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
即便是胸口犹如油锅炸裂般的剧痛, 楚越的目光也依旧紧紧追随着远处的少女。
这时，龙叶忽然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好挡住男人的视线，她随意地拉满长弓, 漫不经心道,
“躲远一点。”
“诶......好。”
小阿凉回过神来, 然后立刻站起来往外跑。但是还没等她跑出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轰然的巨响。
砰！！！
猎猎的狂风犹如咆哮的凶兽一般奔啸而来，就像是爆炸掀起的巨大余波将少女推了一个踉跄。
“殿下！！！”
男人嘶哑又疯狂的声音刺破了呼啸的风声, 又像是惊雷般炸响在耳边。
那声音太过凄异, 就像是悲啼泣血的荆棘之鸟，小阿凉身形一僵，瞳孔骤缩，下意识就要转过去看。
“别回头。”
女孩儿冷淡又笃定的声音立刻紧随其后，还伴随着惊烈又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往北。”
“——跑。”
吐出这个字的瞬间, 森寒的刀光便近在咫尺, 龙叶眼神一凌，立刻侧身闪过。下一秒银白色的刀刃便和赤红的长弓撞击在了一起，迸发的气压直接将周围一圈的树木拦腰斩断。
然而这时候小阿凉已经跑出了二十余米，险险躲过了战斗的余韵。
被擦破的空气发出尖锐的惊鸣声, 还有惊烈的刀刃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听起来就像是深夜中女鬼的哭号，一声比一声尖细刺人。
而这时, 两人超高速的肉/体拼杀几乎已然超越了人类的极限。不详的怨念和纯净的灵力碰撞在一起，拉卷起了层层风暴，肆意的破坏着四境。
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接二连三地坍塌，枝叶和不知名的小动物被绞碎成一团看不清原貌的烂泥。
【往北......】
【北......】
小阿凉哽咽着，拼命不让自己去听恐怖的声响，然后跌跌撞撞地往那边跑。
与此同时，遍山搜寻猫妖的龙家除妖师队伍也感知到了战场的余波，
“南边儿......”
穿着一身黑色嘻哈装的青年拿了个望远镜，微微眯起眼往那边看，褐色的眼瞳中倒映出了远处天边泛起的微红光色。
“嚯，龙叶这家伙倒是一如既往地动作快。”
接着他又往下移了一点，看见一个奔跑着的少女时顿时皱起了眉，
“人类？”
原本这里被列为森林公园的施工地之后应该没有人类进入了才对。而且，他们进来之前也封锁了整座山脉的。
不过，很快龙雨就看清了少女的脸。
【等等，】
【这不是之前家主吩咐下来给龙叶的那个任务目标么？】
“真是......”
青年放下望远镜，忍不住笑了一声
“那家伙，都这时候了都还不忘给来了个一箭双雕。”
说完他吹了声口哨，几秒后，眼前便很快出现了几个身穿白色族服的除妖师。这时，龙雨脸上吊儿郎当的神色立刻淡下，语气冷酷，
“家主命令，把那个小姑娘立刻带回本家。”
“是。”
......
早在少年开始质问的瞬间，谢晋就猜到了。
——人是楚越带走的。
毕竟没有人比他更早看破那个小侍卫对公主殿下的执着。
楚越知道谢晋想要八尾猫，同时，他自己也想要除掉八尾猫。于是他便把封九引过去了。
拥有数百人的除妖师队伍，甚至还有一个不知道用什么邪术活到现在的老妖怪，对付一只失去力量和神格的猫妖可以说是信手拈来。
于是，没有商量，也没有通信。在谢晋见到封九的瞬间，他就知道，这是一个交易。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
但是现在......
谢晋站在石窟内部，他静静地看着手机上龙雨刚才发来的消息，好半天才关掉了手机。紧接着，男人便不自觉的掀起了唇角。
【楚越，你的筹码没了。】
这时他垂下眸子，视线落到冰棺之下那一大片艳烈的红色。
——那是曾经新皇登基后为小公主做的嫁衣。
大凉的习俗，女儿家满十五便可嫁娶，因此大多数少女及笄之后便会开始自己绣嫁衣。
不过对于那些钟鸣鼎食之家的千金来说，一般都是找人做好了，再自己绣些花纹上去，便算作是自己做的。
当时新帝下令，调遣了苏南三千织女绣娘，又用了三万冰蚕丝，斥资无数，最后耗时三年才精心制作出来一件。
“......”
谢晋站在空空如也的冰棺旁，他就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就好像是昨晚镜子中的那个人，神色淡淡的，仿佛在这一瞬间洗去了所有的表情。
——眼里唯独余下那片刺目的艳红。
他定定地看了许久，忽然俯下身，伸手去摸里面奢华而精致的衣裙。指尖从华美的衣袖一路往上触及到领口的位置，
然后......
他轻轻掀开了衣裙胸口处的位置。
在无数精致到甚至巧夺天工的刺绣中，那里面出现了一片稚嫩又有一点可爱的针脚。
目光触及到那片刺绣的那一刻，谢晋突然愣住了。
——那是一只猫爪印。
别人家的女儿要么绣花草，要么绣龙凤，只有她......凉国的小公主绣了一只猫爪印。
“......”
【猫爪印......】
昨晚被压制的东西在这一刻被轰然唤醒，强烈的刺痛感和撕裂感从胸口涌出来。谢晋猛地回神，接着便像是触碰到了烙铁一般地瞬间收回手指。
他慌乱地合上棺盖，紧接着听到了轰隆一声的闷响。然而这时候，谢晋的额头上一件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细汗，他踉跄着后退几步，脸色惨白，接着便快步往外走。
“家主？”
守在外面的龙恒诧异了一瞬，很快便换上了惧怕而担忧的神色。
“您受伤了么？”
“......”
谢晋没回话，只是死死揪住胸口，快速往山下走。他的脸色惨白如纸，双目赤红，同时，还有不断有血液从他的耳朵里流出来。
“回......本家。”
那声音很低，就像是快要窒息的人生生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
龙恒恭敬地跟在后面，有些迟疑地问，
“那，那只猫妖......？”
“——听不懂话？！”
谢晋的语气和眼神一瞬间锋利起来，就像是一把杀人的尖刀。
“是......是！”
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男人又瞬间止住脚步，
“里面冰棺内的东西，一并带走。”
龙恒愣了一秒，接着便称是，又回头去取。
呜——
呜——
呜——
几分钟后，所有人便感知到了收队的旗号。
同时，隐匿在树荫中的封九也感知到了。
——那些除妖师正在撤走。
一个小时前，他追着楚越的身上的怨念一路寻过来，然后又为了躲大量围剿而来的除妖师不得不退到这里。
【为什么他们会撤走？】
——明明他们连他的踪迹都还没有寻到。
少年皱起眉，从刚才的战斗余韵来判断，应该是楚越和除妖师交上手了，但是以封九对他的了解，那家伙应该会先将小阿凉藏好才对。
要么是那些人类除妖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要么就是他们跟楚越达成了某种交易，所以才应允撤走。
【但是......】
这两种可能性都不太高。
因为前者......除妖师并没有抓到他，而后者......
封九抬眸望了一眼刚才忽然暗下来的天色，远处的战场上空已然凝聚了大片的怨气，甚至形成了恐怖的风暴漩涡。
与此同时，大量的怨气正在以战场为中心往四面八方辐射开来，大片大片青翠的绿林开始枯萎，而被触碰到的飞鸟也在一瞬间陨落地面，不断痉挛抽搐。
即便隔着千米之远，封九也能够清晰地感受到那不详而污秽的怨气。
——恶灵被惹怒了。
“......”
只有一个人会触怒他的。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封九便骤然缩紧了竖瞳。他立刻调转了方向，急速往战场中心奔去。
少年有意识地避开了同样赶过去的那一批除妖师，然而很快他就看见了熟悉的赤红箭矢。
嗖——
箭矢破空的声音在这片呼啸的风暴中小得几近泯灭，拿着长弓的女孩儿周身出现了一圈淡红的结界，她面色凝重，勉力支撑着很是快速地往后退。
龙叶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疯狂，甚至不惜被怨念吞噬的风险。
【难道......】
她又射出一箭，暂且破开一条干净的道路。
【小师妹是恶灵的执念么？】
“啧......”
龙叶快速地在漆黑的树林中穿梭着，过度使用灵力已然让原本红润的唇瓣开始发白了，她紧紧皱着眉，眼神一沉
【要真是这样，那就麻烦了。】
然而这时候，一股大力从侧面突然轰击而来。龙叶一个不察便被立刻击飞了几十米，原本只是用来防御怨气的简单结界轰然破碎，
下一秒，她便被少年锁住手腕摁在了树干上，后背撞在坚实的树干发出一阵巨大的闷响。那双墨绿的竖瞳冷冰冰的，像一把森寒的尖刀刺在她的脸上。
“人类......”
开口的那一刻，封九的周身便开始克制不住地溢出了杀气，他几乎是将每一个字生生从齿缝中挤出来的，
“你做了什么？”
“......”
然而龙叶还没有来得及回答，恐怖的怨念风暴便如同咆哮着的凶兽一般轰然袭来。
“殿下！！！”
这时候，楚越的声音已经全然失去了原本的音色，变得嘶哑而恐怖，就像是从深渊中爬出来的怪物，让人听着便觉得毛骨悚然。
封九面色一沉，下一秒便拎着龙叶的领子把人提着瞬间撤出了几十米远。
这时候，无数赤红的旗帜破开了黑色怨念，刺入地面。赶来善后的除妖师队伍立刻排布出复杂的阵型，开始封锁这片被怨念侵蚀的战场。
然而另一边，封九刚落地的瞬间，迎面便是一道尖锐的箭头。于是少年不得不松手侧身闪开，然而眨眼间，原本被禁锢的女孩便拉开了十几米的距离。
【这个人......】
龙叶警戒地盯着他，却发现越看越眼熟。
【不是之前和小师妹待在一起的那个吗？】
然而这时候，她的目光触及到对方眼中的竖瞳，同时也注意到了少年周身淡淡的妖气。
龙叶一瞬间睁大了双眼，
“你是妖？！”
封九到还是第一次遇见反应如此迟钝的除妖师，然而他完全没有和对方打一场的耐心，只是语气冰冷地质问她，
“之前和我待在一起的那个女孩儿呢？”
即便他的语气如此冷淡，龙叶依旧听出了少年的焦灼，她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出现了一丝裂纹，
【这只妖......是在担心一个人类？】
龙叶还没说什么，就感觉手心一烫，她低头扫了一眼，那是龙雨的传讯。
上面只有一个字
【归。】
——这是要她立刻回本家的意思。
龙叶捏紧长弓，她看了封九几秒，然后说，
“我拦住恶灵的时候，她就跑了。”
封九定定地盯着她，似乎是在判断对方是否在说谎。
“哪个方向？”
不过很显然的，他信了。
龙叶侧眸看了一眼远处不顾一切拼命撞击结界的楚越，然后收了弓转身离开。
那意思很明显。
——看恶灵拼命想要靠近的方向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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