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除。
楚烬活了快二十年，读书生涯里拿了数不清的奖状奖杯奖牌，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师长用这种不屑的语气对他说出记处分这三个字。
良好的教育让他并不打算第一时间正面跟这位教导主任硬碰硬——当然不代表讲理之后不可以，楚烬顿了顿，道：“陈主任，我认为凡事都应该讲究证据。”
“少跟我扯什么证据，我的眼睛就是证据。”教导主任推了推眼镜，不耐烦地收起智脑，冷眼看向楚烬，“不想记大过也行，按照校规进行十倍以上赔偿外加做义工一个月，我再考虑考虑给你改成小过。”
话音未落，四周学生之间的交谈声明显大了些，更有人摇着头，啧啧声不断。
他们可算是看明白了，楚烬今天根本就是撞到了枪口上，陈主任摆明了就是要让他退学！
林川在学生间被戏称为平民学院，顾名思义在读学生也大多都是普通家庭的孩子，家庭条件一般，生活水平也一般。十倍的赔偿条件在大部分学生眼里根本就是天价。
楚烬虽然是众所周知的官富二代，可谁都知道他这位二代家庭地位并不怎么样，压根儿就不受楚家的重视，要不怎么他的兄姐都上了阿诺德那所贵族学院，只剩下他一个人灰溜溜跑来林川。
一套门窗的维修费用大约五万星币，十倍可不算是个小数字了。更何况楚烬现在档案后面还挂着两个大过呢，他要是有钱，早就抹掉了！
“……杀人诛心啊。”吃瓜路人低声感叹：“楚烬肯定拿不出五十万，而且我听说，楚家那两位大人早就不管他了，每个月只给点生活费。”
“啊？那陈主任也太损了点儿吧……他现在拿不出钱，家里又没人帮忙，不仅得被开除，还会让全校人都知道他被家里放弃了。”
“好可怜啊，他。”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懂不？他为什么会有今天这个下场？自作孽哦……”
陈主任自认为震慑的目的达到了，他低头看了眼手表，催促道：“行了，都上课去吧。楚烬，交钱还是退学，下午放学之前到教务处给我答复。”
他又摆出赶人的架势，三两下将围观群众们轰进了教学楼，做鸟兽散。
寸头一行人大摇大摆地绕过他往训练馆走，黄毛躲在寸头身后嘲讽：“大少爷要哭鼻子咯～”
楚烬被气笑了，扭头就走，大长腿迈出几步才想起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他回头走到灯柱旁边，史莱姆仰脸朝上看着他，似乎有点委屈。
“你还不高兴了？”楚烬捏了它两把，史莱姆慢慢吞吞从怀里跳上他的肩膀，在他脸颊上蹭了蹭。
软绵绵的，还有点凉。
“先生。”史莱姆的声音听上去有点低落，虽然楚烬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一尘不变的电子音里听出来感情的，“其实您刚刚不用忍耐，就算会降低好感度……再刷回来就是了。”
圆滚滚的，软塌塌的小团子在为自己打抱不平。
楚烬眨了眨眼睛，心中泛起了一丝异样的温暖，一点点融化了烦闷和不安。
“没忍耐。”一人一团顺着树荫往前走，楚烬抬起头来，训练馆的屋顶映入眼帘，“早点完成任务，早点回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确实被面前师生的丑恶嘴脸激怒了，但当他的目光落在与自己世界格格不入的建筑上时，又很快的冷静了下来。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他自然没必要为了不真实的存在去计较什么，与其当场发难把那个寸头、黄毛还有德不配位的教导主任打得妈都不认识，不如想想有什么办法既能够打脸他们，又能保证自己不被开除，最好还能再涨点好感度。
一举多得。
当然了，气还是要出的。
史莱姆晃了晃，憋出一句：“先生一直都这么冷静吗？”
楚烬一愣。
不记得是多少年前了，他也跟别人一起逃课翻墙上树嬉戏打闹过，也曾经因为不舍得，追一辆不会停下的车直到狠狠摔倒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中间。
那时的他，冷静吗？
半晌，他自言自语道：“也许吧。”
*
一举多得的机会来的比楚烬想象中要早不少。
前往训练馆的路上，因为被史莱姆勾起了回忆，他脚步不由自主慢了下来，还是在上课铃响后才到达训练馆，被老师毫不留情地点名去馆外罚站。
楚烬百无聊赖地靠着墙壁，甚至开始想象那几位队友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失踪后或者有什么反应。
思想开了会儿小差，又回到正事上。
楚烬记起教导主任提出的条件，曲起手指在史莱姆面上弹了一下，问道：“我现在能拿出来多少钱？够赔偿吗？”
史莱姆回过神来，绯红双眼眨了两下，虚拟屏幕再度出现。上面写着：
【星币余额：3w】
“……”史莱姆回他：“还差47万星币。”
楚烬：“……”他怎么这么穷？？
训练馆里老师的呵斥声越发尖锐，还伴随着学生叫苦不迭的哀嚎，刺耳得很。楚烬皱着眉头揉了揉耳朵，索性当一回坏学生，光明正大地逃了课，往另一头的小公园走。
就是这么巧，撞见了坐在小公园长椅上抽烟的一群人。
仔细一看，好么，还真是冤家路窄，长椅中间坐着的那位分明就是今早才被他过肩摔的瘦猴子学弟。
楚烬眼皮跳了一下，史莱姆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道：“先生，你的运气……”一言难尽啊。
见他这个外人闯入，聚众吸烟的刺头们停下聊天转头看过来，面上神色各异。
“哟。”瘦猴子掐掉烟头，站起来拍了拍手，冷笑道：“学长，这是找我来了？”
楚烬看他一眼，淡淡道：“路过。”
“来都来了，”瘦猴子伸手拦住他的去路，身后的弟兄们也纷纷丢掉烟头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瘦猴子说：“不如玩一局游戏？”
瘦猴子从长椅上某个卷毛戴眼镜的男生怀里掏出一张卡，拍在旁边的石桌上，讽刺道：“听说学长缺钱，咱们当学弟的略表一番心意。”
楚烬挑眉，突然对他的口中的游戏产生了一点兴趣。
“怎么个玩法？”
瘦猴子一笑，道：“咱们十个兄弟每人身上有十万星币，打赢了就归你。怎么样，敢玩儿吗？”
“规则？”
“没有规则。”
“好。”楚烬左右看了一圈，发现没有那么顺手的地方可以安置史莱姆，余光忽然瞥见长椅上那个怂兮兮的瘦弱卷毛，“帮我看着。”
楚烬把史莱姆隔空丢进卷毛怀里，拉开校服拉链，勾勾手指，“开始吧。”
九个一米八左右的壮汉再加一个瘦猴子齐齐围了上来，瘦猴子狞笑一声，道：“我可没说是一对一……给我揍他！”
卷毛不忍直视地闭上了眼睛，抱着史莱姆的手随着□□击打声和哀嚎声不断收紧。
“啊！！”瞧瞧，叫的多惨啊。
“嘶——”太惨了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噗通——！”被打进池塘里去了？不会闹出人命吧？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欸？？
欸？！卷毛茫然地睁开一只眼睛，瑟瑟发抖地看向战场——
受害人楚烬安稳地站在原地，风卷着衣摆翻飞，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而那十个大兄弟……太惨了啊。
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龇牙咧嘴喊着疼，还有一半干脆跟着瘦猴子一起……在隔壁池塘里泡澡去了。
卷毛瞳孔地震，张大着嘴连呼吸都忘记了。
楚烬活动了一下手腕，看着地上这群没用的人撇撇嘴。一点都不经打，半分钟不到就全趴下了，他本来还以为能活动活动筋骨呢，啧。
跨过地上横躺的废柴们，楚烬走到卷毛身边伸出手，“麻烦了。”
卷毛瞪着双眼，没理他。
“……”楚烬不解地弯下腰，“可以把我的东西还给我吗？”
“啊？哦！哦！”卷毛突然回过神来，手脚并用地离开长椅站起来，语无伦次道：“学长、学长好厉害……真的好厉害！”
被他一直压在怀里的史莱姆突然警觉，咻一下挣脱开卷毛的束缚，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突然长出了一张嘴，对着卷毛试图去触碰楚烬的手吭哧就是一口。
那叫一个快准狠，连楚烬都看呆了。
几秒钟后，卷毛的惨叫声划破天地——
始作俑者史莱姆轻巧地蹦回了他怀里，左蹭蹭右蹭蹭，撒娇一样，仿佛前一刻的凶残咬人团子不是自己。
“还挺护主。”楚烬失笑，没纠正它疑似占便宜的小动作。
他把石桌上的卡拿起来塞进兜里，偏头看向池塘中的瘦猴子，勾起嘴角，语调轻快：“谢了，学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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