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霁尘不在于羡身边的日子里, 有别的男人缠上了于羡。
事情发生在时间稍早几日的清晨，前一天，于羡才托人去给柳霁尘送决斗书。后一天，于羡在铺着厚厚棉的床上一睁开眼，就看到有个男人蹲在他的床头。
若是从前，于羡会害怕是不是有人要来暗杀自己。
经过了柳霁尘, 他现在怀疑靠近他的男人都是想要轻薄自己。
他在刚睡醒的状态下, 睡眼朦胧，表情略微有点丑。就算是这样，被柳霁尘那样的大帅哥疯狂追求的于羡，现在对自己的人格魅力自信心爆棚。
“你想对我做什么”于羡一开口, 声音都是哑的，他卷好被子, 试图完全睁开眼睛, “我是有主的男人了，宁死都不会屈服在你的淫威之下的。”
萧明旭明白了, “我来太早了是吗”
“咳咳。”于羡还在清喉咙, “嗯”他的眼睛支撑不住, 眼皮垂下，又要睡着。
萧明旭推他, “我过来是因为有些话想要对你说。”
“谢谢，我家不订牛奶跟报纸, 保险已经买了, 有对象不相亲, 还没有毕业不找工作。”于羡叨叨，声音越来越虚弱。
萧明旭深吸一口气，“于羡，你再不跟我好好谈话，我就把你的屋子给拆了。我现在拥有洛生的能力，瓦解一栋楼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于羡闻言，不得不睁开眼睛，无奈地看着萧明旭。接着，他卷着被子，从床上坐起来。
萧明旭跳到床外面去，“你换衣服，晚点我再进来。”
于羡扒拉扒拉头发，打了一个哈欠。
于羡换衣服的时间比想象中长，萧明旭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又躺了回去。就在萧明旭觉得不耐烦的时候，于羡终于拉开了门。
萧明旭看到了他的模样，吓了一跳，“你穿得那么隆重是做什么”
于羡无奈地请他进来，“这一套衣服是我特意做好，打算跟柳霁尘决战的时候穿的，跟我另外一套常服很像，我不小心拿错了。天气太冷了，好不容易把衣服穿上了，我懒得换。”
萧明旭这这一件事情上佩服他，不愧是主角大人，深谙重要场面需要华服来装点剧情。
于羡在房间的桌子旁坐下。
萧明旭关上门。
这一个空间里面，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于羡非常多余地拢了拢自己的衣服。
萧明旭的眼角抽了抽，“我对你没有丝毫非分之想。”
“你最好是。”于羡说，“我花容月貌，很容易招惹贼人。”
贼人“”
自从昨天给柳霁尘发了决斗书以后，于羡就没有事情做了，睡了一整天，睡到头晕，“你有什么事就直接说吧，我晚点还有事要忙。”于羡掀了掀眼皮，扫了他一眼。
萧明旭也不喜欢跟他拐弯抹角，“于羡，现在的剧情发展完全就是我们重新修订的那一根版本，非常完美。我检查了一遍，甚至觉得可以直接让这个世界发展下去，不用像之前一样，需要剧情部分剪贴到原来的剧本上。所以，我来，是想要跟你商量一下，我真的很想要你杀死柳霁尘。”
“我也觉得非常完美。”于羡同意他的说法。
萧明旭舔了一下自己的嘴角，面对于羡，他多多少少有点紧张“那么你是怎么打算的。”
于羡眯起眼睛。
他的打算很简单。他打算铲除bug，延续这个世界毁灭的时间，然后带着柳霁尘离开这个世界。
萧明旭看到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在打其他的主意。
“那算了。”萧明旭要走了。
萧明旭不想跟不诚实的于羡交流，他自己早有计划，于羡是一定会杀死柳霁尘的。
于羡看他站起来，立刻伸手，送他走，一点挽留的意思都没有。
萧明旭走到门口，突然回头，“我还有一个问题。”他盯着于羡的眼睛。
于羡眨了一下眼睛。
萧明旭问他“洛生是你杀的吗”
“哈洛生死了吗”于羡惊讶。
萧明旭最后扫了他一眼，随后离开。
如果洛生是于羡杀的，那么，这是萧明旭唯一不能理解的事情。按照于羡所说，他想要除掉bug，将这个世界存活的时间延续到世界跳跃的时间，带着柳霁尘离开。这中间，根本就没有洛生的事情是害怕洛生出手阻止他吗那他一样会出手阻止他，为什么不杀他
萧明旭当系统的时间还是太短了一些。
然后是洛生的话，就会明白。
因为一下子消失两个系统，九天上的人会直接派下大人物来处理事情的。
再加上，这个世界正是最脆弱的时候，随便删删减减都会影响微妙的平衡。
于羡不是不想除掉他，而是不能。
当萧明旭走后，于羡就一个人坐在空荡荡的房间。
他的一只手放在桌面上，望着萧明旭没有关紧的门，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一个人有点寂寞，他干脆起身，走到外面。
狗腿子看到他来到大厅，立刻迎上去，问他想要做什么。
于羡简明扼要，“开宴会。”
狗腿子表示明白，立刻招呼众妖魔，他们大部分变成人的模样，涌进了大厅，于羡坐在他们的中央，看着他们又是奏乐又是跳舞，好不热闹。喝上酒以后，大厅里的人妖魔醉了一半，他们踩着歪歪扭扭的步伐，有一些晕乎了，踩了好几次于羡的衣服跟脚。
于羡一脸无辜地扯走自己的衣服，然后隔壁有大只妖魔撞上他。于羡的表情变得很无奈，他看着热闹的大厅，觉得更加寂寞了，因为这些热闹似乎跟他没有关系。
“吾主，你是不是打算跟那个什么什么门主决斗”有人想起了这件事情。
于羡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吾主要赢啊。”一只小小的仓鼠跳到于羡的桌子上面，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于羡，“如果吾主不在了，那就没有人保护我们了。”
于羡一愣。
当初也是如此，世界要毁灭了，这一些没有良心的妖魔第一时间跑来找自己，寻求庇护。
妖魔虽然没有良心，但是信任他和依靠他是真的。
于羡抿了一下嘴巴，随后告诉他们，“放心吧，主人会保护你们的。”
“吾主，你真好。”妖魔靠在他的身上，脸上露出微笑。
于羡没有甩开他们，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我可是有主的男人，不要以为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给我男人戴绿帽。”
“主人，你在说什么”有人听不懂了。
于羡教育他们，“听不懂的时候，随便应付我就好了，不要什么都让我解释。”
“好。”
于羡笑了一声，随后也靠在妖魔的身上，听着小曲，翻开手中的小书。
今夜无月，大雪飘落，覆盖大地，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大概是白天睡太多了，于羡晚上睡不着。他起身，披着大衣，打着灯笼，走到了魔灵域的门口。
现在是深夜，当他走下去的时候，发现门外还有一盏灯笼。
于羡举高灯笼，但是他找不到下方的人，只能照亮自己的脸。
“呵。”下面的人轻笑。
于羡认出他的声音，是柳霁尘。他立刻迈着脚步跑下去，但是当他走到门口的时候，外面的人已经离开了。
于羡不怪罪他，万千世界的因被bug携带着，落到了柳霁尘的身上。
柳霁尘性格大变，对他怀有杀心都是正常的事情。
如果要让于羡说，奇异的事情反而是，柳霁尘居然还记得自己喜欢于羡这件事情。
于羡拿着灯笼，望天天空，夜色中的白雪都变黑了。
魔灵域的妖魔们觉得于羡一定是百分百的把握可以赢柳霁尘，因为他在给柳霁尘下决斗书以后，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完全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到了决斗的当日，甚至还睡到日上三竿。
妖魔看不下去了，立刻去房间里叫他起床，帮他更衣，绑头发，更有甚者还帮他漱口，把早餐塞到他的嘴巴里面去。
一切就绪，于羡被推着出门。
“吾主早点回来啊”妖魔排成一排在送他出门。
于羡驼背，有气无力地看着他们，然后挥了挥手，“再见。”
离别那么多次，他还是第一次跟他们做正式的道别。
白雪从天而降。
于羡转身离开。
“吾主，稍等。”有妖魔喊住他。
于羡转头。
“你忘了拿挂在房间上的剑。”妖魔化作人影，手里抱着一把白色的长剑，冲向于羡。
于羡沉默地看了那把剑一眼，随后接了过去。
长生剑啊。
上一年，柳霁尘来的时候，给他送来的。
于羡将长生剑挂在腰上，随后离开了宫殿。
他出门的时间还很早，远没有到约定的时间，于是乎，他就慢慢走过去。
于羡的脚一步步踩在雪上，留下一串脚印。
他复制过几百遍这一幕的场景。
挂在腰上的长生剑随着他的动作而撞击在自己的身上，于羡伸出手，扶住剑。
长生剑，不可斩断长生。
这个名字也太讽刺了。
于羡徒步走到了约定的山底下。
福至心灵，他抬起头，恰巧就看到了山顶上探出一颗头。
柳霁尘比他还要早到，看到他来了，立刻把脑袋缩回去。
于羡真的是想要拜托他了，能不能不要这一点也复刻其他世界的自己，每一步都走在悲剧的路上。
既然柳霁尘来了，于羡也不想再慢慢在山下散步。他拔出挂在腰间的长生剑，迎着风雪，御剑而上。逆风而行，激烈的风雪像是会撕破人的脸面。于羡用了一个法术，安然无恙地上去。当他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头上的金冠摇了一下，金色的纱衣被风刮起，黑袍的衣料被风扯起来。
于羡慢慢抬起头，视线从柳霁尘的黑色靴子往上，一直看向他俊美的脸蛋。
柳霁尘的脚旁有一个酒壶，他的手里又拿了一壶，看来早就在这里喝酒了。柳霁尘看到了他，举起酒壶，大灌了一口酒，酒水从他的嘴角流下。他的喉结滚动，随后放下酒壶，粗鲁地擦了一下嘴角的酒渍。
他很少有豪放的动作。
于羡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一句，“给我也来一口吧。”
柳霁尘毫不吝啬，将拿着酒壶的手伸向他。
于羡微张开嘴巴，吸了一口冷气，走向他。他的手伸向柳霁尘的酒壶，就在要碰到酒壶的瞬间，于羡的手往旁边擦过，一下拉住柳霁尘的手腕，将他拉了过去。
他的脸在柳霁尘的瞳孔中不断放大。
于羡舔着他的嘴角，舌头沿着酒水流下的痕迹，钻进了他的嘴巴里面。
柳霁尘一愣，随后手一软，酒壶从手中滑下。
于羡看都没有看一眼，顺手就把酒壶接着。他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抱着柳霁尘的腰，加深这个吻。
柳霁尘没有挣脱他。
酒味浓厚。
于羡放开他的腰，然后举起酒壶，仰头喝了一口。
这酒还挺辣。
于羡喝了一口就放下了，他看向柳霁尘，不敢置信地问，“你在跟我决斗之前喝这酒”晚点他该不会跟一个醉鬼打起来吧。
柳霁尘狼狈地撇过头，语气强硬，“不关你的事。”
于羡叹气，拎着酒壶，在雪地上坐下。
柳霁尘低头看他。
他很难在这种情况下跟于羡说，来吧，我们来打架吧。
于羡喝着酒，酒水温暖了他的身体，他开始明白柳霁尘为什么会喝酒了。这里的天气太冷了，如果不喝点酒，只是光待着的话，平常人会冷死。修真者的身体可以承受寒冷，但是也不会太好受。
柳霁尘见他如此，干脆也在他的旁边坐下。他已经拥有了几百世的记忆，但是他仍然有不知道的事情，“我每一次都很早来这里，等着你。你呢你是如何呢”他对他的一切，仍旧很感兴趣。
于羡不说从前，就说现在，“我今天晚起了，睡醒就过来了。”
柳霁尘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哦。”这个答案让人震惊，但是不奇怪。
于羡还没有说完，他语气平淡地补充了一句，“因为我昨晚睡不着。”酒壶里的酒本来就没有多少了，于羡喝到见底了，就狠狠一掷，将酒壶扔到悬崖下。
柳霁尘一愣，他张开口，然后说，“我真的很抱歉。”
“为了什么”于羡问他。
“为我不能战胜魃纥这一件事情。”柳霁尘的意志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情，“我现在跟魃纥已经是一体的了，他在我的脑海中植入的恐惧在生效。我有两百多个其他世界自己的意志，面对你，我只想跟他们一样杀了你。”
“若只想要杀了我，为什么还要在半夜三更跑到山下，你在看什么”于羡嘲弄他。
柳霁尘想要告诉他，因为我爱你呀，就算看不到人，也想要来到你的身边。
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于羡在等会的决斗中，一定会心软。知道这件事情的柳霁尘，一直咬紧牙关，不愿意说一个字。
“你似乎误会了。”于羡熟知他，猜到了他的想法，“我不会对你手软的，不管你说了什么。”为了实现自己跟柳霁尘的幸福结局，他一定要在今天打败他。
“挺好的。”柳霁尘听到这句话，反而安心了，“不管你我如何，今天会有一个结果。”
于羡无奈地伸出手，推了一下他的额头，“如果没有结果，你又再次重生，那样子不会很落寞吗话不要说死了，希望越大，绝望越大。”
柳霁尘被他一推，眼睛望向远方。
于羡只要在他的身边，任何气氛都会变成调情的氛围。
柳霁尘望着白雪茫茫的世界。
他突然有一种，不如就拉着这个人一起死去好了的想法。
全新的结局，完美的结局。
这是综合了大家的想法得出来的结论。
时间差不多到了。
于羡拍了拍身上的雪，站了起来。
柳霁尘仰头看他。
于羡从腰间的剑鞘中拔出长生剑，看着柳霁尘，“师尊，来吧。”他说，“整个世界，都在等着看你我的结局。”
柳霁尘也从雪地上站起来，他用了一个法术，立刻就扫清了身上的落雪。
于羡跟柳霁尘相对站着。
他们两个人，一黑一白，是这个世界最初的两种颜色。
柳霁尘红色的发带随着风，与头发一起被扬起，玉簪光芒润泽。他看着于羡，默默握紧剑。他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看着他。
做师尊的总是如此，等着徒弟出招，然后细细教导他。
于羡习以为常，他手紧握长生剑，朝他快步跑过去。
起初他的步伐很慢，然后加快速度，在离柳霁尘还有一小段路程的时候，几乎是闪现到了他的面前。
“你的动作太慢了”柳霁尘挑剔道，拿着承影剑，打开于羡的第一招。
于羡被他的剑打开以后，脚瞬间就点在地板上，改变了方向，从他的背后袭击他。
“还是慢。”柳霁尘不用回头，剑往后一伸，就挡住了他的剑。
于羡从来都不觉得，一两招就可以打中他。他的脚点在雪地上，点在空中，围绕着柳霁尘，四面八方的剑息朝柳霁尘攻击而去，于羡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柳霁尘没有因为他一开始的慢动作就懈怠了，他面对于羡，从来都是认真的。他的剑也越来越快，一次又一次，准确打开于羡的剑。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当初于羡还小的时候，柳霁尘就跟他有过一模一样的联练习。
于羡的剑一划，打出了强烈的攻击。
柳霁尘双手持剑，再一次挡住。
剑息强大，伴随着雪花，卷进两人之间。柳霁尘用力挥开他的剑，斩断了风雪。
不止风雪，两人周围的石头都被气息震得碎裂了。
石头的碎屑与白雪一起乱飞。
当雪被气息吹走，离开柳霁尘的眼前的时候，于羡消失了。
柳霁尘一愣。
仿佛要吞噬天地的热浪从柳霁尘的背后滚滚而来。
柳霁尘惊讶地回头。
一道火球朝他碾压过来。
于羡站在悬崖的边上，用了御火术。
柳霁尘觉得他太天真了，看来于羡还是没有概念，在他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柳霁尘收起剑，朝着火球挥了一下手。
一瞬间，火球就被吞噬，原地消失了。
bug最大的能力就是，吞噬。
看着消失的火球，于羡双手似乎托举着什么东西一样，往上一掀。
而他是具有修复能力的系统。
就在火球消失的下一瞬间，火球又重新出现了，而且更大，火焰更加凶猛。
它滚过的地方，白雪都被融化，露出了本来贫瘠的土壤。
柳霁尘心中一凛，他想要再一次将火球吞噬的话，是来不及了。他只能放弃一般，跳飞起来，闪了过去。
就在他飞起来的那一刻，一条黑色的鞭子缠住了它的脚。
“我看天真的是你吧，师尊”于羡将他扯了下来，然后狠狠拉下去。
于羡才不会以为一个火球就可以制服柳霁尘，一切都是为了掩饰他现在的动作。于羡用鞭子缠着他的脚，将他拉开，掷向地板。
柳霁尘摔在了地板上，后背砸向坚硬的徒弟，身体弹了一下。“呜。”疼痛是切实感受到的。
于羡的动作没有停顿，他扯着鞭子，再一次把柳霁尘甩起来，甩向一旁的巨石。他的动作太快了，柳霁尘没有控制好身体的平衡，又一次砸在了石头上。
“啧”柳霁尘保持冷静，用承影剑割断了部分的损魔鞭。
损魔鞭是于羡身体的一部分，就算被割断了，下一瞬间也会恢复原状。
柳霁尘跳开，远离鞭子的攻击范围。
于羡甩了一下鞭子，收回手边。
柳霁尘的手撑在地板上，他半蹲在地上，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经验告诉他，跟于羡打架，千万不能跟着他一起耍小聪明，速战速决用绝对的力量压制他
柳霁尘做好了决定，承影剑点在地板上，随后一路朝他跑去。
跟着他的动作，他所走过的空间，似乎都被吞噬掉了一般。
在这个白得反光的空间里，窒息的黑暗与柳霁尘一起朝着于羡逼近。
于羡略慌张，不容许他思考下去，柳霁尘已经到了他的面前了。于羡匆匆忙忙，拿着损魔鞭，跟他的承影剑挡在一起。
两人相互交锋，距离拉近，互相看着对方。
柳霁尘满足地说道，“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很有魅力，我真想就在这里跟你上床。”
平常总是吊儿郎当的于羡，现在认真得连眼神都变了。
于羡咬住牙齿，尽用全力，鞭子朝柳霁尘压了过去，他往前走一步。
于羡每走一步，他的脚下，被吞噬掉了的空间，立刻恢复了原状。
吞噬与复原的力量，在互相渗透、争斗、消融。
到了现在这个境遇，确实没有什么必要耍小聪明了，谁的力量更胜一筹，就可以赢得这一场比赛。
两人艰难地对峙着，纹丝不动。
就在此时，一双黑色的手抱住了柳霁尘的脖子，没有五官的黑影人从他的身上冒出，随后看向于羡。
于羡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魃纥，随后苦笑，糟糕了。
bug从柳霁尘的身上冒出，无限扩大，一瞬间，整片雪域都变成黑色的，将于羡吞噬。
于羡无力阻止魃纥，因为他分不出一丝心神，柳霁尘还在他的面前。
黑暗像是破堤的洪水一样涌出。
跟于羡对抗着的力气突然消失。
于羡一愣，他收起鞭子，茫然地站在黑暗中。
浓郁的夜色中，一道闪电般的剑光朝于羡劈下去。
于羡凭借本能闪开，然后用鞭子卷着来人的剑。
下一瞬间，不论是鞭子还是剑，都消失不见。
天空在这一瞬间点亮。
于羡睁大眼睛。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响起。
于羡抬起头，他站在一棵桃花树下。对于他而言，这一棵树很高大，因为他很矮小。于羡伸出手，看着自己小小的肉肉的手，不敢置信。
一只宽大的手摸着他的头顶，“于羡，怎么了”他问。
于羡警惕地抬头，当他看到那人的脸的时候，傻了。
站在于羡面前的人比他高上许多，于羡的头顶到他的腰部。他知道那个人是柳霁尘，他的师尊。
柳霁尘笑着问他，“你刚才是走神了吗”
于羡的脑袋奇怪地扭了扭，他刚才是在干嘛
他怎么了他在做什么为什么他的脑袋空空如也，想不起之前他在做什么。
柳霁尘宠溺地揉了揉他的头发，“我的小徒弟，真傻。”
于羡别扭地问他，“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徒弟吗”
“我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不要听那些人胡说。”柳霁尘蹲下去，将他抱起来。
于羡趴在他的肩膀上，撒娇地蹭了蹭他的肩膀，“师尊，我好像做了噩梦。”
“我让你罚站，你还能睡着，也是厉害。”柳霁尘佩服他。
“对不起。”于羡道歉。
“没有关系。”柳霁尘拍了拍他的后背，“师尊不是故意惩罚你，是为了教训你，做事情不能太冲动。”
“嗯。”于羡乖巧得不可思议。
柳霁尘开始觉得自己是不是过分了，于羡似乎真的被他吓到了。
“师尊。”于羡突然喊他。
“嗯，我在呢。”柳霁尘好脾气地回应他。
“我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于羡跟他倾诉自己的烦恼。
柳霁尘这么觉得，“若是忘记了，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就忘记了吧。”
于羡虽然觉得不对劲，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那并不是不重要的事情，但是柳霁尘那么说了，他就听话地点了点头。
柳霁尘抱着于羡回屋子，“关于今天的事情”
于羡什么都没有听到，只是趴在他的肩膀上，感受身边的温暖。
晚上该睡觉的时候，于羡躺在属于自己的床上，苦思冥想。他总觉得自己在走神的时候，忘记了非常重要的事情。
就在他要有点思路出现的时候，他房间的门被推开。
于羡望了过去，柳霁尘拿着一盏烛台，进到他的房间。蜡烛明黄的光，照在柳霁尘恬静的脸上。
“师尊。”于羡软绵绵地喊他。
“我来看看你。”柳霁尘说，“你刚来几月峰不久，我担心你睡不着觉。”
于羡想，我有什么睡不着的。
柳霁尘将烛台放在桌子上，走到了于羡的床边。
因为是要睡觉的时间，柳霁尘穿着寝衣过来。他上床，睡在于羡的隔壁，侧着身体看着他。犹豫了一会儿，柳霁尘伸出手，轻轻拍打于羡的胸口，“睡吧，不要想太多。”
于羡眨了一下眼睛看着他，“师尊，我好幸福，就像是梦一样。”
“这不是梦，所以你不用担心，睡吧。”柳霁尘朝他笑了笑。
于羡动了动身体，然后抓住被子的一角，按照柳霁尘所说的，一无所想，睡着了。
柳霁尘用法术吹灭蜡烛，跟于羡躺在一起，轻轻拍着他的胸口。“若你觉得这是好梦，不想醒来也可以。”他轻轻说道。
这确实是好梦一般的人生。
在检查灵根的时候，琼华重玄的人测出于羡拥有高级的月灵根。他是天之骄子，也是柳霁尘唯一心爱的弟子。
于羡跟柳霁尘一起，斩妖除魔，行走江湖。
两人心心相惜，坠入爱河。
完美的人生。
但是于羡经常做噩梦。
梦里柳霁尘站在一片雪域中，白衣融于雪中，他看着于羡，默默流泪。
于羡觉得，自己很在意他。
“那只是梦。”柳霁尘抱着他的脸颊，认真地看进他的眼睛，“因为你太爱我了，所以才总是梦到我。”
“师尊。”于羡傻傻地笑，“你爱我吗”
“我当然爱你了。”柳霁尘回答得毫不犹豫。
于羡又问，“那你会想要杀死我吗”
柳霁尘一愣，显然觉得他问的问题很奇怪，“我那么爱你，怎么会杀死你呢”
“那你显然不够爱我。”于羡说。
柳霁尘哭笑不得。
“因为师尊说过，你爱我，爱到想要杀死我。”
“于羡，你把梦跟现实弄混了。”柳霁尘很无奈。
于羡盯着他的棕色的明眸，再从那一双眼睛里面看向自己的身影，“是吗”
“是的。”柳霁尘用肯定的语气告诉他。
于羡叹气。
柳霁尘微笑着看他。
“这真的是很不错的人生。”于羡笑得花枝乱颤。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残忍地捅进柳霁尘的肚子。
柳霁尘的身体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于羡。
“你看，我就很爱你，我可以杀了你。”于羡拔出匕首。
匕首一拨开，柳霁尘的身体立刻像是失去了线扯着的木偶一样，他摸了，一下被捅的肚子，纤长的手指从于羡的脸上划过，鲜血在他的脸上留下痕迹。随后，柳霁尘的身体倒了下去。
天空碧蓝依旧，风呼啸，鸟啼叫。
于羡静静地看着柳霁尘的尸体。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是否出问题的时候，一道凌厉的攻击从他的背后袭击来。
于羡险闪过。
在背后拿剑攻击于羡的人是柳霁尘。
“我的爱徒。”柳霁尘凄凉地笑，“为何我们会沦落至此”
于羡一愣，这不是刚刚跟他对话的柳霁尘。
这里果然不是现实
柳霁尘的剑再一次朝他刺过去。
于羡的脸一侧，闪了过去。
“求求你了。”柳霁尘的眼神满是悲凉，“你去死吧，只要你死了，我就了无牵挂，可以重新开始了。”
说完这一句话，柳霁尘的动作犹如狂风暴雨一般袭击于羡。
于羡躲无可躲，拿出损魔鞭，卷起承影剑。
柳霁尘割开他的鞭子，随后快步跑向他。柳霁尘使用法术，无穷无尽的承影剑，朝着于羡刺下。
于羡破阵，准确打开真正的那一把剑，损魔鞭朝柳霁尘挥去。柳霁尘早就做了准备，他想要砍断于羡的鞭子。于羡也预想到了他的动作，在柳霁尘动手的一瞬间，把损魔鞭收起来，甩出了长生剑，一下子就贯穿了他的后喉咙。
柳霁尘吐出了一口血，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于羡冷酷地拔出长生剑。
柳霁尘倒下了。
就在战斗结束的下一瞬，一道天雷阵朝于羡劈下。
于羡狼狈逃窜。
闪电的背后，又是柳霁尘站在那里。
于羡明白过来了，bug是把他侵蚀了。
他把所有的时间扭成麻花一样，然后将他扔到了麻花交集的中心点，让所有的柳霁尘与他对战。
所有的柳霁尘，起码得有两百多个吧。
于羡叹了一口气，将剑背在身后，快速奔跑起来。
他必须反客为主。
若是在这里困住的时间太长，说不定会错过世界重启的时间。
于羡运用自己的能力，在被bug侵蚀的空间中营造出了两百多道门。他每打开一道门，一个柳霁尘就在门内。柳霁尘看了于羡，都想要杀死他。
于羡来得突然，而且有备而立，柳霁尘远不是他的对手。
他每开一道门，就杀死一个柳霁尘。
但是也不是每次都那么顺利，偶尔，也有会有一些柳霁尘被bug提醒，跟他打起来。
平常的于羡懒洋洋，属于那种不推不动的类型。
只有处理bug这一件事情，是刻在他的本能里面的。
他就是为此而生的。
所以，不管是杀了十个柳霁尘，还是一百个柳霁尘，他的动作都没有慢下来，他本身就不是凡人，也不会累。
当第两百七十五个柳霁尘倒地的时候，于羡来到了一片熟悉的地方。
于羡的脚一动，踩到了一只手，他的表情显然僵住了。低下头，于羡看到了柳霁尘的尸体，他继续往前面望去，不管是前后，还是左右，都堆满了柳霁尘的尸体。
这是他的后院，一片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的地方。
“你在惊讶什么”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在无一物的空中响起，“这一些人不都是你杀的吗”
“魃纥”于羡愤怒地将剑插进雪地上，“出来”
“我一直都在这里。”
天空一瞬间变暗，夜空之中，星光闪闪。
闪着光芒的星星，渐渐变成了电脑程序中无数错误的代码。
绿色的代码像是雨线一样，从天而降，流落到大地上。
bug终于来到了于羡的面前。
它们铺天盖地，无孔不入，所经之处，空间都不见了。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于羡没有一个可以逃跑的地方。
bug们发出窃笑的声音，这就是终点了。
那个可怜的系统，已经回天乏术了。
这是他们坚持了千年才得来的胜利
逃无可逃，于羡反而冷静了下来。
他用长生剑点了点地板。
泥土飞溅，地板被长生剑戳了一个洞，泥土顺着那个洞，往外冒出了更多的沙土。
绿色的代码快要流到于羡的脚下，把他吞噬了。就在代码要碰到于羡的时候，泥土中一道黑影钻了出来。
骨鸟。
它是于羡制作出来的生物。
代码一点一点涌动着，就像是细小的虫子一样。
骨鸟叼起虫子，吞进了肚子里面。
代码们愣住了，动作也因此停了下来。
骨鸟疯了一般，在于羡的周围啄着，把绿色的虫子全部叼起来，吞进肚子里。它的嘴巴动着，咀嚼东西的细碎声音，在寂静的空间里面大得让人毛骨悚然。
喀嚓。
喀嚓。
吃下了虫子，巨鸟发出了兴奋的叫声，随后更加狂暴地吃了起来。
代码们瑟瑟发抖，迅速退开。
先撤退快跑这个系统又想到了肮脏的办法来对付他们
“不会让你跑回去的”于羡的手伸向天空，数十道闪电从天而降。
看阵仗，像是天雷阵。
降下的是闪电，实质上是修复系统，而且于羡早就分析过，得出了bug的组成，现在就可以把他们瓦解了。
绿色的代码很快就被清空了一大半。
“等等等等”魃纥慌乱了，连忙跟于羡说，“柳霁尘现在的身体千疮百孔，是因为我们的存在，所以他才一点事情都没有的如果我们全部消失了话，柳霁尘的身体瞬间就会破碎掉”魃纥朝于羡求饶。
它们曾经向这个男人求饶过两百多次，但是没有一次是奏效的。
于羡是第一次犹豫了。
他若举棋不定，一秒钟的时间，bug就溜走了。
bug退开，于羡立刻回到了原本的世界。
于羡的脚踩在熟悉的白雪覆盖的地板上。他回到现世的一瞬间，全身戒备，他已经做好了准备，柳霁尘会朝他冲上来，然后挥舞承影剑了。
但是，四周围是寂静的空气。
血腥味道散了出来。
于羡转身。
柳霁尘躺在雪地上，他的手脚似乎都被人折断了一样，躺在地板上，嘴角流出鲜血。
bug被于羡消灭了太多，剩下的一些，附身在柳霁尘的身上，不足以支撑他的身体。
“霁尘。”于羡慌张地跑过去。
柳霁尘一时半会说不上话，他觉得自己的声带断裂了。
于羡小心翼翼地抱起他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大腿上。柳霁尘枕在他的大腿上，呼吸渐渐平缓。于羡拿起了放在怀里的玉佩，看了一下时间，“还有一点点时间，就快要到可以穿越的时刻了，你要撑住。”于羡的手在颤抖着。
他做了那么多，都是为了让柳霁尘熬到离开的时间。
魃纥被清除得七七八八，柳霁尘不再受憎恨与恐惧的情绪所影响。他不能说话，抬起眼眶红了的眸子看于羡，一滴眼泪落下。
好，为了你，我会撑下去。
于羡心疼地擦了擦他的眼泪，抱住他的头，“没有关系了，我会一直陪着你。”
时间在一点点转动着。
然后，到了命定的那一个时刻。
一颗白色的巨球从天而降。
柳霁尘的牙齿在颤抖。
又来了又来了，他是无法脱离的。不管是什么样的原因，总有一样致他于死亡的结局。
世界若是重启，那么于羡跟柳霁尘就会消失在这个时空中，世界跳跃也会失败。
世界会无限重启，是因为bug的存在。
于羡咬住牙齿，然后下定决心。他拔出了长生剑，对准了柳霁尘的瞳孔。
柳霁尘不敢置信地看着于羡，随后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对着于羡微微一笑。
可以的，杀了我吧，我愿意被你杀死。
于羡的嘴唇苍白，牙齿咬住，咬出了鲜血。他握紧长生剑，朝着柳霁尘刺下去。
“这个疯子为了杀死我们，居然要把柳霁尘也一起杀死。”魃纥发出了惊恐的声音，然后，它们全部从柳霁尘的身上逃跑出去。
剩下来的bug就是一条绿色的小虫子，它们一出来，立刻就想要钻进缝隙里面去，逃离这个地方。
这一次失败了没有关系，就算柳霁尘真的死了也没有关系，它们只要还活着，就不会放过这个世界的。
于羡的剑刺下去。
“吱”虫子被刺死，黑色的液体喷了出来。
在绿虫死的一瞬间，那一颗巨大的光球立刻消失了。
这个世界不会再重启了。
于羡松了一口气，他抱紧柳霁尘，然后读着时间。
失去了bug的寄生，柳霁尘的身体状况迅速恶化。
“还差一点点，还差一点点。”于羡念念叨叨，搂着柳霁尘。
柳霁尘的身体已经没有一丝力气了，也许是因为魔灵域太冷了，他觉得自己身上的温度在迅速消失。
漫天的风雪袭击。
一个人的鞋子踩在雪地上，来到了这一对情人的身边。
于羡抬起头，风雪袭击，他花了一点时间，才认清来人。
是萧明旭。
萧明旭抽出长剑，对准柳霁尘的脖子，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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