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就醒了是不是，然后看着我挺着个肚子往下爬, 看着我兴冲冲地走到门口？”
闫妍伸手指着李志武的鼻子, 满眼都是控诉, 说到后面她还真开始哭了起来，原本只是控诉来着, 一下子变成了哭诉。
李志武脸上的笑立马僵住了，他从床上两个跨下来, 几步走动闫妍跟前想伸手给闫妍擦眼泪，一把就被拍开了。
他原本就想看看小妻子想干嘛，哪晓得直接把人家惹哭了。
“妍妍, 别哭了, 你看你哭了都不漂亮了？嗯？”
闫妍不理他，越发撒开嗓子嚎。
她实在太惨了，想吃点东西容易么？人家孕妇都要吃的饱睡得好，她就想撒开肚皮吃，天天有人盯着不说，连饭量都被要求控制......
实在是太惨了......
闫妍越想越伤心, 两只手搭在眼睛上头，跟个小孩子似的闹脾气。
李志武却一下子慌乱起来, 手脚并用地把人背对着箍在怀里，一面给她擦眼泪一面哄,
“别哭别哭，要不你说，你想做什么, 我通通都同意好不好？”
“真的？”
闫妍闻言立马停了泪，水洗过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志武，里头满满都期待，哪有一点不顺心的样子。
得，又上当了。
李志武有些挫败，他把人抱到床边坐好，又从放衣服的柜子底下，拿了一双袜子给她穿上
——刚刚闫妍跑得急，脚丫子还光着呢。
秋天的早上，屋里还有些凉意，更别说屋子外头了，这么出去可不得冻脚？
李志武一时觉得闫妍懂事的很，从不会提过分的要求，就是他在外头办事，也很少主动联系他；一时又觉得她其实还是个孩子性子，说一出是一出。
为了口吃的，鞋不穿，袜子也不穿，孩子气的很。
见小妻子还眼巴巴地看着，李志武无奈投降。
“真的，我什么时候说话并不算好话？但是妍妍，我们真的是为了宝宝们和你的安危......”
闫妍就是知道才一直偷偷摸摸自己找吃的，从没闹过他们啊。她难道要说自己又特异功能？能保证好孩子和自己的安危？
她怕说出来自己觉得没什么，却把李志武和赵小娥吓得够呛。
索性李志武也就这么一说，他把小妻子安顿好了，就准备出门去了，
“你想吃什么？”
问出口，李志武就有点后悔了。
“小笼包、麻团、豆话、再、再要一小份面......”
闫妍从一开始的理直气壮，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你——”
“呜呜呜，哇哇......宝宝，咱们母子三人好苦啊......”
李志武见她这幅做派险些笑出声，明明一滴眼泪都没有，就干嚎啊，他有些头疼，当妈妈的这样，回头别生出两个哭包吧？要是儿子打一顿就行了，要是女儿，他还真吃不消。
“行行行，我没说不可以，只要你能吃得下。”
见李志武点头答应下来，出门就去找自己点名的吃食，站在窗户口伸着耳朵的闫妍，终于放下心来，只恨不得去床上打几个滚才好。
她低头看了看肚子，还是算了，等崽崽们出来再滚？
***
私人小饭馆里头，王修远带着闫俊和冯震山面对面地坐着，老金则站在冯震山后头，端的是派头十足。
王修远冷哼一声，把脖子里的项链拽下来，扔到这人跟前，似在赌气。
“这玩意儿是你的吧？喏，还给你！”
冯震山原先还冷静地想着，等会该怎么开口，才能把这孩子家里的近况问问清楚，他没想到王修远压根就没想好好聊聊，一伸手冲着他扔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
老金一下子紧张起来，蹭一下护在冯震山跟前。
他没看清楚是什么，但害怕会害到书记，身体的动作比脑子更快。
冯震山挥挥手，老金才不情不愿地后退。
——是一枚年代久远的子弹壳，光看那红绳，就晓得王修远带了很长一段时间。
冯震山悚然一惊，嚯地站起了身，再看王修远几乎是老泪纵横。
年轻的时候，妻离子散，如今已经过来不惑之年了，谁能想到还有重聚的一天。
那小小的坠子轻飘飘的，冯震山握在手里却觉得烫手，先前还有疑问的话，见着了这个，眼前这人不是他的儿子还能是谁？
犹记冯驰小时候最喜欢枪械，冯震山的配枪刚放下来，他就能跑过去捞着摸。
冯震山有一次瞧见了，吓得不轻，生怕走了火，再伤到了孩子。
那回鲜少发脾气的冯驰，好几天没理过他，直到冯震山拿子弹壳穿了一个小坠子送给他，父子俩人才和好。
后来冯震山还拿子弹壳给冯驰做过飞机、坦克......只不过那些东西都没留住，他不在了，连家都没了，他们又怎么回留这些？
哪晓得小小的冯驰，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却把冯震山做的这个小玩意，牢牢地挂在脖子里......
闫俊惊疑不定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到了现在他约莫也明白这俩人的关系了。
想到王婶子前些日子遭的罪，顿时就明白修远为什么不理他了。
何况那不过是母子两人生活的冰山一角罢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他们的生活还不知道过得怎么样呢！
闫俊喟叹一声，看着眼前这对仿若初识的父子。
冯震山眼眶有些发红，他把坠子紧紧握在手里，语气却还算冷静，
“你和你妈妈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挺好的，就是我妈差点死了，而我差点被逼着退学。”
王修远冷笑一声，小小的少年，如同炸了毛一般，把浑身的刺都树了起来，恨不得把眼前这个人就地正法。
不过这种想法王修远也只是想一想，既然没想过相认，那彼此就是陌生人，就算他一腔愤懑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很快收敛了情绪，变得淡漠起来。
“还不错，我看你过得也很不错，既然这样，咱们就此别过吧。希望你别去找我妈了，她身体不好，我们虽然没钱，但日子过得还算平静。”
冯震山的心跟着猛地抽动一下，险些呼吸不过来。
虽然修远立马改了口，但他知道，先前这么气愤地指控着的，才是他们真正的生活状态。
“难怪啊......”
王修远自认话已经说完了，拉着闫俊就要往外走，跟这个人在一起，每一分每一秒，他都觉得窒息。
看着冯震山越来越熟悉的眉眼，王修远小时候的记忆，渐渐浮现在脑海里，那时他对父亲那样崇拜，他以为这世上最厉害的人就是爸爸了，他是他的英雄。
可是这人身居高位，恐怕连想都没想过要把他们找回来。
眼下冯震山越是表现得受触动，越是表现得疼痛难忍，王修远就越是觉得恶心。
娇妻幼女再侧，这个人从头到尾都假的厉害！
“难怪你这么恨我，如果我是你的话，肯定也是一样的。你们母子那么艰难的时候，我这个做父亲的，从没有出现过，心里又怨气都是难免的。”
冯震山丝毫不顾他们急切想要离去的脚步，急急开口。
他有种预感，错过了今天，想要再认回这母子两，恐怕更难。
冯震山原以为，妻子没了他一定会再嫁的，毕竟一个女人，想独自拉拔大一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但没想到，王美华竟然没有再婚，要不然这母子俩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这么艰难。
“我、我以为你妈妈会再嫁的......”
冯震山想要找的人，一开始是只有儿子的。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王美华是个很娇柔的人，没了他护着，她恐怕一天都没法继续生活下去，更别说还要把儿子养大，哪晓得她竟然咬着牙，一路这么过来了。
冯震山惊讶又佩服，同时又迫切地想要见到妻子，想和她诉一诉离情。
“你以为我妈妈是你吗？她守着你的照片，只以为你死了，拿自己当一个寡妇看待，但她从没想过要再找一个！”
王修远愤怒地转身，压抑许久的情绪，忽然爆发，再也控制不住。
“你知道她以前有多爱看书，她为了养活我，把那些书都卖了！！！每天接了街坊邻居的衣裳来洗，我半梦半醒之间，都是她在洗衣裳的身影！”
“邻居家的孩子嘲笑我，是个没爸爸的野孩子，我妈妈连只狗都不敢打，一路追着撵着，找到那小孩家里。”
“还有这次，如果不是我去找闫俊，遇见了闫妍姐和志武哥，我恐怕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
王修远一步步向冯震山走进，眼里燃起熊熊烈火，饶是冯震山久经官场，也忍不住心惊。
他开始无比懊悔起来，该快些找到他们母子的，该更努力一点的。
孩子只有只言片语，冯震山却在其中看到满满的凄惶。。。
王修远气极了，整个人像是一把待出鞘的剑，恨不得把对方砍得遍体鳞伤，可是等他触及到冯震山那双熟悉的眼睛时，整个人忽然冷静下来。
他这么怨怼做什么，好像又多盼着他回来找他们一样。。
或许曾经是的，但在见到那个娇俏地如同公主一般的女孩，抱着他的手臂，喊他“爸爸”的时候，王修远整个人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觉得从前的他们可怜又可笑。
王修远背过身，走到门边，“唰”地一下把门打开，缓缓开口。。
“我从来不觉得没爸爸是什么可耻的事情，因为我有一个非常爱我的妈妈，既然你已经有了新的家庭，就别再来打扰我们了。”
“你的出现，自会让我觉得你很卑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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