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腹之欲, 大概是很重要的。
我站在路灯下,昏黄色的灯光从头顶照射下来,对面的食坊溢出奇异的香气, 怪物会走进去,在里面饱餐一顿之后,走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
a先生站在那里,我能感觉到,他在看我
。
迈开步子走了过去,肩膀忽然被搭住,我回过头, 是一只怪物,一只眼睛,嘴巴是竖着的, 仿佛鲨鱼的牙齿一般尖牙如同花朵绽开,露出了里面的猩红色,我听到它说“欢迎来到大食坊。”
虽然它说的是大食坊,但我总觉得它在说大食。
不过,为什么要叫大食坊呢
店铺在夜色与灯光下有着异常的温馨迷人,在普通人看来这大概就是能够给人在深夜时刻抚慰的地方,只不过, 这个地方并不属于人类,而是怪物。
肩上的手或者说爪子拿开了, 独眼的怪物裂开嘴, 半推着把我带进了食坊内部, 香气扑鼻, 如果走进来, 就会发现, 食坊没有外面看上去那么小,恰恰相反,里面还挺大的,甚至有楼上和楼下。
“想吃点什么吗”
a先生站在我的身边,他背着手,给人一种贵族绅士的感觉,我盯着他脸上属于眼睛的位置。
“怎么这么严肃”他罕见的,我觉得他的声音里带着古怪的笑意,可我不知道这是我的错觉,还是别的什么。周围很热闹,担任着厨师角色的怪物,侍者的怪物,还有客人,火焰声,笑闹声,咀嚼声,锅铲碰撞的声音,吵杂无比。
我垂下头,握着斜在胸前的背包带,“不,没什么。倒是你,又没吃饱吗”我的话语里,有着连我都不自知的冰冷和讽刺,但我毫无察觉。a先生似乎在笑,哪怕是在这样喧闹的环境里,我依旧能听清。
“我,不是你的监护人吗”
我沉默着。监护人,我在内心反复咬着这个词语,一个怪物说什么监护人,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欢迎光临,两位是吗”甜美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脸上带着面具的少女身后有数只手,宽大的袖子垂落,将手彻底遮住,只看到袖子随着她的动作舞动,衣服的样式,像唐装。
她引着我们两个朝楼上走去,经过的时候,一道又一道菜散发着浓烈的香气,有的怪物嗅到那个味道,像是疯了一般,大口大口的进食着,肚子肉眼可见的胀大,嘴里还含糊不清的叫嚣着,还要更多还要更多
目不斜视的从它们身边经过,其他的客人和侍者仿佛见怪不怪的样子。
我大概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习惯。
我这么想着,带着面具的少女像是什么都看不见一般,把我们带到了位置上。
a先生相当熟练的点着菜,比起吧台和自助,他更喜欢让人呈上来。就连这一点,都和人类很像。
直到侍者少女离开,他才十指交叉,将头放在上面,“你想要问什么吗”
自从走进这个店里,不,闻到这个味道开始,我的内心就好像有一只狰狞的凶兽,在疯狂的咆哮着,不够,还不够。准确来说,是自从离开了人类世界开始,那个声音,就一直在心里。
“这个食坊,到底是怎么回事”
a先生很神秘,他好像什么都知道,又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如果他是个人类,我相信他一定是那些女人最喜欢的家伙。
“这个食坊,只是食物而已。”
我看着他,那张脸,嘴角上扬,露出了锋利的牙齿,他明知道我在问什么。
怪物。
卖药郎看着外面的景色,浅蓝色的眼睛似乎什么都看见了,又似乎什么都看不见。他对人类,不好也不坏,但是不得不承认,总有一些人类,会出乎预料,带给他不一样的感觉。自私又宽容,虚伪又伟大,矛盾无比,融洽无比。他对人类一直都接受良好,不像这个人。
手轻轻搭在膝盖上的男人的眼睛上面。
很多时候,浮梦并不是站在人类的立场上,他的位置似乎一直都在变,偶尔他会垂眸,看到人类,但更多的时候,他会闭上眼睛,又或者看着远处和高处。比起卖药郎,浮梦这个曾经身为人类的人,可比卖药郎要冷漠的多。他身上的人性少的可怜,或者根本就没有,明明那个代表着他的曾经。可即便是这样,浮梦也能抛弃。
只有在拿起笔的时候,那个时候,浮梦像一个人。
白皙的手指上缠绕着黑色的发丝。手下的睫毛轻轻颤动,卖药郎移开手,低头和金色的眼睛对视。
金黄色的眼睛,并不会让人觉得温暖,因为太过璀耀,反而增加了距离感。对视了几秒,浮梦的嗓音有些沙哑。
“啊”
那双眼睛看着上方,没过一会又再次合上,只有呼吸声。
“这个故事,不写完吗”
平躺在腿上的男人转过头,金色的眼睛露出一点,没有目的的看着下方,声音很轻,像是云雾一般,可以被风吹散。
“这个故事,还需要写吗”
没有结局的故事,没有完成的故事,没有未来的故事。
或者说是,一眼就能看到结局的故事,一眼就能看到未来的、无聊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哪怕请别人去看,都不会多一眼。
卖药郎看向远处,风迎面吹来,发丝被风轻轻吹动,“能,看透吗”
男人金色的眼睛像是即将熄灭的灯火,“能”
浮梦先生垂眸看着右手。修长的手指,皮肤有点苍白,一看就是属于不经常出门的人,中指有着不同于其他地方柔软皮肤的茧子,那是因为常年握笔导致的,那是一只属于作者的手。
一股无言的疲倦和厌烦涌了上来,以前,都是用睡眠度过这段时间的。浮梦先生眼皮微耷,仿佛随时会睡过去一般。他并不喜欢社交,深居简出,是最传统的那种类型,他想要的也很少。几乎可以说是,无欲无求。
很久很久之前,他被白泽这么问道。
“什么都没有兴趣,不会很无聊吗”
那个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好像是。
“不知道。”
“有什么想要的吗”白泽穿着有些繁琐的衣袍,撑着脸,黑色的眼睛,像是什么都看懂了一般。
“没有”
卖药郎感受着手下柔顺的发丝,对方似乎在回忆之中,他很少见浮梦会这样。那双金色的眼睛因为太过透彻,反而什么都没有。有的时候,卖药郎会想,抛弃人类的身份并不是什么好事。
对于长寿的妖怪来说,人类反而格外的让人羡慕,正因为他们寿命短暂,人生反而精彩无比。
浮梦撑着地面坐了起来,黑色的长发披下,还有一缕缠绕在卖药郎的手指上。
浮梦先生沉默了一会,“帮我,梳一下吧。”
手指在发间穿梭,浅金色发的青年认真的梳着面前的鸦羽色长发。此时,浮梦先生就像是一只在被顺毛的黑猫,他眯着眼睛,神情慵懒,一般来说,他的怠倦期都是通过睡眠抵抗过去,但是现在他必定是不能什么都不管,直接回王座上睡觉的,那就只能找点事情做,让自己不无聊了。
因此。
浮梦先生金黄色的眼瞳微动,他讨厌被抑制,可如果在特定的情况下,他也是可以接受的。
一反往日那种简单的打扮。
耳朵上有着水晶珠子和流苏制成的耳坠,头发被编了起来,用同样能够抑制能力的发饰固定,当然这些配饰并不是主要的抑制力量的工具。
真正能够抑制的,是身上的纹路。
黑色的纹路在脖颈从衣衫里露出了一点,与有点苍白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卖药郎伸出手点了一下那如同露头的草芽一般的黑色纹路,纹路似乎有生命一般,避开了他的指尖。
“我们走吧。”
浮梦先生笑了起来,那不是宛如朗月清风一般的笑容,而是带着一点危险气息的笑容。
卖药郎顿了顿,“我知道了。”
明明还是同一个人,身上的气质却变了,变得有点肆无忌惮。卖药郎侧了侧头,是因为打算参与了吗
奴良滑瓢忽然觉得浑身发寒,他有点疑惑的搓了搓手臂,“忽然怎么回事”走廊上似乎有谁在靠近,障子门被拉开,奴良滑瓢抬头看去,愣了一下,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他朝浮梦身后的卖药郎投去疑问的眼光。
现在的浮梦看上去可不像是一个文人,更像是一把锋芒毕露的剑。奴良滑瓢觉得有点牙疼,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他熟悉啊不仅是他熟悉,白泽也熟悉啊。
这不就是他想要打架的时候,读作抑制,写作解放,打算发泄一下时候的样子吗。想到浮梦先生的破坏力,奴良滑瓢立刻警惕了起来。
“你这是打算”
浮梦先生的眼睛并不是浓郁的金黄色,而是仿佛燃烧的血液一般的猩红。他微微翘起嘴角,“没什么,只是,有点无聊而已。”
奴良滑瓢咳嗽了一声,“你这是打算离开”
浮梦点点头,“我,打算去京都看看。”他好像在笑,又像是在讥讽,很难想象一个人的变化会这么大。“酒,下次再喝吧。”
奴良滑瓢笑着送人离开,回过神来,他叹了口气,抹了把脸。
“这是憋了多久”他小声咕囔道,憋久了就会变成变态,看来还是很有道理的。这么想着,奴良滑瓢带着莫名的幸灾乐祸的心态,给白泽和鬼灯打了个电话。
要告诉他们。
猛獣が目を覚ました。
凶兽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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