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从煦之所以会觉得结婚很劲爆,是因为他恋爱的时候,即没有考虑得很远,也没有想过能修成正果。

    毕竟陆慎非在学生时期就是个显而易见的绩优股,名校、学霸、能力强,大二就进了娱乐公司实习,大三已经开始管理艺人、负责经纪事务,倍受重用。

    他就不同了:念着三流大学的商科,上课、自习、图书馆,混混日子,打工也就大学城的肯德基、麦当劳,浑身上下最亮眼的,也就一张脸。

    还因此上过当年的A大内部论坛——《陆慎非这种男神,果然最后也逃脱不了只看脸的雄性魔咒》

    可见两人差距多大。

    从煦倒不为此自卑,心态相当平稳,毕竟两人初中开始,一路同校同班,陆慎非优秀也不是一天两天、一年两年,从煦早习惯了差距,真自卑觉得自己配不上,也不会上了大学谈恋爱。

    只是最后他们竟然真的结婚了……

    从煦面上平静,心里没忍住,偷乐了几下。

    他偷笑的时候向来不太收得住神情,不是嘴角轻微牵动,就是眼底透出点光。

    陆慎非默默地看着,从进门到从煦爬回床上的短短几分钟,已经有所猜测。

    他始终不动声色,比从爸从妈预料得还要深沉内敛,展露出的神情毫无破绽,就像根本没离婚这件事似的,一句“来晚了”,再搂着从煦回病床,俨然是个忙着工作、姗姗来迟的爱人。

    落在从妈从爸眼里,全是虚情假意、装腔作势,偏偏还不好发作,还得把这戏继续演下去。

    从妈觉得自己根本演不下去,转身走出病房,鞋跟踩得又疾又重。

    从爸看看儿子,看看妻子,觉得现在还是先安抚从妈的情绪,追着出去了。

    大门一开一合、再一开一合,病房里只剩下他们。

    从煦坐靠着床头,还在拿眼睛默默观察陆慎非。

    陆慎非坐在床边,回视着,由着他看,过了一会儿,问:“还记得多少?”

    从煦:“我就记得我留在学校写论文、找工作。”

    陆慎非:“后面的事都忘了?”

    从煦点头,想了想,又把时间具体了一点:“你跟我说租了房子,让我搬过去和你一起住。”

    耸肩:“我连房子都没看到,一睁眼就是现在了。”

    陆慎非沉默地看着从煦。

    难怪,难怪是这样轻松的神色,即不抵触他,也没有冷脸。

    从煦看他不说话,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怎么了?”

    以为是在担心他,抬抬胳膊,被子里踢踢腿:“我没事,看,好好的。”

    又用他惯常的好心态自我排解,开朗的神情:“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后面肯定有好事等着我。”

    陆慎非喉结翻动,内敛的眼神溢出几分动容。

    从煦:“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吃饭?”

    陆慎非冷肃的神情逐渐温和。

    从煦抬抬下巴,示意沙发那边:“别看我了,先去吃饭。”

    陆慎非忽然伸手,握住了从煦的一只手。

    从煦疑惑:“?”

    陆慎非的眸光里透出几分迷恋。

    从煦和陆慎非十几岁就认识,到大学谈恋爱,虽然记忆只停留在大四,但也还算了解这个男人,一般这种眼神……

    从煦谨慎地往门口瞄了一眼,低声:“别了,我爸妈都在。”

    见陆慎非还用这个眼神看着自己,从煦坐起来,又往门口看了一眼,倾身,飞快地在陆慎非唇边亲了一下,亲完催他:“好了好了,去吃饭。”

    陆慎非的表情彻底变了,敛尽情绪的眼底是卷起的风暴。

    从煦完全不知道,也没有察觉,见陆慎非还是不动,以为亲一下不够,眨眨眼,继续催他:“先吃饭,赶了半天路。”

    刚说完,陆慎非低头吻了过来。

    从煦愣了一下,边被吻着边把眼珠子转向门口,就像大三的寒假,刚在一起那会儿,父母都在外面,隔着一道门,他们偷偷摸摸在卧室亲吻,怕被撞见。

    也像陆慎非来他们寝室找他,其他人不在,鲁达达在卫生间洗漱,陆慎非把他按在桌边亲,亲着亲着,卫生间门闩咔一声,鲁达达拉开了门……

    “靠!”

    病房大门打开又合上,时隔多年,鲁达达再次撞见了这一幕。

    他退出去,想想不对,再次推开病房门,往里一看,病床上的两人已经分开了:从煦低头淡定地刷着股票手机,陆慎非两手插兜地站在床边。

    就跟才发现他似的,从煦装模作样地抬头,挑眉喊他:“胖子。”

    陆慎非跟着抬头看过去。

    鲁达达脑壳疼。

    他刚刚在楼下遇到了抽烟的从爸和一脸抑郁的从妈,两口子已经把事情都和他说了,他琢磨陆慎非那边,从爸从妈不好出面,还是得他来,上楼的时候还想,也不知道失忆的从煦面对现在的陆慎非会怎么样,谁成想这两人是特么这么面对面的!

    鲁达达:“……”

    鲁达达原本还想进去边演戏边会会这位前夫,撞见这么一幕,他比谁都尴尬,进门是不可能了,于是清了清嗓子,意味深长地瞥了陆慎非一眼,和从煦说“我先抽根烟”,合上了病房门。

    门一合,从煦的耳尖瞬间红透,瞄一眼床边的“肇事者”,拿从爸的股票手机给脸扇风。

    陆慎非心情不错的样子,走近弯腰,亲了亲从煦的脸,柔声道:“我出去一下。”

    从煦想了想:“胖子要和你说什么吧。”

    陆慎非:“嗯,聊下你的情况。”

    从煦心道无病无灾,能有什么情况可聊,叮嘱:“早点回来吃饭,别饿伤了胃。”

    陆慎非又亲了一下:“嗯。”

    走廊尽头的露台,鲁达达也开始有点抑郁,抽烟抽出了烟囱的效果,一口接着一口吐白烟。

    陆慎非见他和见陌生人没什么不同,神情已恢复了平日的冷肃,眼神也淡。

    鲁达达抽着烟,皱眉,侧头看他:“过分了吧。”

    鲁达达把烟丢在脚边,脚尖碾灭,两手抄兜,面朝陆慎非:“你是不是也忘了什么?我提醒你一句,你和从煦,你们已经,已经!离婚了!”

    鲁达达索性把话说开:“我们瞒着,也是为了从煦,本来也没打算瞒多久,等他出院,他爸妈差不多就要和他说了,你现在……”

    陆慎非忽然道:“你资金链断了。”

    鲁达达一卡,意识到这六个字是什么意思,不可思议地瞪起了眼睛。

    陆慎非杀人无形,不紧不慢:“从煦忘得一干二净,不知道结婚,不知道离婚,知道你手里的项目,都是他签的担保人?”

    鲁达达:“……”

    陆慎非看着他,唇角勾起冷嘲。

    仿佛在无声地提醒,你自身难保,就先别管别人了。

    鲁达达没想到自己一下就被捏住了七寸,争辩:“一码归一码!”

    陆慎非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

    鲁达达见他要走,喝道:“从煦早就不喜欢你了,要不然也不会离婚。”

    陆慎非的脚步顿住。

    鲁达达:“失忆也是暂时的,他早晚会想起来的!”

    陆慎非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露台。

    助理就在长廊上,见自家老板走出来,迎上去,低声:“陆总,刚刚费总的电话,明天的会……”

    陆慎非边往病房走边道:“让他自己看着办。”

    助理揣摩着老板的意思,试探着说:“我订了三天酒店,就在医院旁边。”

    陆慎非没应。

    没应就是至少要在这里呆三天。

    助理立刻道:“那费总问起来,公司那边……”

    陆慎非:“直接拉黑。”

    助理:“……”

    哈?

    陆慎非已经快步走进了病房。

    病房里光线透亮,床头一捧鲜花,穿着白色病服的从煦已经从床上下来了,人在茶几旁,正把叠起来的饭盒拆分开,一个一个在茶几上摆好。

    见人回来,抬头望过去,神情明亮:“刚好,来吃吧。”

    陆慎非走过去,看着如今会和他说话会对他笑的从煦,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是他仅有的机会。

    从煦的关注点却是陆慎非拿起筷子的左手,看了一眼,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光溜溜什么都没有的无名指。

    奇怪,他们结婚都不戴戒指的吗。

    以前谈恋爱,两人还特意去买了一对银戒,戴在中指。

    怎么现在都不戴了?

    从煦一时思维发散:难道结婚久了,连这点仪式感都不讲究了?

    有可能。

    从煦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随意地想着,也不知道以前那对银戒去哪儿了,他大四的时候还一直戴着的。

    想着想着,从煦随口道:“对了,我们结婚几年了?”

    陆慎非抬眼看从煦:“六年多。”

    从煦一愣,六年?那岂不是……

    陆慎非:“你大四快毕业的时候,我求的婚。”

    从煦惊了,这么早?

    陆慎非道出了实情:“那套房子不是租的,是买的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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