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封情书

    我望着她,望了又望。一生一世,全心全意,我最爱的就是她,可以肯定,就像自己必死一样肯定,她可以褪色,可以枯萎,怎样都可以。但我只望她一眼,万般柔情,便涌上心头。

    ——纳博科《洛丽塔》

    我喜欢的人带着他的手下离开了,独留我站在冰凉的夜色中。

    霓虹灯影照在湖面,我的鼻尖萦绕着硝烟与鲜血的气味。

    这个味道有点像我喜欢的人身上的味道。

    说起来,有这种味道的香水吗?我要不要找调香师……

    不,这样太痴汉了,和我人设不符,我忍痛否决了这个想法。

    “太宰先生……”我咀嚼着这个称呼,想起他手下对他尊敬的模样。

    不愧是我喜欢的人,在黑手党都可以混的风生水起!

    这个称呼并不是我喜欢的人告诉我的,他对我格外残忍,连一个名字都不肯告诉我,这是我从找他的手下口中听到的。

    太宰先生。

    我在心里默念着。

    太宰先生。

    我情不自禁微笑起来。

    太宰先生。

    我细细品味着这份感情,直到它在我的心中消散。

    真好哇,我遇见了我以为一辈子都找不到的人。

    我的心脏恢复了它往日平静的跳动。

    我带回帽子口罩离开了与太宰先生第一次见面的地方,之前想去的那家餐厅也不想去了,直接在外面闲逛了起来。

    众所周知,我是一个体验派,因为我老师就是体验派的。他告诉我,体验派要从自我出发,生活在角色的情景中。

    简而言之我要相信我就是我要演的那个人,这非常的强调真情实感。

    我理所当然的做不到,老师只能叹息着让我学表演派的模仿中和一下,而模仿的第一步就是观察。

    闲逛就是我观察人类的方式,而它也变成了我的习惯。

    我的粉丝在知道我这个习惯后将之戏称为“巡视领地”。

    第一次知道这个称呼的时候我羞耻到差点缩成一团,然后很快我就冷静了下来,并微笑的接受了这个中二到爆的称呼。因为冷静下来的我知道,虽然当时的我表现的很羞耻,但内心还是觉得这个称呼非常带感,就像天上大人这个称呼一样。

    而我之所以能那么快就冷静下来,靠的就是我与生俱来和常人不一样的感情系统。

    与其说不一样,不如说是坏掉了。

    打个比方,如果普通人的感情系统是个盒子,我的盒子下面就被挖了个大洞。有着完好盒子的人吃到美味的食物能高兴一整天,我能高兴大概一分钟。

    这样的感情系统让我永远可以保持在冷静的状态,这是一种非常方便的能力——是的,我把它称作能力——让我永远不会被情绪操控……虽然记忆里我更喜欢被情绪操控的感觉,但是冷静的时候我也不会寻死闹活的想要找回感情。

    综上所述,我并没有觉得我自己有多大问题。

    但是我的母亲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她发现我这小小的毛病后悲伤的抱着我哭了起来,对我说对不起。可能是她的悲伤感染了我,于是我也抱着她哭了起来,但哭了几声后我就没有感觉了。

    “阿堂 ”母亲用她浸透了露水的双眸望着我,“就像是电视里的男主角呢。”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像是安慰着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你看,你的感情,你的魔法,只有主角才能拥有呢。一般人,才不会这样子呢。”

    母亲,第一次笑得如此难看。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原来我真的有问题。而母亲,希望我成为一个没有问题的人。

    既然如果,我变成没有问题的样子就好了,我想。

    于是我学着母亲露出笑容。

    那一刻,我在心底承诺我会像一个没有问题的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母亲是如此爱我啊,我不想让她失望。而现在,虽然母亲已经不在了,但我的伪装还是没有褪下。这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人爱着我,我不能让她们失望。

    更何况,伪装已经成为了我的本能。

    我走在街头,极低的存在感让人们忽视着我。本来这种情况下应该是会有人撞到我的,但是没有,没有人撞到我。

    他们纷纷避开我,像国王避开乞丐,如海水避开神风。却又在我的身后汇聚。

    他们悲伤,他们快乐;他们痛苦,他们幸福;他们忧郁,他们振奋;他们相互搀扶,他们踟蹰独行……

    他们悲喜是相通的,所以他们的行为也是相通的,也因此,横滨的夜晚和其他城市的夜晚没有多大差别。不,不对,应该是说,每个地方的人都没有多大差别,我每一次的“巡视领地”都只不过是在“温故知新”罢了。

    这样说来,我的这个习惯是很无聊的,对我也没有什么益处。

    不,并不是这样的。人虽然是“一样的”,但实际上我并不能理解他们,我只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我可以把任何一个人表演的活灵活现,但我却无法完全理解那个人。

    打个比方吧……

    既然我今天遇见了自己喜欢的人,那么我就以喜欢这个感情打比方吧。

    很幸运的,在我右前方有一对刚从花店里走出来情侣,就以他们为观察对象好了。

    男女应该都是22岁,刚出来工作没多久,男方手中捧着一盆室内常见的绿植,女方提着食材,两人大概是在同居中。

    这一对并没有什么问题,他们彼此相爱,不出意料应该会结婚。

    但是……我无法理解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刚才女方提到了她喜欢清淡的,但男方说他喜欢咸的。

    女方说,因为是她做饭,所以她要做清淡的;男方说下一次做咸的吧,然后女方同意了。

    ……

    清淡党和咸党在一起是没有未来的。

    我认为,发生这样的冲突,相互妥协是很好的办法,但还有更好的选项。比如一方彻底放弃自己的喜好,或者直接退出,让对方和有相同口味的人在一起。

    但我很少遇见做出更好选择的人。

    真奇怪啊,既然不合适,分开就好了,如果不愿意分开,其中一方妥协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让对方接受自己和对方有冲突的一面呢?这样没有任何效率。

    综上所述,这个习惯对我而言还是有很大意义的,毕竟对面的国家有句古话“读书百遍,其意自现”。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理解他们就好了。

    我在那对情侣走后进入了那家装修温馨的花店,在无数的玫瑰中选了最美的那一朵。

    我认为我今天应该买一支玫瑰。

    玫瑰象征爱情,我想把这支玫瑰是送给太宰先生的玫瑰,但我并不会送给太宰先生。

    如果送出去会让太宰先生感到困扰吧,虽然我已经没有对他的那份爱了,但他对我而言仍旧是特殊的一位,我不想让他感到困扰,也不想让他爱上我。

    他应该去爱一个能回应他同样的爱的人,一个没有问题的人。

    这支玫瑰只是纪念,纪念还未开始就已经结束的爱情。

    我拿着这支玫瑰走在街头,随着感觉走到了一家酒吧门口。

    我是想要喝酒吗?的确,今天我失恋了,是应该喝酒。

    这样想着我抬头看了一眼招牌——Lupin。

    Lupin,羽扇豆。

    苦涩……吗?

    奇怪的感觉催促着我推开了酒吧的大门,穿过紫烟弥漫的楼梯,我在楼梯口站定,我瞠目结舌的望着吧台前坐着的人,他也回应了我同样的表情。

    我握紧了手中的玫瑰,我何其庆幸我买了这支玫瑰。

    难以抑制的爱意让我变得冲动又感情用事。我梦游般飘到了太宰先生面前,单膝下跪,将这支玫瑰献上,就像献上了我的整颗心脏:“太宰先生,请务必与我结婚。”

    原来我只需要望他一眼,便会再次一见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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