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要失去的,总是要离我而去的。
爱窒息在胸间,恨又燃不起火焰,最后只剩下那一汪望不见底的深潭。
叶柳园沉在这汪深潭中,几欲溺毙。
宋会慈回到画室的时候,就见叶柳园呆呆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反应。他不过是去储藏室拿了一些颜料回来,原本好好的人就变成了这样。
宋会慈蹲下身和叶柳园对视,发现叶柳园的眼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宋会慈对此有过一定的研究,无论在隐秘还是画布前,观察并调动他人的情绪也是他的工作。他一眼就看出叶柳园的状况不对,他这个样子,到像是沉溺在某种过于沉重的情绪中,没人唤醒可能会出问题。
宋会慈试了很多种方式,都没能得到叶柳园的任何回应,他就像一具雕像,是死了的加拉泰亚。
宋会慈皱眉,他闭了闭眼,最后试了一种极端的方式——他去工具箱中找出了一根鞭子。
鞭子是散鞭,头层牛皮,十六股,看着就不好惹。
宋会慈将它递到叶柳园的面前,道:“如果你还不能从你的情绪中挣脱出来,我就要动用他了。”
这次叶柳园倒是有了反应,他将双手伸向宋会慈,道:“惩罚我。”
束手就擒,引颈就戮。
平日里淡漠优雅的面具乍然碎裂,宋会慈像是被蛊惑一样将叶柳园的双手绑在画架上。
被绑缚住双手的叶柳园上半身赤|裸,露出洁白的背。下半身有些大的宽松的裤子松松垮垮挂在胯骨上,露出两个腰窝。如同山峦起伏一般,一条沟壑向下没入裤边,消失不见。
散鞭第一下落在叶柳园的背上,留下一条条深红色的印子。
本来像死尸一般任他施为的人忽然痛吟一声,腰臀紧绷,全身发抖。这是实打实的疼痛,没有宋会慈的触碰,散鞭抽在背上带去透入血肉的疼。
是真的痛,但也是还活着的感觉。
叶柳园低沉的情绪被打散,胸口的窒息感也消散了不少。
叶柳园闭了闭着眼,眼眶中生理性的泪水却还是止不住地涌出。
他沉在内心的深潭中,冰凉的水从口鼻灌入,而每一次鞭子落下,他就被疼痛惊醒一般奋力将头伸出水面上大口呼吸,紧接着又被药物作用下放大的情绪再次拽入潭水中。
反反复复,以至于他恍惚间甚至将散鞭当成了救命稻草,不要命一般蜷起身体,用背部迎接下一次疼痛。
飞散的鞭痕在他背上纵横交错,沁出的血像一朵朵玫瑰从他的伤口上生长绽放。
紧密地包裹着他的情绪渐渐被疼痛击溃,平日里的自持和理智也随之崩溃。叶柳园又哭又叫又骂,放荡的声音充斥着整个画室,完全抛弃了平日里的形象,露出最不堪的自己。
每个人从生下来起就被教导怎样做一个体面的人,要彬彬有礼、要举止优雅、要宽容大度,要自尊、自爱、有羞耻心。悲伤时不能放声大哭,欢喜时也不能纵声大笑。
所有的一切都成为束缚人的绳索和绑带,将人塑造成人的同时,也将本能的自己窒毙于其内。
而此时飞扬的鞭子和药物抽碎了作为人的外壳,抛去一切羞耻和道德,叶柳园放肆地遵从本能行动着。
极致的痛苦让他觉得自己还活着,原本低沉的情绪转变为亢奋,叶柳园甚至觉得自己此时的血热得发烫。
原因很简单,他知道他所忍耐的痛是有奖励的,在痛苦之后,会有人抱住他,让他快乐,给他欢愉,让他生死不能。
“宋会慈!”叶柳园带着哭腔大喊道:“够了!过来!抱我!抱着我!”
宋会慈也很亢奋,他拿着散鞭的手都在颤抖。
叶柳园被他赋予疼痛,双手捆在画架上,遍布鞭痕的上半身靠在洁白的画布上。在宋会慈眼中就像一副画,而他正用手上的散鞭为之上色。
而叶柳园不躲不避,在痛苦中焚身,却又呼唤着他。
他像流血的缪斯,热烈、决绝、自虐一般褪去所有虚伪的皮相,鲜血淋漓地呼唤着他。
宋会慈将散鞭随手一扔,脱光衣服走上前拥抱了他。
皮肤和皮肤接触的那一刻,所有痛苦等价转换,所有的一切就此颠覆。
画室又被两个人搞得乱七八糟的,各种液体和颜料洒了一地,画具也被弄得到处都是。
画架扛不住摧残委顿在地上,原本白色的画布更是饱受蹂|躏,上面各种痕迹无声地控诉着它经历了怎样一场暴行。
再次从主卧的床上醒来的叶柳园瞪着一双死鱼眼,此刻竟然有种大彻大悟的心态。
这次药物发作他居然抑郁自闭了,后来被鞭挞还哭着喊着迎合,他觉得自己绝对是坏掉了。至于宋会慈,他本来就是坏的!
掉过一次节操后,之后叶柳园就放开了。
这段休养熬药效的日子过的昏天黑地,宋会慈不会做饭,叶柳园也不会。叶柳园没住进这栋别墅时都是家政定时上门给宋会慈做饭,叶柳园住进来之后肯定就不适合了。
叶柳园睡觉时宋会慈自己按着菜谱摸索尝试着做饭,从最简单的煮粥、煎蛋开始,到后来的一些家常菜。宋会慈动手能力很强,按照菜谱一板一眼做,味道倒也是不算差。
随着时间的流逝,药物代谢的差不多了,叶柳园身上的‘回溯性体验’也渐渐消失,但身上那些作出来的伤却不是一时半刻好的了的。
那天晚上,叶柳园跟在宋会慈去连锁商场买菜,因为他吵着要吃炖排骨。他穿着一身宽松的白毛衣,外面套着宽松的卡其色毛呢风衣。
此时已经迈入冬季,天气转冷,所幸他们出了有暖气的家就进有暖气的车,下了有暖气的车就进有暖气的商场,所以没有穿的太多。
当然叶柳园没穿太多还有一个原因,因为他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
叶柳园跟着推着手推车的宋会慈漫步在商场里,他神色恹恹地一只手搭在手推车的推杆上,说:“要放蘑菇和宽粉,骨头不要用高压锅,放电饭煲中反复炖。高压锅压出来肉烂是烂,但没那种味道。用电饭煲反复炖,炖到第三次或第四次时,肉都化到汤里,汤汁浸透了蘑菇和宽粉,那时候才最好吃!”
“排骨的肉都吃完了,剩下的肉汤可以拌饭,还可以烩土豆、豆角、萝卜和白菜!肉汤才是精华。”
一说起吃的,叶柳园才精神了些,眼里都在发光。
没办法,实在是这几天他馋的很了,修养的日子宋会慈掌勺,现在他看白粥和青菜就像看着毕生仇人。
“对了,午餐肉!还要买点午餐肉罐头回去!你不爱炖排骨时我自己热点午餐肉罐头吃!”
宋会慈一边听着,一边想着等叶柳园身上的伤好了,一定要拉着他去锻炼。要不然冬天这么吃还不运动,铁定会长膘的。
然而转念又一想,最近叶柳园被折腾地够呛,瘦了不少,身上摸着咯人,冬天正是进补的好时候。回头也可以给他从大酒楼定点鹿肉菜品,温补一下。
叶柳园兴致勃勃去放着午餐肉罐头的货架上选罐头,货架之间人多地方还窄,宋会慈推着手推车就没有进来。
等叶柳园伸手取上层罐头的时候,旁边同样拿罐头的姑娘不小心撞了他一下。
“啊!抱歉!”那姑娘抱着罐头道歉,叶柳园摇了摇手示意没事。
实际上那一下撞得虽然轻,但他的动作幅度大,扯到身上的未痊愈的伤口疼的不敢动。
缓了一会儿,他才暗暗咬着牙抱着罐头放在手推车里。
叶柳园的手和宋会慈的手搭在手推车的推杆上,实际上推车的都是宋会慈的手出力,叶柳园只是把手放在那里。
看着那在商场灯光下白的似乎在反光的手,宋会慈推车的手挪过去盖住,叶柳园却反射性地收回手,狠狠瞪了宋会慈一眼。
商场可不是能乱来的地方,他宁愿忍着伤口隐隐传来的痛,也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下支个帐篷。
买完菜回了家,宋会慈给叶柳园做了炖排骨。第一次做味道淡了,重新炖第二遍的时候又放了盐,结果放多了,第三遍炖出来后吃着有点咸。
咸也无所谓了,啃着排骨就着大米饭,叶柳园幸福地差点热泪盈眶。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下去,虽然药效过了。但系统给的金手指非常给力,偶尔叶柳园陪宋会慈发疯,搞得床单被褥都得重换。
元旦的时候,叶柳园忽然得到一个消息。
说叶柏荣不知道为什么从隐秘地下被人找到了,找到时身上没一个地方是好的,整个人基本是废了。更惨的是双手十指被人折了,这辈子算是和钢琴的说了再见。
叶太太因此和叶父大吵一架,说什么都要找凶手,叶父冷眼旁观,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越是查不出来,叶太太越觉得和叶父有关。
因为醒了后已经成了废人的叶柏荣发了疯,疯言疯语中透露出叶松寒和叶柳园的事是他做的,叶太太越发觉得叶柏荣出事和叶家人脱不了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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