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今弦并没有离开, 在那个虎视眈眈的保安的注视下,他把车开到了片场后面,绕开了那个保安的视线。
片场后面有个小门, 门上都生了锈迹, 可见很少有人过来。但从这里进去还是不成问题的。进去后是个荒凉的地方, 群众演员三三两两地走来走去。
傅今弦在车上换了身衣服。
西装革履地出现肯定会引人注目,他无意招惹太多目光。
他换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羽绒服和黑色长裤, 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虽然他竭力降低吸引力, 但进去后,还是有几人看了他几眼, 好在很快又懒懒散散地挪开了视线。
傅今弦倒也没想干什么,只是闲着无聊, 在这里转转。要是能转去个地方, 她看不见他,他看得见她那就更好了。他还没怎么见过她工作时的样子。
这个地方挺大, 前门和后门的距离还挺远, 他走了好一会也没看到人。
手随意地插在兜里, 眉目散漫清冷。
有个金发碧眼的女演员被这个外表出众的男人所吸引, 她眼睛尖, 看出他身上一些不起眼的东西都是昂贵的奢侈品。她走过来,试图搭讪:“嗨, 你也是演员?”
傅今弦:“不是,我找人。”
“找谁?”
“我女朋友。”
女演员讪讪地,“不好意思。”
她一边遁走, 一边嘀咕:看上去明明像个精致的单身,怎么就有女朋友了呢?
傅今弦看了眼腕表,刚过下午两点,她应该还有四个小时左右的工作时间。
找了一圈了,他换了个方向继续找。
还得耷拉着些,别惹了目光。
虽然动作挺憋屈,但这人看上去竟有些乐在其中的模样。
他在体验贺瓷平时私底下出行的感觉。应该是既想出去玩,又充满胆战心惊,怕被人发现了,毁了游玩计划。
她一直是个爱玩的小姑娘,进入这行后的确限制了很多。别说在国内旅游,她连国外旅游、没什么人认识她的国外,去的次数都少得可怜。
要是让傅今弦找个词形容她,他还真找不出来。形容她,需要太多的词语堆砌在一起才能够,一个两个的都过于片面单薄。
差不多又用了半个小时,傅今弦才看到他们。
贺桦在给贺瓷和威廉讲戏。
傅今弦就站在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堆放杂物的小隔间里,隔着一道木板听他们说话。
“待会威亚下来,贺瓷你直接掉进威廉怀里就好,失去知觉地昏过去,懂?”
傅今弦没想到自己一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个,脸色顿时一沉。掉进威廉怀里?哪来那么好的事?他在这里想了那么久也没能抱到,威廉坐那儿还能从天上给掉进去?
合着这个威廉什么好事都能给占尽呢?想得挺美。
傅今弦脸色黑沉沉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外面传来一道娇柔的声音,“知道啦。可是我不拍吻戏,借位吧。”
傅今弦头都快炸了。
还有吻戏?!
威廉是贺桦亲儿子吗?!
听到她说她不拍吻戏,他都还来不及高兴,没有时间去想太多,满脑子都是这个威廉命怎么那么好?!贺桦脑子被驴给踢了吧?当她搭档福利这么多,难不成要他也去改个行??
他死死定着心去听。
贺桦:“嗯行。准备一下,五分钟后开拍。”
听到这句,他勉强松了口气。
真的是疯了,一部电影,又是抱又是亲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拍什么限制级大片。
知道是借位后,他暂且能安会心。
脑子里开始回忆起一些细节来。她说不拍吻戏,那《乱世夫人》也是借位无疑了,他没猜错。他那颗心差点从胸腔中跳出来。
贺瓷和威廉说话的声音响起:“开始了,我们过去准备下?”
这个木板看上去挺劣质,傅今弦四下看了看,还真找了几个洞出来,他站在木板后,透过洞眼看着他们。
可他们一走,距离太远,看不清人,远远地甚至看到的画面是威廉的身影和她的身影的交叠。
傅今弦走出木板,大步向他们那里走去。
这里人太多,交交叠叠地走来走去,他这道黑色的身影属实是低调。
他看到贺瓷和威廉近距离地在说着话,整个人就跟泡在醋海里似的,盯着他们的目光炯炯。艰难地逼着自己别开眼,他找了个地方围观拍摄。
贺瓷投入拍摄的那一瞬间,整个人从眼神到动作都有了变化。傅今弦看得出来她眼神顷刻间的锋利的转变,微微一震。
她入戏很快。
不知道是向来如此,还是来到这里后有所进步。
他从未好好地看过她拍戏,这一次也是真的打定了心思来的,双目完全黏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今天没有随从,也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就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她的观众。
第一场戏结束,工作人员给贺瓷准备威亚。
傅今弦看着那个设备,总觉得心里不□□宁。太危险了。
她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在这个上面飞来飞去的,实在危险。
可贺瓷却连表情都没怎么变,熟稔地配合着工作人员,仿佛这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情。
傅今弦不知道刚入行的时候她是不是很害怕,也不知道现在的淡然是用多少的努力和曾经多少的害怕换来的。
刚开始她一定很害怕,这是必然的。
但他没见过,一次也没见过。她刚入行时的茫然无措,惊恐害怕,统统没有他的参与。
傅今弦听过有人说,贺瓷这辈子的苦都在演员这个职业上吃尽了,这话是真没错。
他想,他真的错过太多了。每一个错过的东西,都变成了无法弥补的遗憾。
或许也是因此,才有今天这一行吧。
贺桦或许也是不放心,亲自走到他们那里看着。他还想和贺瓷说说话,怕她害怕,给她转转注意力,可见她一派淡定,丝毫不见什么别的神色,贺桦乐了,“连跳伞蹦极都不敢的贺大小姐怎么这么淡定?”
贺瓷分心看着台词本,斜斜睨他一眼,“一码归一码。”语气里带了点小得意。
“啧啧,还真是长大了。那下回跳伞去不去?”
“不去。”
贺桦嗤了一声:“得,看上去还行,但骨子里的确没什么长进。”
贺瓷朝他做鬼脸。
傅今弦的嘴角不知不觉地勾了勾。
工作人员给她做好了准备,还不忘多检查了下,反复确定无误才开拍。
在空中也不用飞多久,绕一圈就能往威廉怀里倒,看上去拍摄难度并不大,技术难度也不大。
可贺瓷脚不沾地,傅今弦整颗心就都提着,一刻也松不下来。——他也不知道这种心慌是为什么,明明他自己连蹦极都会一年去个十几次,蹦蹦极解解压,说去就去,都不带眨眼的。
这时候他无暇去顾及什么掉进威廉的怀里,威廉这家伙到底走的什么狗屎运,只想让她快点下来。
可在贺瓷准备扑一下威廉的时候,威亚突然断线——其中一根线断了!
工作人员率先发现,惊叫出声,现场只用了一秒钟就叫声四起。贺桦倏地站起。
傅今弦瞳孔紧缩,可是那几根线根本就不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一根接一根的接连断掉!
在身体骤然下落的时候,贺瓷死死地闭上了眼。
完了。
翻车了。
她贺瓷一世英名,谁能想到居然死在了威亚上。
傅今弦几乎是靠着本能的反应冲上前。
-
救护车的声音响彻片场,两辆一起到达,再一起驶离。
阵仗太大,周围好多人都来围观,好奇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贺桦直到跟上了救护车全身都还使不上劲。他无法回忆刚才的场景——他完全没有那个勇气去回忆。
这辈子可能都没有。
那双跟贺瓷如出一辙的眼中通红到充满血丝,他攥紧了贺瓷的手。
刚才他离贺瓷太远,意外发生的时候,救之不及,他眼前竟直接全部黑掉,大脑一片空白。
不止是他,现场所有人,没有一个人反应得过来去救人的。
好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傅今弦在千钧一发之际冲上前去救人——那应该是他平生都未曾有过的速度,快到仿佛掠影。
好消息是傅今弦接住了她,坏消息是冲击力太大,两个人直接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贺瓷左侧面着地,他右侧面着地。
着地力度太大,大到两人当场昏迷。
贺桦直到现在攥着贺瓷的手都在发颤。没有傅今弦的话,现在他的软软,可能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这辈子都没有过刚才那么绝望的时刻,绝望到天地皆黑。
贺瓷要是就在跟前,他会下意识去救,可距离远到他竟毫无救她之力,意识到这一点,他眼前顷刻间全部发黑。
恢复视觉的时候,他们二人已然在众人的尖叫声中滚落在地。
那几秒,那短短几秒,贺桦真的像是亲身经历了地狱和天堂。大悲大喜直到现在还在冲击着他的神经。
贺桦冲上前去的时候,他们已经陷入了昏迷。他的手指去试探鼻息的时候,谁也不知道他整个人都处在崩溃边缘,指尖不停在颤抖。
还好,都活着。
楚淅还算冷静,报了警,叫了救护车,所有人即刻解散放假,不允许任何人动现场,她也留在了现场处理事情,协助警方。
这是意外还是人为尚且不知,楚淅跟着贺桦多年,知道有些事情没表面上看上去那么简单,也知道该怎么做。
反正,以防万一。
贺桦看着躺着的贺瓷,喃了一声:“对不起,软软,是大哥没保护好你。”
声音哽咽至难以发出。
他最疼的妹妹竟活生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了这事,他……他怎配为人兄!就这么一个妹妹他都保护不好!而且,还是他让贺瓷进组的,还是他看到贺瓷上威亚的。贺桦另一只手拳头紧攥,青筋直冒。
他不敢想象今天要是没有傅今弦——
贺桦猛一闭眼。
算他欠傅今弦一命。
此等恩情,他终生难还。
傅今弦这是救下了他的命,救下了贺老爷子的命,救下了整个贺家的命!
刚才那一幕之凶险,他连回忆的勇气都没有。贺桦猩红着眼,给家里发消息。
贺瓷受此重伤,他不能瞒。
直到现在贺瓷都没有醒过来的趋势,他不知道伤势到底有多严重,也不敢去想。
这时候,他彻底成了个胆小如鼠之人,再不见平日一分雷霆。
刚才那高度,约莫是有四米多的。即使刚开始只断了一根绳,还有几根是后续断裂,即使傅今弦在下面接住,两人伤势的严重程度也可想而知。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下午三点,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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