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女听到嫏嬛的声音, 身体蓦的晃动了一下,像是害怕,又像是单纯起来得太急, 没能维持好仪态。
“给太女赐座。”
嫏嬛话音刚落, 立马便有宫人将裴婧领到了嫏嬛御座之旁的位置上,裴婧跪坐下来。
椅子这种东西,并不是谁都能坐的, 家有老人便老人坐,没有便是一家之主坐,总之, 不论如何位置都只有一个, 余者只能跪坐,仰望坐于椅子上的人。
青鸾国皇帝与太子太女间的关系并不亲密, 跟嫏嬛前世历史上的汉朝有些相似,正式场合太子向皇帝问安都得由官宦一层层报上去, 然后再由官宦将皇帝的话传达回去,要想面见皇帝, 还得皇帝准许才醒。
而非储君的皇子皇女, 却完全不用遵守这种规矩,只要不是直接闯进了朝堂, 或在皇帝跟大臣商量要事时强闯, 平常时去见皇帝根本不用打报告。
这是青鸾国建国以后便有的传统,因为储君一立,便是国本, 自然不能以普通皇子皇女的方针去教育,他们既是血脉至今,也是君臣。
所以私底下有些规矩可以选择性无视,但在公开场合,却是一个步骤都不能少。
嫏嬛觉得,要不是青鸾国的国君每代子嗣都没丰过,单凭这种疏远的关系,太子被废了又立都不算什么稀奇事。
毕竟皇家间的父女、父子关系,一向都是很复杂的,可惜青鸾国每任国君孩子来来回回就那么两个,就算对自己立的太子太女不满意,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裴婧跪坐下来后,便恭谨垂首在原地,尽管看上去胖乎乎的,但仪态却挑不出一点错来。
“婧儿来得正好,”嫏嬛瞥了一眼手里的奏折,“过来。”
原身对这些请安折没什么兴趣,所以如果裴婧来请安时正好撞上了原身在批阅奏折的话,她就会将这些玩意儿都扔给裴婧,嫏嬛恰好也对这些没什么兴趣,刚好扔给这个便宜女儿。
对此,大臣们也心知肚明。
事实上,这种事放在别的帝王身上无疑是很荒唐的,哪怕只是普通的请安折,也不该交予储君批阅,除非这个皇帝已经打算退位,或身体有恙,开始为储君铺路了。
不过当今这皇位是怎么得来的大家都清楚,所以这事,也没人跳出来管。
裴婧闻言却又是一抖,匍匐在地应喏了一声后才起身,走到了嫏嬛右侧,跪坐在宫人刚刚挪过来的垫子上。
嫏嬛将手边的奏折都给推到了裴婧面前,大约是凑得太近,裴婧身体不由僵硬了起来,动作都不如刚进来时那样流畅自然。
这个小世界中,白纸已经被生产出来了,不过对青鸾国这些偏远小国来说,纸依旧是奢侈品,因此奏折都是写在木简上的,记载不了多少东西,但看上去却很壮观。
嫏嬛记得,白纸想要制造出来并不难,不过这个东西,只能在她掌权后才能弄出来,不然到时候鬼知道是为谁做了嫁衣。
她看了一眼战战兢兢批阅奏折的裴婧,略微眯了眯眼。
原身只有这么一个孩子,因此跟原身的关系比历代的帝王都要好得多,不然嫏嬛刚刚就该按程序叫裴婧太女,而不是直接称呼她为婧儿了。
嫏嬛拿到的资料中也有记载,裴婧跟原身的相处是亲情大过君臣的,在这个前提下,裴婧为什么会表现得这么胆小?
是她发现了什么还是惹了什么祸事?
裴婧自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女,这种优越身份,自然不能指望她表现得乖巧,不能说天天惹祸,但一年到头,却总能折腾点事来。
青鸾国历史上,甚至还出过不小心一把火把自己东宫给烧了的太子。
能出现这种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归根结底,还是青鸾国的制度问题。
治国如治家,储君的东宫,说是一个缩小版的朝堂也不为过,哪方面的人才都有,里头事皇帝也只会看,但不会管,全由储君自行管理,因此东宫基本就成为了储君的实验田,什么政策都敢在里头试一试,没效果还好,一旦有效果,储君上位后立马就会实行。
这充分培养了储君的能力,让他不至于在上位后再摸石头过河,毕竟上位后可没有容错率,但相应的,因此闹出来的事自也不少,有些储君解决不了的,就只能找皇帝了。
不过免不得挨一顿骂,受责罚。
毕竟,连个东宫都处理不好,还能指望你监国?
在嫏嬛看来,青鸾国的储君在东宫的岁月无疑是最苦逼的一段时光,先不说朝堂上那么多人盯着储君的一举一动,在里头试验的东西,没成果还好说,一旦有了,便有很大可能被皇帝和大臣们摘桃子。
政客们的节操,从来都不值得被高估,尤其是皇帝,摘了桃子大多数时候连补偿都不会给,毕竟你是我的孩子,你的地位是我给的,我拿你点东西怎么了
这一点,给了嫏嬛很大的启发,至于什么启发,大家都懂,就没必要说出来了。
在嫏嬛的视线下,裴婧表现得更加不自在了,堪称度日如年,原本规矩的字体都变得有些潦草起来。
奏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着,不知过了多久,才见桌上终于没有木简被呈上来了,裴婧心下松了口气,不敢去揉酸痛的手腕,放下笔后恭敬的匍匐在地:“母上,儿臣已经处理好了,若无其它吩咐,儿臣就先退下了。”
说实话,便宜女儿的称呼听得嫏嬛有些不自在,毕竟论真实年龄她也就比对方大上几岁,更别提这个称呼还很别扭了。
但青鸾国以‘上’为尊,皇子皇女们称呼皇帝皆是父上母上,太子太女则被称为家上,奴才称呼主子则称呼为主上,总之,就是跟上这个字杠上了就对了。
“不急,孤有话问你。”
宫人们听到这话,下意识便以为这是皇上打算私底下考教太女,这些信息不是他们能听的,立马便悄无声息的退出了大殿。
空荡的大地,让裴婧更为不安,她甚至听得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触碰着冰凉地面的额头却没能给她带来一丝凉意,汗珠反而大滴大滴地往下落去。
在嫏嬛开口后,裴婧便起身跪在了御座前,这是后辈在聆听长辈训导时的正常仪态,不这么做,便会被攻击不孝。
哪怕是原身不怎么管事,这种考教的情况也极为常见,裴婧在此之前并不紧张,因为母上问的问题还不如老师给她出的难题,但唯独此时,她比任何时候都紧张。
以嫏嬛的角度,只能看到她头上戴的冕旒和乌黑的发顶,但光洁的地面上出现的水渍,却让嫏嬛清晰的了解到了对方的心理状态。
她托着腮看着裴婧,伸出一只脚来托起她的下巴,翘头履将她的下巴顶出了一道明显的痕迹,这是个带有些侮辱性的动作,裴婧却没有任何表示,仍然垂眸以示恭谨,只脸上的汗,让她显得有些狼狈。
失了真气,嫏嬛的很多能力都无法动用,所以她直接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这话如惊雷一般在裴婧耳畔响起,骇得她终于维持不住原本恭谨的表情了,本来红润的脸色,也变得惨白。
冗长的沉默。
嫏嬛也不急,脚腕扭动了一下,左右打量着她的脸。
虽然失了真气,但有些能力并不完全依托于真气存在,比如嫏嬛所学的星命术。
星命术虽只能用于自身,却不代表着它就完全不能用来看别人了,毕竟相命之术是有共通之处的,只能说拿来看别人星命术还不如普通相术而已。
从面相上来看,嫏嬛看不出裴婧有什么特殊之术,仅仅因为是储君的缘故,面相显贵而已,而就这一点,却还能看出虚浮之相,显然未来这个储君之位都可能坐不稳。
可裴婧的表现,无疑说明了她是发现了什么。
一个人的肢体语言无法详细的表露出她内心的想法,但大致却还是能看出来的。
到底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并不能很好的隐藏住自己的情绪。
裴婧这个太女,至少要当个十几年,才有可能当上皇帝,再加上青鸾国的特殊性,女子二十才算成年,因此裴婧如今要学的东西不算多,每天反而还有闲暇留给自己玩乐,加之危机感又不重,自然而然的,城府也就不算深了。
在九州,这个年纪的天才已经可以接管家族了,毕竟他们早慧,出生就能说话的不在少数,但放在一个普通的世界里,裴婧这种才是正常孩子该有的表现,而嫏嬛这种,大约一出生就会被当成妖怪给弄死。
嫏嬛高高在上带着些漫不经心地态度给裴婧带来了很大的压力,是了,她也确实不用担心自己被识破了。
因为只有她发现了,而平常伺候母上的近侍,竟无一人觉得不对,哪怕裴婧现在跳出来说她不是自己的母上,被除掉的也不会是她,所以对方自然是有恃无恐的。
裴婧几次张嘴,都不知该如何述说,半晌,才闷声道:“看到了神仙娘娘。”
嫏嬛一怔,顿时惊异地打量了裴婧一番,不由对她刮目相看。
作者有话要说:qaq键盘被敲坏了,就离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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