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都星时早晨九点，正是莘莘学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黄金时间，楚烬却光明正大翘了课，坐在教学楼天台发呆。
之前动手摔人的时候还没什么感觉，现在回想起来……他居然对那个瘦猴子有一点印象。
是高中时期某个一看见他就特别激动的学弟，成天把夸他的台词挂在嘴边的小迷弟。
看来这个镜面世界还真是字面意义上的镜面，不知道还会不会碰到其他熟人。
史莱姆从他的肩膀上跳下来，落地的时候啪叽摔成了一块饼，好一会儿才恢复原状。
“先生。”史莱姆蹦到他的正前方，乳白色的球体上两只红色眼睛眨巴眨巴，直勾勾看着楚烬，“您应该正坐在教室里上课。”
思绪被打断，楚烬不满地皱起眉头，双手捉住史莱姆搓圆揉扁。
他从小接受精英教育，人生规划从八岁安排到了八十岁，就算后来莫名其妙被卷入拯救世界的小团体里，结识了一群不按套路出牌的神奇队友们，也依旧保持着良好的生活习惯——凡事都要有计划。
但显然穿越到镜面世界的离奇事件不在他的人生计划中。
他用了五年时间训练成长，提升自己的能力，在血与泪的历练中一步一步揭穿“组织”阴谋，打倒了操纵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他幼年时最好的朋友，秦昭。
迎接他的应该是无限光明的未来才对。
凭什么他要到这么一个人生地不熟甚至不知真假的地方完成不知所谓的任务？
心情不好，下手也没了轻重，楚烬狠狠捏了一把史莱姆，瞪着它。
史莱姆原地弹跳了几下，攀上楚烬的肩膀，讨好似地在楚烬脸颊上蹭了蹭，开口仍然是毫无波动的电子音：“先生，您已经错过了一节半的课程，任课老师的好感度正在降低。”
楚烬没察觉到它的小动作，单手撑在地板上站起身来，随手拍了拍衣摆，烦躁地问：“教室在哪儿？”
“十二楼，楼梯右手边第一间。”
楚烬应了一声嗯，抬头看向这片陌生的天空，半晌，抬脚向楼梯口走去。
他是楚烬，是楚家引以为傲的大少爷。
是令组织成员闻风丧胆的楚烬。
没有什么能够难得到他。
*
楚烬的旷课行为在班里引起了不少人的主意，最后几排的恶劣学生甚至开启了赌盘，下注猜测教导员这次会如何惩罚这位少爷。
“开学典礼不来，第一堂课也不来，我看他干脆退学算了。”
“退学是不可能退学的，只能混混文凭这样子咯。”
“哈？他能不能毕业还不一定好吧？别忘了咱们可是战斗学院，跟普通院校不一样，你看他这两年的试炼成绩，到目前为止可是28败0胜，私下还不知道输了多少次呢。”
“不是吧？他真的一次都没赢过？那这学期开始同班互相进行比试，咱们岂不是至少一胜保底了？哈哈哈。”
“据说明天就开始进行测评，到时候你们谁都别跟我抢啊，让我先打他拿一分再说。”
楚烬走进教室的时候，任课老师满脸嫌恶地看他一眼，连惩罚都不愿提出来，纯粹把他当空气。
史莱姆又开发出了一种不用说话就能交流的方式，起初它的声音在脑海里想起的时候楚烬还吃了一惊，后来想想连穿越和星际世界都见过了，这些类似于古代武侠密室传音的操作才不应该惊讶。
史莱姆说：“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
楚烬抬眼看了看，径直朝着自己座位走过去，一路上有人好几个人试图伸脚绊他，无聊且幼稚。
“先生，告诉您一个冷知识。”史莱姆忽然开口：“您坐的这个位置在一般的动漫里，都是主角专用座位。”
“……”楚烬面无表情地把它从肩膀上拿下来，塞进桌兜里。
看不出来这个小东西还有自己的思想？他还以为是工具人呢。
课桌上堆满了大概是今早才发下来的课本，楚烬粗略地看了看，大部分都是关于战斗技巧和调兵遣将的战略型指导书，只有少数两本是正常学校该上的文化课。
楚烬把书稍微整理了一下，目光瞥见一本历史书，稍微有了点兴趣。
他花了一节课的时间把这本只有指甲盖厚的历史书阅览完，更加确认了这个世界根本就是史莱姆虚构出来的，亏他之前还猜测过也许是自己所在世界的未来景象。
书上写着，距今大约三百年前，所有人类都生活在古地球上，直到一场世界级的灾难毁灭了地球，幸存的人类团结一心离开地球，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了新的家园，彼此之间不分国界，彻底成为地球村村民。
总之就是烂俗科幻小说常见的故事开头。
破绽简直比秦昭的废话还要多。
……秦昭。为什么最近总是想到他？
楚烬有一瞬间的晃神，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翻到了一页古地球的地图上，指尖所处的位置，正是他和秦昭初遇，同样也是秦昭的葬身之处。
他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指，低低地叹了口气。
史莱姆从桌兜里露出一双绯红眼睛，安静又认真地看着他。
来到星际世界的第一堂课，就在楚烬完全放空的目光中结束了。
他离开座位，史莱姆也从桌兜里重新蹦回他的肩膀上，一人一团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坦然自若走出教室。
楚烬已经调整好了心情冷静下来，他洗干净手，史莱姆在水池边上左右蹦跶，趁着四下无人，楚烬问他：“好感度的判断标准是什么？”
史莱姆又弹跳了几下，软软的躯体像果冻一样荡起波纹，楚烬起了玩儿心，忽然把指尖的水渍弹到了史莱姆的身上。
白胖胖的团子打了滑，吧唧一下跌进水池里，水龙头受到感应，哗啦一声淋了它满头。
楚烬眼疾手快把白胖子捞起来，失笑：“你好笨啊。”
这是他自穿越后露出的第一个笑容，或许还要更往前，到他和秦昭在最后的决战场上相遇时。
史莱姆被捧在手中轻轻擦拭，它艰难地睁开双眼，绯红眸子动也不动地盯着对方，“谢谢先生。”
楚烬一愣，“你的眼睛……”
那个人也总是用一双绯红的眼睛注视着他，眼中神色复杂沉重，却又在他看过去时狼狈的躲开。
“先生？”
“……没事。”楚烬摇摇头，烘干团子后将它放回肩膀上，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好感度是非常主观的东西，先生。”史莱姆一本正经地回答：
“每个人对于好感度的标准都不一样。对于一般路人来说，他们对您的好感度即使达到了满分100也只是成为普通朋友、或者将您当作憧憬对象。对于和您关系更加密切的人来说，好感度满分意味着你们互相信任，甚至能够将生命托付给彼此。”
楚烬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你刚刚说憧憬对象。”
史莱姆噎了一下，心想你怎么就只听见了这一句？可他还是只能尽职尽责地表达出肯定：“是的先生。”
楚烬双眼一亮。
他在刚才的课堂上得知所处的林川学院是战斗学校，顾名思义毕业之后是要来战斗的，地位大概和军校差不多。
自古军校多慕强，要想快速地成为全校师生的憧憬，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在战斗中胜过他们。
要是放在五年前，那个只在爷爷奶奶盛情邀请下练习了一段强身健体太极拳的初中生楚烬身上，肯定没戏。
但他现在已经是个十九岁、并且熟练掌握各种战斗技巧的成年异能者了。
楚烬转念一想，问它：“你会对我进行限制么？”
“并不会。”史莱姆侧过身，被烘干机烤的暖呼呼的胖团子轻轻碰到楚烬脸颊。
霎时间，一阵温暖的光芒从两人接触的地方散发出来，虽然只有短暂的一瞬，也足够晃的楚烬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时，楚烬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恢复了，即使还没到巅峰状态，但在这个并没有原本世界那套异能战斗系统的普通学校里，足够应付所有人。
楚烬摊开手，一道肉眼难以察觉的蓝色暖流缠绕在指尖，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安慰。
洗去身心疲惫后楚烬长舒一口气，继续刚才的话题，“也就是说只要成为强者就能被他们憧憬咯？”
楚烬对自己的攻略方案非常满意，他挑眉，说：“那就打到他们心服口服好了。”
史莱姆：“……”
“不……先生，”史莱姆的电子音里透着浓浓的勉强，生硬地开口试图拉住脑回路非一般的宿主：“您不可以随便使用暴力，在此之前您已经有过两次记过处分了，参与校园斗殴会使您被学院开除，全校师生的好感值将全部停留在负值。”
楚烬失望地低下头，耳畔一缕长发垂落在脸侧，打出漂亮的阴影，“哦。”
“……”史莱姆顿了顿，无奈妥协道：“但如果是别人主动挑衅的话，您可以选择还手。”
楚烬半信半疑地看着它，“真的？”
“真的。”
楚烬勾起嘴角，抬手捏了一把史莱姆，语气都轻快了不少：“看样子以后得长时间跟你相处了。”
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楚烬狐疑地眨眨眼，他总觉得刚刚白胖团子好像有点泛红，奇奇怪怪的。
经过几个小时的相处，楚烬已经习惯史莱姆在他的肩膀上安家了，索性白胖子看上去肉嘟嘟，体重却轻飘飘，趴在肩膀上并不影响他的行动。
他抬头看了眼镜子里略显陌生的地方和除了衣着并没有任何变化的自己，彻底放下心来。
把刷好感当成一次普通任务来做吧。他可是任务成功率高达百分百的楚烬。
“走，去看看有没有人想找我麻烦。”楚烬转身往外走，感应门却并没有在他靠近的时候开启。
来自远古地球的遗民楚烬陷入沉默。
史莱姆发挥了它的小灵通作用，科普道：“先生，门从外面反锁上了。”
楚烬：“……”
楚烬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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