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天不过蒙蒙亮,李三水就要被人带走查处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清源村,张老太太家里,也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李静的眼睛还没好,脸上蒙着一层纱布,衣服虽然是粉嫩的颜色,但气色还不好,唇色还透着苍白。
早上天还没亮,李家的院子里突然涌入不少人,二话不说就把李三水和他的两个儿子带走了。
李静趁着家人不注意,摸到了隔壁林二妞家里,求了林二妞帮忙,由她扶着找到了张老太太家里。
李静低垂着头,两只手紧紧握住茶碗,明明里头的温度有些烫人,她却仍旧浑身发冷,说话的时候,声音都有些发抖,她哀求道,
“闫妍,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是清源村里难得的善心人,只要你能帮我去支书那里求个情,他们一定会手下留情的!”
李静其实明白,她有点病急乱投医了,但可笑的是,李家出了事儿以后,她想了一圈,唯一想到,能帮她的竟然是闫妍。
此时的闫妍,单手撑着下巴,坐在李静的正对面。
刚刚听李静说话的时候,嘴里不停地打着哈欠,小鸡啄米式地点头。
昨天晚上听闫慧珍教育她,一直听到深夜,早上被李静催着起得格外早,这会儿整个人还没醒过神来,似醒非醒。
闫俊昨天晚上也没走,硬是赖在了张老太家里,成了住在这里的第四个外人,不过他和闫力不一样,他对着张老太太很有耐心,人又会说话,继闫妍之后,成为了张老太太最喜欢的人,让闫力嫉妒不已。
闫妍一起床,闫俊也跟着起了,他可是特意选的和姐姐相邻的房间。
他看着闫妍频繁打哈欠的样子,觉得姐姐可爱,又忍不住心疼,心里对李静的印象已经掉落到谷底。
他面上温和地笑笑,打着官腔,
“抱歉啊,我姐这会儿还没醒过神呢!你有什么事要不晚点来?”
闫俊本身气质温和,长相出众,从来是村里女孩子们喜欢的那一挂,此时微微一笑,薄唇轻抿,把林二妞看得脸都红了起来。
林二妞从小就和闫妍混在一起,在闫妍盛世美颜的熏陶之下,普通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的眼,可闫俊不一样啊,长得好就算了,还品学兼优,还待人温和,简直是男人中的极品,就算她见过闫俊很多次了,还是时不时地被他的“美色”迷惑,嘴里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劝,
“是啊,我看闫妍还没醒透,要不咱们晚点再来?”、
闫俊说的肯定是对的!要是错了,就参考这一条!
李静摇摇头,双手扣紧,态度很坚决,
“不行!我爷爷那边等不得,闫妍,你就当我求你好不好?是我们李家对不起你,可你、可你能不能看在我面子上?”
闫俊闻言,脸上笑意依旧,好像丝毫没听出对方的拒绝,只是微笑的弧度变得小了些。
“请问你在我姐跟前有什么面子?”
闫力快人快语,他就闹不明白了,这个李静哪来这么大的脸?
“凭你想拿石灰撒我姐?还是凭我姐救了你?李静,你要是真的想谢谢我姐救过你的话,你就别再出现了,我都替你臊的慌!”
要不是李静是个女孩,闫力都想把这人拎起来扔出去!这都什么人啊,跟个苍蝇似的,一沾上就甩不脱!
闫俊昨天回来,光顾着和姐姐腻在一起说些学校的见闻了,还没和闫力打听过闫妍的近况,这才知道,原来村长的孙女从前竟然要拿石灰泼他姐?
这下闫俊看李静的眼神完全变了,原本还强忍着不耐,这下连看一眼都嫌烦。
闫俊的变化,林二妞头一个发现,人是她带来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是啊,李静,这事儿我就说你找错人了,闫妍她根本说不上话。”
闫妍半眯着眼睛,听他们说了半天,愣是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她想问,一开口嗓音还有些沙哑,
“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懂?”
她是真不知情,早上遇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李静,可是李静求人归求人,说一句藏半句,闫妍能听明白才有鬼。
李静却以为闫妍早就知情,现在这么说,其实是在故意羞辱她。
她猛地站了起来,双手扶着桌子,说话的时候,身体微微发抖,
“你如果不想帮忙就直说,没必要刻意羞辱我,就当是我今天真的上错了门,求错了人。很抱歉,打搅了。”
李静对着闫妍的方向,深深鞠一躬,磕磕绊绊就想往外走,可这里到底不是她熟悉的地方,不过刚迈出去几步,就狠狠跌了一跤,这下她再也忍不住,小声抽噎起来。
林二妞被这个变故惊呆了,立刻站起身,走到李静身边去扶她,可对方像是伤得很重,怎么样也不愿意起来。
闫力撇撇嘴,心里觉得这姑娘真会装,不就是摔一下,哪有这么疼。
闫俊压根看都没看一眼,他还觉得摔得好呢,只是怕自己说出来,坏了他在姐姐心里的形象。
“你起来吧,你们李家的事我真的不知情,也没有故意为难你的意思,你来找我就是想让我去支书那边走一趟?这个我应了你,至于会有什么结果,我不能保证。”
闫妍看着眼前的一幕幕,眼神放空,不知想起了什么,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答应的话已经说出了口。
闫力诧异地看着小表姐,他总觉得他姐对这个李静,未免太有耐心了,从前她可不是这么对他的!
闫俊皱着眉头没说话,眼神却整个都沉了下来,心里思量着怎么样能让李村长栽在这个坑里再也出不来。
“谢谢,真的谢谢,我保证这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以后李家好还是不好,都是我们自己的事情,怨不得谁。”
李静原本还在嘤嘤哭泣,这下立刻止了泪,顺着林二妞的力道站了起来,飞快地往门边走着,生怕动作晚了,闫妍再改了主意。
李静知道,这次她强人所难了,可她赌的就是闫妍的心软,没想到还真叫她给赌着了。
“姐,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难道她是说,要是你没去说情,李家有什么就怨你?还有啊,你对李静未免太心软了些!”
闫力忍不住抱怨道,在他看来李静这样的,都不用管她的死活,不管是李静自己,还是李家,都是咎由自取,自己犯的罪业难道不是活该受着吗?
闫俊不悦地看了眼闫力,姐姐就是有不对的地方,也用不着闫力来说吧?他眼睛盯着李静的背影,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姐,要不我和闫力替你走一趟吧?咱们去支书那里也一样,姐昨天晚上睡得实在太晚,眼睛周围都肿起来了。”
“这......不行吧?我刚刚才答应了李静,不能说话不算话,还是我自己走一趟好了。”
闫妍确实困得睁不开眼,可思维还是清醒的,她这个人重诺,不能答应了人家,却不做到。
“那要不姐你写个字条,我和闫力给你带去,这样也算你亲自求情啦!姐,我是真心疼你,就当做我这次第一名的礼物,好不好啊”
闫俊从前每次考了第一名,都会让闫妍给他奖励,有时候是亲自做吃的给他,有时候是让闫妍答应他一件事。
闫妍听了,噗嗤一声笑开了,揉了揉闫俊的头发,真是个傻小子,但也明白闫俊是心疼她而已,
“你想好了?大考可不是回回都有,下次都是期末考了吧?”
“期末考就期末考,反正这次就要姐答应我这个!快去休息!”
闫俊难得对着闫妍撒娇,连哄带骗地让闫妍留下了一张字条,老老实实回屋睡觉去了。
闫力不明白闫俊为什么牺牲自己的一个承诺,换成给李家跑腿,
“你说你这是图什么啊?难道你看上李静了?”
“我?看上那个瞎眼怪?呵,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闫俊可没想过去给李家说情,他要干的是让李村长彻底下台,最好吃几年牢饭!
***
闫俊的打算,闫妍并不知情,她回了屋倒头就睡着了,迷迷糊糊之间,做了一个梦,梦里是她想忘记,却怎么样也忘不了的过去。
“求求你了,救救她吧!”
“如果你们不救她,她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
闫妍觉得眼前有一层迷雾,雾的那一头,有人在哀求,一声一声,好像敲击在她心上。
她想张开嘴,想救她们,可怎么样也动不了。
等那雾散开,闫妍看见上辈子缩小版的“闫妍”,看着只有六七岁,穿着一身淡薄的衣裳,额头磕得不停地往外渗血,她怀里还紧紧抱着一个不停打滚的小女孩。
她们的身前是一有些掉漆的红色木门,门上方方正正地挂着一个铭牌,上头写着“院长办公室”。
“闫妍”拼命地喊叫,拼命地拍门,试图那扇门敲开,可是不论外面有什么动静,那门都静悄悄的,好似里头根本没人。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怀里的人挣扎得越来越剧烈,直到“闫妍”抱不住她,小女孩扯着自己喉咙不停地在地上打滚,她开始呼吸不过来,拼命地抓挠,把自己的喉管,挠出一条一条的血印。
天色乌沉沉地,“轰隆”一声闷雷之后,下起了大雨。
闫妍爬到小女孩身边,想抱紧她,想让她控制住别再挠自己,却终究抵不过小女孩不停反抗的力道。
那明明只是一扇门而已,却把她们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断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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