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蒙脱石散

    季安安看到她手背上的壮骨膏, 按住她的手没让再拧,立即回头朝着楼上叫时柏年,“哥,快来, 你老婆扭不开瓶盖”

    虽然时柏年不知道自己误会了他, 但任臻这会过不去自己那一关, 正觉得羞耻, 听到季安安喊人更是急了, 捂住她的嘴,急了,“我不喝了”

    季安安扭着腰撞了下她,小孩满脸八卦因子跳动,还对她挑了下眉, 一副看破的样子, “哎呦,害什么羞, 你手伤着, 就该使唤我哥伺候你。”

    任臻掐了下她的腰, 季安安有痒痒肉,差点没跳起来,“诶, 嫂子, 你是什么工作啊”

    任臻稍稍想了下, “我不上班, 算是半个石匠,在家工作。”

    “自由职业听起来好爽”

    “不太爽,有单子了就接,没单子就吃土。”

    “怕什么,找我哥啊,他有钱。”季安安笃定地说,“我哥这么宠你,你跟他撒个娇,还当什么石匠,做富太天天跟人打麻将”

    “”宠个毛线。

    “以前还以为我哥那没交过女朋友的性会孤独终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结婚了。”

    任臻缓缓笑了,“没交过女朋友你对他还是了解太少。”怎么可能没有。

    “事实就是这样啊嫂子我不骗你,我哥从小到大连女孩手都没摸过,记得有一次听奶奶讲,高中他把送情书的女孩都给说哭了。”

    任臻微微瞠目,“还有这样的事”

    “听说我哥拿到情书的第一时间就用了好一会教育人家早恋的危害,甚至还嫌弃对方成绩不好,缺点太多,没有吸引他的地方。”

    任臻想笑,但忍住了,“好过分,他直男啊”

    “奶奶说从那以后没人再敢给他送情书了。”

    “太搞笑了。”任臻眉眼渐渐展开。

    时柏年从楼上下来,眼睛望过去,“你们聊什么呢”

    任臻回头,身旁的季安安起来迎上去接过他手里的袋子,拎到手里感觉东西很沉,她脸上挂笑,要打开被时柏年拦了下,“回去再看。”

    “这么神秘”

    时柏年不再搭理她看向任臻,“我叫了外卖,一会就到。”

    季安安皱了皱眉,“我来你家做客,你不做饭招待招待我”

    “你什么时候见我做过饭了”

    “”

    吃饭的时候任臻才知道,季安安看着是小带点,但今年都高三了,明年参加高考。

    “今天周六,你怎么没在学校”任臻问道。

    坐在她身旁的时柏年听到她问,顺嘴接了话,“她是学渣,去不去都无所谓。”

    学渣本渣听到这话在餐桌下踢了他一脚,脸上有些臊了,“哥,你嘴怎么这么毒呢,我不要面子的吗”

    桌上有一道鲫鱼,时柏年拿小勺挖出鱼眼,动作很流畅自然地放进任臻的小碗里,接她话“你哪有面子,上次替你开家长会,听你班主任说你数学考了”

    说到一半,时柏年突然止住,觉得还是要给小姑娘留些面子,“吃饭。”

    任臻没动,盯着碗里的鱼眼珠子,她莫名,问身边人,“你把垃圾往我碗里撂”

    时柏年夹菜的手一顿,季安安的视线望过去,噗呲一声笑了,“嫂子你没听说吃鱼眼能明目吗我哥是关心你呢,你试试看,鱼眼可香了。”

    “是吗”筷子夹起那只鱼眼,任臻细细打量了一下,不太敢下嘴。

    时柏年轻声提醒“除了瞳孔是硬的不能吃,其他都可以吃,试试,是挺香的。”说着,他又把另一只鱼眼挖出来放到她碗里。

    季安安感觉自己被强行喂了口狗粮,她手臂起鸡皮疙瘩,抬手搓了搓,“哥你偏心”

    时柏年嫌她嘴碎,懒得搭理她,“吃饭还堵不上你的嘴。”

    季安安被他一噎,抬眼无意瞥见时柏年下嘴唇上有一块黑痂,她脱口而出,“呦,哥你嘴皮子都起疮了,怪不得火气这么大,少吃点肉啊。”说着,她抢先夹走时柏年面前的甲鱼裙边。

    时柏年蹙了蹙眉,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唇瓣,他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解释说“不是上火,你嫂子咬破的。”

    “咳咳”任臻喉中一哽,嘴里的汤汁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她捂住嘴,迅速抽了张纸巾捂住,“咳咳咳,咳咳咳咳”

    对面的季安安被她这阵仗吓了一大跳,“嫂子别激动”

    时柏年瞪了她一眼,“就因为你话多,赶紧去拿条湿毛巾来。”

    “是,遵命,我的哥。”季安安觉得她哥自从有了这嫂子连性都变了,现在动不动就要怼怼自己,这是结了婚有底气了

    季安安起身,任臻擤了鼻子,抬起涨的通红的脸,狠狠瞪着时柏年,“谁让你胡说的”

    时柏年看着她有点想笑,但终究是没敢,他强忍住,无辜地看着她“我记起来那晚的事了,所以实话实说。”

    任臻直接一脚踢过去,“你当时怎么没记起来”

    时柏年的小腿干骨一痛,他脸上的表情皱了皱,立即道歉,“是我错了。”

    任臻扔下纸巾,别开脸不愿搭理他了。

    “别生气。”他在一侧低声诱哄。

    见她不回应,他渐渐有些委屈了,“那晚是因为我喝多,强吻你是情难自禁。”

    “你闭嘴”任臻余光看到季安安从洗手间出来,她脸色憋的涨红,着急出声打断他的话,。

    时柏年只当没听见,只顾自地说,“你要不愿意,亲回来就好了。”

    “咳咳咳”季安安被嘴里的口水着实呛了一口,她咳嗽的动静不小,引的那两人同时回头看过来,她的目光闪躲,猛地捂住嘴巴转身往洗手间冲,还不忘此地无银三百两一把“我什么都没听见。”

    天,为什么要让她这个单身狗听到这样的虎狼之词,太刺激了

    任臻把腿上的餐巾布扔在桌上,起身,那晚的难堪让她想赶紧消失在这里,“我不吃了”

    一想起那一晚,她就隐约能闻到那一夜他喷在她耳边浓郁的酒气,撬开她双唇侵略压覆的舌,单薄的衬衫,性感的喉结。

    还有她冲破理智用力咬下那薄唇时铁锈的气味。

    任臻忘不了他喊完痛,顶着猩红的薄唇,结实的双臂圈住她腰时委屈地叫的那一声老婆。

    这个人,一旦染上他,是要完蛋的节奏。

    她有点慌了,转身的时候开始同手同脚,时柏年不想放她走,伸手一把圈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扯,任臻腰一折撞进他的怀里。

    修长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他们一高一矮,四目相对,她的后腰上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热,甚至有些烫人,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不对。

    一通电话,打断了两人脑子里所有的黄色颜料,也及时阻止了某种冲动的企图心。

    听到是她的手机铃声,任臻睫毛微颤,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转身抓起手机,发现是警局的号码。

    时柏年突然按住她的手腕,任臻诧异抬头,看到他的目光盯着自己的唇瓣,她想躲,头顶传来一道不紧不慢地声音“我们今天晚上需要好好聊聊。”

    孟蝶母亲的身体一直不好,报了病危最近抢救了好几次,医院那边一直是盛少谦在守着,孟蝶在南城又无亲无故,这件事段竹只好通知任臻,看看能不能联系到她别的家属。

    “痕检技术人员在宋刚鞋底检测出与案发现场微量成分完全一致的泥土残留,这是直接证据。”

    “他母亲为了他少判点,已经全部招了。”

    段竹把尸检报告推到任臻面前,“被害人遗体还在冷库里,如果对报告没有异议,你把字签了,可以送去火化了。”

    任臻望着报告上的几个字,头皮发麻,没敢碰桌上那支笔,“等盛少谦来让他签吧。”

    段竹没勉强,点点头收了报告,又听到她问“我能见见宋刚吗”

    “在未经法院判决且判决未生效之前不行。”

    任臻目光空洞地看着他,觉得自己的声音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孟蝶根本不认识他,他为什么要杀孟蝶”

    两个小时前。

    在面对母亲的指证下,宋刚终于认罪。

    “为什么要杀被害人”这是他伏法后段竹问他的第一个问题。

    宋刚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将近有五分钟,才答“孟蝶她看不起我。”

    “为什么这样说”

    这个问题让宋刚眼中的情绪变得复杂起来,愤怒中又带着仇恨。

    “她跟我母亲是对门,明明我们是同一个阶层的人,可她每次看到我都会露出嫌恶的表情,视我为浑水猛兽,退避三舍,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你就起了杀心”

    “她嘲讽我。”宋刚抬起头看着段竹,他的眸子冒着层层血丝,猩红一片,他一字一句为自己辩解“我腿部有残疾,别人上楼不到半分钟,而我需要三到五分钟,甚至更久。”

    “有一次我上楼,挡了她的路,我们发生了肢体冲突,她便对我破口大骂,她说我是废物,说我是残疾,她那天夜里把我的所有缺点都大声暴露了出来,让所有邻居都听的一清二楚,从那天起,我发现被人看我的眼光充满了嘲弄和调侃,我无法忍受那些目光。”

    坐在审讯位置上的男人微微皱眉,他道“你有没有想过是因为你太敏感了,你的残疾”他换了一个委婉的措辞“你的腿疾,是大家肉眼能接受到的讯息,并不意味着是从那天开始他们对你的态度不一样。”

    宋刚不说话。

    “能告诉我孟蝶为什么会讨厌你”

    “因为我穷。”宋刚直言“她自己也穷,却嘲笑我穷。”

    “还有呢”

    “我喜欢她。”宋刚双手扶住额头,镣铐在他手腕上发出锒铛脆响。

    “我尝试过跟她和解,每次看望母亲的时候我都会给她带礼物,我试着逗她笑,想尽一切办法让她喜欢上我。”

    他发出近乎绝望的声音可是她还是看不起我,她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就像看一个垃圾。”

    “所以你就起了杀意”

    “我没有真正想要杀她”宋刚的情绪渐渐平静“我中考后被省重点学校录取,高中三年,年年是省三好学生,参加过许多奥赛,也拿到数十个省一等奖,我在高三时有一线大学的保送名额,但我为了照顾我母亲,选择了放弃。”

    “虽然我的腿有残疾,可我认为自己跟别人比并不差,甚至更优秀,直到孟蝶的出现,她不喜欢我,也看不起我,她的拒绝让我感受到了一种侮辱,同时她也践踏到了我的尊严。”

    “说一说你的犯罪过程和动机。”

    “你觉得你没有错吗”段竹问。

    “我不该杀她。”

    民警的手指飞快的在电脑上记录着他们的对话。

    段竹紧盯着他,“还有吗”

    宋刚不说话。

    “你一直强调她瞧不起你不尊重你,但是你又何尝尊重过自己。”

    宋刚抬起头,看着段竹。

    “你知不知道我们在被害人网购记录中找到了她买防偷窥玻璃纸的证据,她不想与你接触,或许是因为察觉到你长期对她的窥探。”

    段竹一字一句“你的腿疾或许根本不是她厌恶你的原因,偷窥才是。”

    宋刚在审讯室沉默了很久。

    直到武警羁押他到石桥洞指证,看到当时的现场,他终于失声痛哭出来,近乎绝望的声音淹没了他。

    后悔了要哭,忏悔了也要哭,

    就好像哭就能解决一切罪恶。

    从审讯室出来,在大家都开开心心为案件破获所开心的时候,刑侦队长段竹的脸上倒是没多少笑意,沉重印在他的脸上,每一起凶杀案的背后,都有太多让人悲伤惋惜的故事。

    “宋刚已经被送往看守所,法院审理开庭的时候会通知你们到场。”

    段竹轻拍了下盛少谦的肩膀,“逝者已逝,你们节哀。”

    从没有听过这样荒诞的杀人动机,仅仅因为孟蝶的一句窝囊废,让宋刚有了毁灭她的想法。

    盛少谦今天才收到孟蝶不在的消息,在之前几次被传唤后,他其实也听到过一些对孟蝶的风言风语,她的失踪让他也有过一瞬的怀疑,但他的自负让他以为孟蝶又在耍小性子故意玩失踪,她总是这样,任性,放肆,纵情,她只对他这样。

    他以为她玩够了就会回来,以为她把母亲交给他照顾也是为了折磨自己,为了惩罚自己离开她。

    他笃定她闹够了就会出现,因为跟以前一样,他们在一起,永远不需要他刻意追寻她就会回来,他对她来说很重要,而她对他却是可有可无。

    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竟等到的是她的死讯。

    段竹走后,盛少谦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空洞地走到任臻面前蹲下。

    他无法忍受这样一个鲜活的生命,毫无防备的从自己的世界里消失了。心如绞痛,伤痛化作眼泪,扑簌扑簌滴落在任臻的腿上。

    他抓住任臻的双手,两行泪夺眶而出,他很少流眼泪,甚至脑中对自己哭的记忆完全忆不起来,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什么是恐惧。

    一切情感知觉,都在孟蝶这个女人这里完败了。

    任臻目光呆滞地看着大理石地板,她没有哭,因为眼泪已经在知道孟蝶死讯的那天流完了,此时就像一个提线娃娃失去了控制,任由盛少谦抱着。

    虽然领导开会宣布大案破获,警员脸上露出了油然而生的笑,这个结果不枉费他们日夜辛苦为案件奔波,大家从会议室出来,都讨论着下班要去跟女朋友或者老婆做点什么,离家这么些天都没回去,一定要好好花些时间跟爱人闲庭信步耳鬓厮磨。

    时柏年下来找任臻,没料到自己会撞上这么感人的一幕。

    呵,他们抱得还挺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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