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霁尘将于羡放到床上去，当他俯身的时候，垂下来的长发落到了于羡的脖子上去。于羡扭了扭脖子，将他的头发挥开。当他再看过去的时候，柳霁尘的眼神暗沉沉。
莫名整个空间的氛围阴冷了不少。
“你喜欢宋师妹？”柳霁尘问。
于羡愣愣地抓住他垂下来的头发，下意识地回答，“我没有喜欢她。”
“那就少靠近青鹭峰。”柳霁尘说。
“为什么？”于羡不解。
“青鹭峰峰主是长青道人，跟我的师父常年不合。”
“原因？”
“因爱生恨。”
于羡闻到了狗血的味道。
看到于羡的脸上出现了好奇的表情，柳霁尘就知道自己不该跟他说这件事情了。
“那你觉得宋黛青怎么样？”于羡直接问。
柳霁尘挑眉，这个小子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宋黛青是他同门的师妹，按照辈分，于羡应该叫他师叔，结果他就这样直接喊她的名字。“宋师妹虽然面冷，但是心善，我对她没有任何意见。”
“她还好看。”于羡称赞。
柳霁尘笑了，“嗯。”
“你觉得怎么样？”于羡问第二次。
柳霁尘摸了一下他的脸，“我觉得很好。”
于羡眉开眼笑，既然你也觉得好，他就开始将你和她配对了。
柳霁尘补充，“但是你还太小，就算我同意你去追求她，她也未必会答应你。”
“我才不想要追求她。”于羡反驳道。
“啊，小孩子害羞啦，真可爱。”柳霁尘离开他，站直了身体。
他一走开，外面的光线就照了过来，于羡立刻沐浴在阳光之中。
“我最近有点忙。”柳霁尘说，“白天会离开几月峰，晚上才会回来睡觉。所以你这段时间，自己早上准时起床去爬山，书籍我都分类放好了，你自己先看，等我回来再教你。练剑的话，我跟剑戎峰的峰主，也就是我的刘语容师叔说好了，你下午去那里报道，跟他们一起练习。”柳霁尘想了想，“我会叫鸣寻峰的弟子盯着你，免得你偷懒或者出事。”
鸣寻峰就是萧明旭所在的地方，一个专门从事后勤的峰门。
“你去哪？”于羡纯粹是出于好奇才会问这个问题。
柳霁尘眯起眼睛。
于羡第一次有一种自己问错问题的感觉，因为柳霁尘此时此刻要笑不笑的表情，就像是恐怖的面具一样。
“我去办点事，顺便去找个人。”
于羡不问了。
柳霁尘低头看着于羡的脸，脸上笑容更甚，“说不定会在路上，偶然遇见你的亲人。小羡羡，你是长得像娘亲呢？还是长得像爹爹呢？”
于羡在这本书上的设定是无父无母，魔灵域这一任被柳霁尘杀死的连素春域主，勉强可以说是他的养父。
养了十几年，没有见过一面的那种养父。
“我不知道。”于羡回答。
柳霁尘听到他的回答，忍不住伸出手，大力掐了一把他的脸。
“嗷。”于羡拍开他的手，滚到了床的另外一边。
柳霁尘的膝盖趴在床上，一步一步逼近，来到了于羡的旁边。“喂！”他用蛮力扳过于羡的身体。
于羡被他翻过来，不得不面对他。
柳霁尘捏住了他的脸，凑到他的面前说话，“我会让人给你送吃的，也会让人照顾你，晚上会陪你睡觉，所以你千万不要给我到处走、惹麻烦，懂了吗？”
于羡被他扭住脸，说话口齿不清，“滋岛了。”
柳霁尘捏住他的肉脸，用力扭了扭，“在我的房间要注意干净，如果我回来的时候，发现这里乱七八糟的，我就罚你一晚上爬山。”
于羡：“呜。”柳霁尘捏得太用力了，他说不了话。
“知道了吗？”柳霁尘再问。
于羡扳开他的手指，“那我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吧。”他跟柳霁尘处不来。
“不可以。”柳霁尘嫌弃他太天真了，“既然说了这几天我陪你睡觉，那么我就会做到。”
于羡放弃挣扎。
“你休息一下吧，晚点起来吃点东西，继续读书。”柳霁尘严肃死板，不会因为于羡晕过去了就放松对他的训练。
于羡揉着自己的脸，觉得憋屈。
他什么时候才能走到跟柳霁尘决裂的剧情，他一定要咬死他。
这一番感想，于羡告诉了萧明旭。
萧明旭说：“你傻的吗？走到跟柳霁尘决裂的剧情了，你还能当红娘吗？”
于羡一边爬山坡，一边问：“这本小说里面，可以自由行动的npc是不是只有你一个？”
对，柳霁尘说会去鸣寻峰找个弟子看顾他，结果找来的又是萧明旭。 萧明旭双手背在身后，脚步轻盈地在地板上跳来跳去，然后仙气飘飘地升到半山腰。他站在前面，看着于羡哼唧哼唧地往上爬，发出了啧啧啧的感叹声。
于羡这个角色，上半段就是要走无能努力庸才的路线，他也没有办法帮他。
于羡这个角色刚开始是庸才，不代表于羡这个人是庸才。
吃完早餐以后，于羡翻开柳霁尘给他留下的书，早上的时间还没有过去，于羡就扔书了。
“好好学习。”萧明旭在旁边监督。
“这些东西我早就学会了，平常装傻哄哄柳霁尘而已。”于羡拿着一个桃子，躺在椅子上，悠闲地享受时光。
萧明旭看着他，然后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剑，扔向于羡。
于羡伸出手，接过剑，随便抡了几圈，然后插入泥土之中。
动作潇洒漂亮。
萧明旭瞠目结舌。
于羡弹了一下舌头，得意地望着头上摇曳的绿叶。
他上辈子不是白过的。
萧明旭想了想，变出了第二把剑，继续扔向于羡。
他这一次的力道比起上一次要狠厉许多，于羡看着银剑气势汹汹地朝自己飞来，立刻飞身一扑，滚下椅子，闪了过去。
但是也因此脸着地，一身脏兮兮。
萧明旭明白了，于羡现在有上辈子的理论知识，但是身体素质跟不上。
到了下午，萧明旭送于羡去剑戎峰。
剑戎峰是琼华重玄中注重攻击的一门，里面男女掺半，大都长得高大，肌肉结实。
于羡混在里面，根本就是未成年小孩站在成年人中间一样。他拿着剑跟着他们划来划去，啧啧叹气，要知道如果按照实际年龄，这里大部分人都该叫他哥哥。
“小于羡。”刘语容拿着戒尺，拍在自己的手心上，笑着走向于羡。
于羡乖乖喊人，“师叔祖。”
刘语容跟柳霁尘的师父是一个辈份，今年约莫四十多。她这个年纪在修真界不算大，再加上她保养得当，看起来依旧是妙龄少女。
所以她被于羡这一声师叔祖喊得身体一震，脚步往后退了一步。
如果不是她的小师弟陈达夫死得早，加上几月峰人少，八百年都轮不上柳霁尘收徒，她也不会变成……师叔祖。
“叫峰主就好了。”刘语容好不容易稳住心神。“小于羡，站直！”她厉声道。
于羡立刻站军姿，手中长剑一划，差点刮到他面前的刘语容，刘语容反应快，立刻闪了过去。
“对不起。”于羡嘟囔，眼神带着歉意。
刘语容再退开几步，“抬剑！”
于羡抬起剑。
刘语容笑了，“动作倒是很标准，那么，定住。”她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这个小子浑水摸鱼的程度也太厉害了。
于羡的手颤微微。
不是他偷懒耍滑，而是他实在没有力气了。
刘语容专门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于羡的面前，监督他。
因为刘语容的严格，训练结束以后，于羡倒坐在地板上，动弹不得。
萧明旭在一旁扫地，故意扫到他的旁边，“你怎么样了？”
于羡气喘吁吁，“我觉得刘语容不会是女主角。”他说。
萧明旭等他的高见。
“太鬼畜了，只能当老师，我并不想跟她谈恋爱。”于羡往侧边倒下。
萧明旭说：“不需要你的私人感想。”
于羡觉得自己的私人感想很重要。
“小于羡。”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
于羡和萧明旭一起抬头。
宋黛青突然出现，并且悄悄伸出食指，点了一下嘴唇。
于羡立马站起来，并且打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随后跟着她走了出去。
萧明旭觉得如果于羡小子不是小孩子的样子，可能自己就会去泡宋黛青，这个小色狼。
“师叔。”于羡喊她。
宋黛青的脸上出现了跟刚刚的刘语容一样的表情，“喊我姐姐就好了。”她说。
“黛青姐姐。”于羡称换呼的态度非常果断。
宋黛青摸了一下于羡的脑袋，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瓶药，“这个药你拿着，回去以后，如果身体不舒服，就滴三滴药水到热水里面泡一刻钟。”
于羡接过药瓶，有被治愈到。
“你还习惯琼华重玄吗？”她问道。
于羡点头。
“几月峰呢？”
“也习惯。”
“跟柳师兄相处得怎么样？”
于羡的鼻子动了动，他闻到了粉红色的味道。
“师尊说他有事，白天不在几月峰。”
宋黛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师尊是去做什么了？”于羡问。
“柳师兄是琼华重玄的行走代表，经常要下山巡逻，为民众除妖，顺便要收集最近灭世者的情报。”
“哦。”于羡其实也不是特别在意这件事情，他只是随便找一个话题让宋黛青放松警惕而已。
“所以小于羡千万不要怪罪柳师兄不能一直在你旁边。”
“我喜欢师尊，理解师尊，不会怪他。”于羡慢吞吞说道，然后顿了一下，反问宋黛青，“黛青姐姐喜欢我的师尊吗？”他睁大眼睛，说话的语气一派天真。
宋黛青闻言，脸颊微红。
于羡笑了。
“小孩子，童言无忌。”宋黛青怒他，随后跑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目送宋黛青离开，于羡摸着下巴，“啧啧啧。”
他觉得有戏。
到了晚上，柳霁尘如约回到几月峰。
当他推开门的时候，于羡正坐在桌子前面，他的手一捻，一道符纸变成一道闪光的蝴蝶，从他的指尖飞出，随后飞到了柳霁尘袋旁边。蝴蝶的翅膀拂过柳霁尘的头发，停在他的肩头。
“师尊。”蝴蝶的口中，传来了于羡黏黏糊糊的声音。
柳霁尘的耳朵动了一下，随后抖了一下肩膀。
蝴蝶在他的肩膀上站稳，不让他抖下去。
缠人的本事跟它的主人如出一辙。
“我今天学会的，传声咒。”于羡一脸等表扬的亢奋表情。
柳霁尘伸出手，将蝴蝶挥走。“小把戏罢了。”
于羡完全不泄气，他将放在手旁的食盒推到柳霁尘的面前，“我给你带的晚餐。”
“我吃了。”柳霁尘不领情。
于羡失落地将食盒推到了一边。
柳霁尘在他的对面坐下，“那给我看看你都拿了一些什么东西回来吧。”
于羡立刻恢复成兴高采烈的样子，抱回食盒，然后将里面的东西一碟接着一碟拿出来。
他带回来的是凉菜，有点心，也有热汤。
于羡猜到柳霁尘应该会在外面吃东西，所以带回来的东西里面没有主食。
柳霁尘眯着眼睛，看那些精致的菜肴。“我是我们同辈里面第一个收徒的。”
“师尊天赋异禀。”于羡也不管自己说的话离谱不离谱，总之，他先夸了再说。
“所以你在琼华重玄里是辈分最低的。”柳霁尘的话没有说完。
“做人要往后看。”于羡想得可多了，“以后我就是这一辈的大师兄了。”
柳霁尘的手指点了点食盒，“这些菜不是你可以拿到的。”他总算是明白了，跟于羡拐弯抹角的话，是一辈子都说不清楚问题的。
于羡沉默。
“老实点。”柳霁尘的手指一弹，击中于羡的额头。
于羡摸着脑袋，然后说：“我听说了，师尊你是几月峰的峰主，门里本来应该用峰主的待遇服侍你的才对，但是因为你人太好了，有几个峰看几月峰又不爽，所以一直把你的待遇定位成弟子。”
“修道以外都是身外物。”柳霁尘并不在意那些待遇。
于羡知道他不在乎，“所以我找上门，说你现在有意见了，必须要用峰主的待遇送东西过来。”
柳霁尘闻言，手拉着凳子，远离于羡，“你一个人去应该是没有用的。”
于羡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你不要生气。”
“你先说说你做了什么，我才决定会不会生气。”柳霁尘不入套。
于羡大大地吸了一口气，“我半路遇到黛青姐姐，她帮我撑场面。”
柳霁尘：“哦。”
于羡低下头。
柳霁尘叹气，“我说过我对宋师妹没有意见，我只是害怕你去青鹭峰会被欺负。”
于羡喜笑颜开，将点心推到柳霁尘的面前，“那快点趁热吃。”
柳霁尘其实真的不饿，但是他难得想要跟一个徒弟打好关系，于是象征性地捻起一块糕点吃，“你也吃吧。”
于羡就等他这句话了。
柳霁尘看着开始狼吞虎咽的于羡，开始怀疑他离开琼华重玄以后，于羡遭到了非人的折磨与欺负。
“师尊，你今天下山，情况怎么样？”于羡一边吃一边跟柳霁尘聊天。
柳霁尘吃完一块糕点以后就停手了，“自从灭世者出世的消息传开了以后，妖魔道嚣张了许多，今天下山，大概降伏了十七个妖魔。然后，我要找的人依旧没有任何消息。”
“师尊你到底要找谁啊？”于羡好奇地问道。
他的问法太过于随便，柳霁尘根本就不想跟他认真讨论这件事情，“一个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既然不存在，怎么可能找得到呢？”
“但是他又确实存在。”
于羡知道了，“你看到了幻觉。”
柳霁尘伸出手，将于羡的脸按到桌面上去，“闭嘴，吃你的东西。”他咬牙切齿。
于羡侧过脸，继续咀嚼。
柳霁尘服气了，他究竟是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啊！
等于羡吃饱以后，柳霁尘督促他去洗手、漱口，这才让他上自己的床。
于羡一开始还执意要穿一条短裤睡觉，被柳霁尘否决了。
夜晚的蜡烛燃烧，寂静的屋子里面只有呼吸声。
两双眼睛对上，这一瞬间，无人说话。
于羡觉得气氛有点尴尬。
“睡吧。”柳霁尘躺在他的旁边，显然没有想太多。他的手一弹，蜡烛就灭了。
于羡拉着被子，闭上了眼睛。
柳霁尘跟他面对面躺着，也闭眼了。
于羡一向心大，去哪都能睡好。
除了此时此刻。
梦里面，那一副白色的面具一直在他的面前，要笑不笑的脸对着他，似乎要说话，可是他又不会说话。
听到了呻/吟声，柳霁尘一下子就醒了过来。声音是由躺在他旁边的于羡发出来的，他紧抓着被子，身体颤抖着。
柳霁尘伸出手抱住于羡。
他的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无形之中让于羡冷静了下来。
柳霁尘施了一个咒语，“梦靥退散。”
于羡的呼吸渐渐平稳，然后沉沉睡去。
柳霁尘看着怀里的小孩，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也无数次以为他遇见的人是幻觉，但是……
“如果他是幻觉，为什么你会长得跟他那么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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