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氟西汀

    我这人从不记仇,一般有仇我就当场报了。

    ——婊里婊气的小星星

    这个名字让任臻瞬间想起自己聊了近两年的一个网友,也叫龟蛋。

    关键是就在一个小时前,她还上网找对方报喜说自己找到了骗婚伙伴,暂解父母催婚之急。

    下车前她无意识扫了眼手机,以前回消息挺快的龟蛋,今天倒是破天荒没搭理她,估计是对方有事?

    任臻听到有人喊这个名字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这个称呼实在有些独特,她下意识以为自己幻听。

    丁正踏上台阶,看到张姨站在门口,他声音洪亮地叫了人。

    张姨挪开身位,笑着迎他:“快进来。”

    丁正把手里的东西递给她,穿过长廊,看到了客厅里的主角。

    任臻目光在时柏年跟丁正身上来回穿梭,眼前的陌生男人说看到有人进时柏年爷爷家,而此时这里只有任臻一个新客,想必指的是自己没错。

    而龟蛋叫的是——

    任臻转过头,看着时柏年,心里的疑惑实在太大,秀气的眉毛蹙了蹙,问:“他刚叫你什么?”

    时柏年盯着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到几道悦耳的笑声从楼上传来。

    实木旋梯之上,一位穿着华丽高贵的妇人和宋洛灵一起扶着一位满头花白的老太太正在下楼。

    “瞧你们小心翼翼的,我身体还硬朗,能走的。”老太太说。

    “外孙想孝敬您老人家,姨母你就让她扶着吧。”此时说话的中年女妇人的眉眼跟旁边的宋洛灵有些相似。

    任臻沉吟,猜测这应该是一家人,同时心里又是大惑不解,她昨晚在时柏年车里见过宋洛灵一面,今晚的场合,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臻还在愣神,余光感觉到身边颀长的身影一动,她的右手被大掌包裹住,一道力牵引着她向楼梯口走去。

    “奶奶,你看我带谁回来了。”

    时柏年扭头,跟任臻四目相对,男人眼中有柔和的笑意,硬朗英气的脸变得生动起来,仿佛是发自内心地高兴。

    任臻第一反应有些痴呆,只一秒,差点被他带入戏,又很快,她神色一动,心里惴惴。

    他演技不错,不去当演员可惜了。

    反应过来的任臻也笑,松开时柏年的手上前一步对着他口中的奶奶自我介绍,“奶奶您好,我叫任臻。”

    “是……”

    不等她说完,时柏年快她一步开口:“这是我女朋友。”

    “女朋友?”

    宋洛灵和宋妈妈在那一刻忘记表情管理,异口同声后,脸上的笑容巨变,前者错愕后者惊讶。

    听到疑问声,时柏年好似这才发现了她们的存在,男人笑着,不徐不缓地叫了人,又问道:“表姑今晚怎么来了?”

    原本来给女儿牵红线说婚姻的房慧美,也就是被时柏年叫表姑的那位一时词穷卡壳。

    她正是宋洛灵的母亲。

    “呵呵,我带着洛灵来看看姨母。”

    房慧美干笑一声,看着他身旁的女孩,转脸对正在观察任臻的老太打趣似得说道:“柏年这孩子真迅速,昨儿个还听洛灵说他没有女朋友呢,今儿就有了。”

    听到这话,任臻心中一荡,不由抬头看向脸上充满笑意的房慧美。

    这人话中有话,让她莫名感受到一股不善的气压。

    果然,下一秒,时奶奶走到任臻面前,漆黑的眼睛盯看了她几秒,随即移开视线错过她,对着时柏年抱怨:“怎么回来也不提前通知一声。”

    任臻垂在腿边的手悄悄蜷了蜷,诶,看样子是个很难应付的老人。

    “爷爷不是气我一直不带孙媳妇回来,我今天下班早,带任臻一起过来看看你们。”

    时柏年两句不离任臻,说完,伸手扶住奶奶,他抬起眼皮给了任臻一个眼神,她立即会意,上前扶住老人另一只手,“有台阶,奶奶小心。”

    还算乖巧。

    时奶奶朝客厅定晴一看,笑了,“正正也来啦。”

    “奶奶好。”丁正端端正正鞠了个躬问好,乐呵呵走到时柏年身边,“远远看到有美女进院,听我妈说年哥有女朋友了,就来瞧瞧美人。”

    丁正说着,目光没离开任臻,伸出手跟她问好,“我叫丁正,新嫂你好。”

    任臻微微颔首,双手抬起来要与他握手,不料身侧的时柏年突然上前插过来拦下她的手,掌心一转将她包裹住,“别理他。”

    丁正睁圆了眼睛,惊了:“不是吧你!”

    “握一下都不行?”

    时柏年还为他刚才叫自己龟蛋耿耿于怀,这会懒得搭理他,牵着任臻转身问:“奶奶,怎么没见爷爷?”

    “死老头在书房练字呢。”

    张姨从厨房探头出来,提醒他们:“可以开饭了。”

    “那我去叫爷爷下来。”时柏年刚说完,听到身后有动静。

    众人抬眼看去,见一位魁梧高大的老年人从楼梯上下来,看到时柏年,老人鼻腔中哼出个音调,“不是说不回来,怎么又滚回来了?”

    面对爷爷的讥讽,时柏年哑然失笑:“爷爷不是总恼我独身,这不是带孙媳妇来给你请安了。”

    任臻机灵,上前乖乖喊人:“爷爷您好,我叫任臻。”

    时老眼神毒,看着眼前标志的美人,浓眉微蹙,不悦地看向时柏年:“你找人糊弄我?”

    任臻心里一惊,吓得悄悄捏了捏时柏年的手心,她刚就说了一句话,怎么露馅了?!

    谁料这个小动作还是没逃过宋洛灵的眼睛,不等她反应过来什么,见远处的时柏年已经微笑着解释:

    “我哪儿敢糊弄你,这是我追了两年的女孩,本来想低调谈几年恋爱,爷爷你这不是催得紧,带她来认认你跟奶奶,定个日子就领证。”

    这话让任臻不由抬起眼皮看向他。

    他倒是聪明,谎话张嘴就来。

    而领证二字,让宋洛灵脚下踉跄后退了几步,她母亲房慧美悄悄按住她的手臂将人稳住,微微侧脸,这才发现女儿脸色铁青,十分难看。

    -

    月光如银,时家此时灯光如昼。

    晚餐的时候,大家纷纷走向餐厅,房慧美在时奶奶身旁入座,宋洛灵拉开凳子抢先一步坐在任臻左侧,抬头看向时柏年发出可以甜腻的声音:“柏年哥坐对面吧。”

    餐厅的桌子是半圆桌,越往右侧位置越偏。

    时柏年没接她话,直接在对面搬了把椅子放在任臻右侧桌角,“没事,我坐这儿。”

    任臻见他要坐在自己身边,从桌上拿起一双筷子递给他,发现他夹菜不方便,于是拿起公筷伸向面前那盘腊肉,正要放在时柏年盘中,宋洛灵尖叫提醒:

    “你怎么回事,腊肉里有亚硝酸盐,对脾脏很不好,柏年哥吃不了!”

    她的声音出现的很突兀,任臻吓得一抖,不料银筷从她手上滑落顺着桌面掉了下去,两根筷子相继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

    “掉筷子会倒霉,任小姐怎么连筷子都拿不好。”宋洛灵嗤了一声,语气嘲讽。

    宋洛灵的妈妈明显比较理智聪明,她低声呼唤宋洛灵的名字,“你这小孩胡说什么。”

    张姨端着道羊肉丸子汤进来,见到此幕,慈祥地笑:“老爷夫人,任小姐两次筷落,是双喜啊。”

    听到吉利的话,时爷爷突然发出浑厚的笑声,“哈哈哈,说的有道理,无妨,小张你再给臻臻填双筷子。”

    任臻礼貌地说谢谢,“爷爷你叫我小名星星就好。”

    宋洛灵受不了自己接二连三都被无视,她放下筷子与张姨争辩:“什么双喜不双喜,张姨你好迷信。”

    时奶奶柳眉皱起,惊讶地抬头看着宋洛灵,似乎比较意外她会说出这样的话。

    “张姨说的两次筷落,是谐音(快乐),快乐通喜,所以是双喜。”她身旁的任臻一时没忍住,向她解释道。

    宋洛灵大小姐脾气被人顺毛娇养惯了,有人戳她脸面,顿时有些炸恼,幸好,在她丧失理智前,气质高贵的房女士及时插话:“洛灵,姨姥酿了你最爱喝的杨梅酒,你去酒窖拿上来让任小姐品尝一下吧。”

    见宋洛灵不动,房慧美悄悄在桌下拍了拍她的大腿,“快去啊。”

    宋洛灵抿了抿红唇,后来还是推开身后的椅子起身,在旁人看不见的角度狠狠剜了任臻一眼,转身跑了出去。

    对比宋洛灵不知礼数的口无遮拦,任臻的态度让宋奶奶终于愿意多看了她一眼,嗯,还算端庄。

    任臻怕自己多做错多,小口吃着碗里的米,一副很乖的样子。

    丁正是直男,完全没有意识到刚刚硝烟的战火,他夹起面前盘中的一块大排骨,不由竖起大拇指称赞:“这排骨肉入口即化,嫩的很。”

    身侧的男人微微倾身,修长的手臂穿过她眼前,见他夹起丁正说的那道菜,任臻手中一沉,一块大排骨被他丢进她碗里。

    时柏年微微侧脸,低低沉沉的声音在她耳畔解释说这是张姨最拿手的一道菜。

    时爷爷身体不好,吃完就上楼了,时奶奶见房慧美脸色不太好,便叫了她一同上楼去书房谈话。

    大人们一走,任臻感觉体内无形的发条一松,肩膀也松懈下来。

    应付家长好疲惫。

    时柏年倒没什么变化,拿了公筷一个劲往她碗里撂排骨,“你多吃点。”太瘦了。

    眼看着碗里眼被他堆成一座小山,任臻赶紧拿手挡住,“够了够了,我又不是猪!”

    丁正那个不懂情趣的单身狗,直接拿了筷子夹走时柏年筷中的排骨,“她不吃我吃!”不能浪费了。

    宋洛灵拿酒进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幕,时柏年温柔体贴地给任臻夹菜,可这贱人还不领情,欲情故纵地推脱说不要。

    气死她了!

    拿杯子倒满两盏杨梅酒,宋洛灵直接无视任臻,把酒推向时柏年,“柏年哥,你尝尝这酒。”

    丁正也想喝酒,但发现自己吃了一手油,抽了几张纸擦了下手,起身跑去洗手间洗手。

    时柏年看到宋洛灵只给自己倒了酒,男人薄唇微抿,沉着眸色并没有碰那杯酒,他没有过多的言语,独自起身去厨房找酒杯。

    时柏年今晚刻意对自己的疏远和见外让宋洛灵气急攻心,其实就差一步,如果任臻没来,说不定姨姥会松口让自己跟时柏年结婚,那样还有她任臻什么事?

    真搞不明白柏年哥为什么不找自己,非要找个托出来演戏给姨姥爷看,他还说他们要领证!

    简直荒唐!

    宋洛灵浑身怨气,趁着时柏年不在,她侧身靠近任臻的耳畔,刻意压低了声音,用了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提醒。

    “你现在就是个应付家长的合作伙伴。”

    “任小姐该不会以为柏年哥真的喜欢你吧,不会吧不会吧?”

    任臻不是傻子,她能明显感觉到宋洛灵对时柏年的情愫和爱慕,包括她对自己的抵触和不满,任臻心里震撼,这女人按辈分要管时柏年叫一声表哥,她无法理解这人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哥哥有这样畸形的感情。

    按逻辑来说,有可能是两个原因。

    要么她不是亲生的,要么就是变态。

    而对宋洛灵,任臻比较倾向于第二种。

    毕竟为了时柏年,这人昨晚在车上会做出往她身上倒奶茶的刻薄事,是变态也不难解释。

    看着宋洛灵挑衅加讽刺的眼神,任臻突然笑了,她的笑在暖色照明灯下显得有些诡异和妖媚,宋洛灵被她突然的变化弄的一愣。

    “你笑什么?”

    不等有人回答她,宋洛灵看到任臻拿起桌上原本属于时柏年的那杯杨梅酒,女人黑漆漆的眸子闪过什么阴谋诡计,果不其然,那杯液体被准确无误得倒在了任臻鹅黄色的连衣裙上。

    红色的液体顺着裙子飞流直下,一滴滴落在地板上,红色妖冶。

    那只杯子被塞进宋洛灵手中,时柏年这时拎着杯子从厨房出来,趁着宋洛灵痴呆的空隙,任臻勾着笑意的嘴角突然一平,下一秒,女孩脸上露出楚楚可怜的模样,她站起来,尖叫一声捂住了胸口。

    时柏年看到任臻被泼酒,大步走过去拉开她以免被宋洛灵的二次伤害。

    看到那条裙子被梅子酒玷污,时柏年脸色阴沉,他扭头,把张姨从厨房叫出来,“你带任臻到楼上换件衣服。”

    聪明的任臻却抢先一步开口解释:“没关系,你不要生气,衣服换一件就好了,不值钱的。”

    宋洛灵被这番话气地甩开了手里的酒杯,可怜的玻璃杯被狠狠掷在地上摔碎。

    她的食指激动地指向任臻,已然已经反应过来了,她厉声:“你陷害我!”

    宋洛灵怎么也不会想到任臻会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自己,她气到要吐血,极力地向时柏年解释:“我没有泼她,是她在污蔑我!”

    任臻手指擦了下溅在眼角的酒渍,这一幕被时柏年当作掉眼泪,他沉声:“张姨还不快去?”

    任臻被张姨带上楼,餐厅剩下宋洛灵和他,宋洛灵攥着拳,气愤地看着他。

    “柏年哥你不信我是不是?我真的没有泼她酒!只因为我刚说了她的坏话,她看不惯我所以故意报复我!”

    “那你的意思,昨晚那杯奶茶也是她看不惯你故意泼到她自己身上的?”

    宋洛灵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哑口无言!

    餐厅门口,折身回来的丁正不合时宜地轻咳了一声。

    “那个,打断一下,刚才我似乎目睹了全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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