开,又揉成一小团。
细声细气的说“我要一瓶。”
岑旭一时没听清,凑近她“你说什么大点声。”
冯景觅不知道他是真没听清还是故意这么问,警告她识趣点。
咬咬唇,试探说“我要一瓶。”
这次岑旭听清了。陈舒也问“要一瓶什么啊觅觅,你想吃什么想喝什么都说出来,让他去买。”
他重复她,说话的语气很温柔,像长辈安抚小孩子,“哦,要一瓶啊。”
他抽了两张纸,帮冯景觅擦眼泪,语气淡淡的,装不明白“要一瓶什么”
冯景觅现在没有刚才委屈,已经恢复平静,看看他们,理亏的说“饮料。”
岑旭继续帮她擦眼泪,垂着眼睛,“就因为想要一瓶饮料,所以委屈成这样”
冯景觅抿抿唇,没说话。
擦干眼泪,他不紧不慢的把纸巾叠整齐,放到餐桌上。
忽而问“所以刚才是馋哭了那么大的人,被馋哭了”
冯景觅顿了一下,“馋”这个字,在峄市,其实是有些贬意的话。
冯景觅面子有些挂不住。
他似笑非笑的,“你说你馋,是个馋猫,我就去给你拿一瓶。”
说完掏出手机,点开录像,镜头对准她。
冯景觅清澈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他。
半晌。
“我馋,是个馋猫。”
“大点声。”
“我馋是个馋猫”
“嗯,乖,给你去拿。”
冯景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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