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老公,有人欺负我。”

    看着序章上的这句话, 陆慎非沉默地坐着, 很长时间没有翻开后一页。

    或许是最近常见从煦的关系,也可能因为近日来,他时常想起过去。

    只这么一句眼熟的话, 又令他沉到了回忆中。

    很早的时候, 从煦也对他说过这句。

    那天他出差回来, 半夜, 一进门,满屋子烟酒味。

    开了玄关的灯,抬眼看去,餐桌上有吃剩的饭菜、酒瓶, 客厅的茶几上乱七八糟, 从煦一个人倒在沙发里。

    陆慎非一直知道从煦抽烟, 没料到他还学会了喝酒, 喝得百无禁忌, 红的、啤的、白的,都有。

    他把行李箱推进门, 扔在玄关,绕过餐厅和那一堆酒瓶,走到沙发旁, 弯腰低头。

    从煦翻了个身, 刚好醒了, 睁开眼睛, 黑暗中看到陆慎非,抬手,摸了摸他的脸,声音哑的“回来了”

    陆慎非准备抱他回房“别在沙发睡,会着凉。”

    从煦抬起胳膊,勾住他的脖子“你身上好香。”

    陆慎非经常出差、不在家,自持已婚身份,对社交距离非常谨慎。

    从煦一说,他便认真解释“是品牌商在推的新品香水,今天场子里到处被人喷,沾上的。”

    从煦醉得迷迷糊糊,躺在沙发里,拽着他的领口,把人拉下来,鼻尖贴着领口闻“嗯,好闻。”他自己却满身酒味。

    而叫人混沌的酒、令人沉醉的香,浓郁的夜幕,长久的分别、思念,突然的靠近,都会在瞬间让人意乱情迷。

    陆慎非不想在满是酒味的客厅沙发,带着从煦起身,两人推推撞撞,进了房间。

    忽略酒精,一切都很好,结束的瞬间,从煦却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搂着陆慎非的脖子,带着哭腔道“有人欺负我。”

    陆慎非心疼坏了,想问怎么了,从煦已经趴在枕头里睡熟了。

    次日,一夜过去,了无痕迹。

    从煦更早地醒来,收拾了客厅、餐厅,煮好了早饭。

    陆慎非一直记着昨晚的那句话,问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从煦摇头,问他“这次出差顺利吗”

    “嗯。”陆慎非倚着门框,吻他,说“你喜欢品牌方的香水。”

    从煦“什么牌子,挺好闻的。”

    陆慎非“公司有,我带回来给你喷。”

    两人说着说着,又黏到一起。

    陆慎非身上有昨夜残余的香味,从煦搂着他的脖子,侧头嗅了嗅“你喷吧,我喷了自己又闻不出来。”

    “嗯。”陆慎非又问“是不是爸妈那里有什么事”

    从煦“没有。”

    说着抱住人,在他身后拍了拍“别担心,什么事都没有,你好好工作,我和这个家,还得靠你。”

    因为从煦,还有这句“靠你”,连日加班加点的工作和出差的疲惫,通通不值一提,陆慎非整颗心落在实处,无比踏实。

    如今想来,那时候应该确实是有些事的,他问了,从煦没说,他也没有深想。

    那是否,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更多,被从煦刻意地瞒下,被他无心地忽略了。

    陆慎非出神地想着,书都没有看下去,合上了无路可退。

    从煦那边,他真的谢谢了他自己。

    因为昨日月光的序,他当天晚上回别墅,做了半个晚上的梦。

    这次不是浴缸了,是卧室。

    纠缠不歇中,他的鼻尖下全是陆慎非喷的那个香水。

    味道浅淡的时候,他趴在枕头里,味道浓郁时,他被整个抱住。

    他像是十分喜欢那个味道,一直凑在他颈间嗅着,而那香味过了前调、被体温熏染开后,味道越发浓郁,浓郁的同时,又像被寒冰浸泡过,带着点丝丝冷意。

    令人沉迷。

    陆慎非背后全是汗,问“这么喜欢。”

    从煦的声音闷在颈间,埋着头“嗯。”

    过了会儿,却呜咽道“有人欺负我。”

    从煦倏地醒来。

    黑暗中,他侧身趴着,半身潮汗,夹着半条薄被。

    睁开眼睛,脑海里有瞬间的空白,很快又想起那画面清晰的梦境。

    他坐起来,摸了床头的灯控,低头看了眼腿间,咳咳

    下床,起身去浴室。

    冲了个凉出来,从煦本想去厨房倒杯水,想起要下三楼、一楼还有蚊子,算了,卧室的小冰箱里取了瓶矿泉水,坐在沙发里慢吞吞地喝着。

    边喝边想,他如今对陆慎非半点想法都没有,何至于晚上做这种梦,还不是第一次。

    只能说明,那些根本不是梦,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记忆里的画面。

    这么一来,从煦想到昨日月光,那序章上的两句话,怕也是基于自身现实的灵感。

    就像常欢喜中的徐慕慕对照着现实里的裴苑,他未必会完全按照现实来写,可能只是很小部分的创作启发。

    而昨日月光他白天抽空看了十章,除了序,内容也确实和陆慎非本人无关,是篇现代悬疑。

    讲一个独居的男人,会在每天月亮升起的时候,回到前一天,经历前一天发生的事,又会在前一天晚上的月亮升起时,回到前一天的前一天。

    这样一个故事,之所以用“他喷了香水”“浮想联翩”作序,除了引发思考和代入感的需要,也因为喷了香水的那个“他”,是引导男主进入“昨日旅程”的那个人。

    在每一天的倒推中,男主和其他所有人的人生轨迹都是不同的别人过着往前走的人生,他在后退。

    唯有序章里的那个喷了香水的“他”,知道男主的“秘密”,与男主一起,在每一个月亮升起的时候,回到昨日。

    可“他”是谁,男主不知道,印象里,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第十章的时候,男主发现这个“他”也和自己一样,便问“你是谁”

    “他”道“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男主“你认识我”

    “他”笑“当然。”

    “我是你的爱人。”

    身上喷了香水的爱人。

    那香水的味道,在文中的描写,与他梦境中的感受,完全一致。

    都是过了中调后,香味浓郁、沉静而凛冽。

    行吧。

    从煦喝着矿泉水,开解自己写书么,大概就像厨子炒菜,手边有什么调料就随便用了。

    “香水”大概就是昨日月光里随手一用的“调料”。

    次日,从煦早起下楼。

    颜诺正做三明治,意外“真去鹿橙上班了”

    从煦“先看看情况。”抬手看时间“不过早上不去公司。”

    颜诺“”

    从煦随口回“约了方铂禹。”

    不是今早、也不是回来后约的,是早就约了。

    从煦一早起床洗漱,手机里跳出提示,写着三个字褚蔚蓝。

    从煦还在想褚蔚蓝是谁,方铂禹一个消息跟着来了别忘了过来吃饭,顺便把请柬给你。

    从煦坐在岛台旁,吃着三明治,问颜诺“褚蔚蓝是谁”

    颜诺“方律师的男朋友,也是你的熟人。”

    从煦想了想,猜测“方律师要和褚蔚蓝结婚了”

    颜诺惊讶“啊要结婚了”

    从煦“你不知道”

    颜诺解释“我跟着你工作才一年多点,你住到这边之后,不常出门,也不怎么应酬,很多事很多人,我其实都不太清楚。”

    又道“要结婚了,挺好的呀。”

    是挺好的。

    如常欢喜的番外那样,有房有工作有爱人,全新的生活。

    鹿橙不用打卡,除了人事、行政、财务这些岗位,其他部门都不规定具体的上班时间。

    从煦给陆慎非发了条消息,说下午去公司,就按照颜诺给的地址,去了方铂禹和褚蔚蓝的住处。

    市区,至少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临行前,从煦坐在车里,胳膊往窗沿一搭,吐槽“每次见人都像进城。”他又能理解了,难怪住到这里就不常出门了。

    颜诺一听这话,差点扒着车窗哭出来“老板,考虑搬家吗”每次他放假约同学朋友见面,都跟跨省似的。

    从煦“不方便当然要搬,回头再说。”

    方铂禹和男友褚蔚蓝住在市区一梯一户的大平层。

    梯门一开,就是玄关。

    方铂禹趿着拖鞋、一身居家服,候在梯门前,看见走出电梯的从煦,莫名其妙“你带什么水果”

    从煦把果篮给他“顺路买的。”看着眼前精英派头的男人,面露感慨变了,又白又富。

    方铂禹见从煦审视自己“”

    从煦收回目光,笑了笑,跟着方铂禹往里走“你一个人”

    方铂禹“老褚在阳台。”

    在阳台摆弄花花草草。

    见从煦来了,正浇着花的褚蔚蓝偏头,示意阳台上的椅子“来坐。”

    从煦过去,看到了方铂禹如今的男友。

    高高瘦瘦,戴一副不规则的方框眼镜,眼睛又大又圆,皮肤白皙、嫩得能掐出水,看起来非常年轻。

    从煦心道,这怎么能叫老褚,小褚还差不多。

    “小褚”喊方铂禹“小禹。”

    小禹

    从煦e

    褚蔚蓝“请柬。”

    方铂禹“哥你放哪儿了。”

    哥

    褚蔚蓝“酒柜旁边。”

    从煦看吧,失忆的坏处,谁大谁小都分不清。

    褚蔚蓝觉得从煦今天不太对,接过方铂禹递来的请柬,拿给从煦“你怎么了”

    从煦只是失忆,不是缺心眼,不会上来就跟人说自己车祸失忆,只模糊地说了点大概“回老家,开车被人撞了,有点脑震荡。”

    方铂禹去泡茶了,人不在,褚蔚蓝一听就坐下,看着从煦,上下打量“人没事吧”

    从煦打开请柬看了眼,先放在桌上,笑了笑“有事就医院里躺了,”指指太阳穴,“就是脑子,还有点糊。”

    褚蔚蓝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又问“车祸怎么处理的,麻烦吗”

    从煦听出来,这是说如果麻烦,可以找他们,毕竟家里有个大律师。

    从煦“没事,都处理完了,对方全责。”

    何止全责,肇事逃逸加撞车,牢底都要坐穿。

    褚蔚蓝点头,胳膊撑着铁艺茶几的桌面,手上盘着一个打火机,容貌清隽,姿态老陈。

    从煦默默地观察着。

    褚蔚蓝也在看从煦,越看越觉得不对“你怎么了”

    从煦“嗯”

    褚蔚蓝审视从煦的神情“你怎么”

    从煦“是不是和以前看起来不太一样。”

    褚蔚蓝放在桌上的胳膊收回去,人往后靠“什么情况”

    从煦“都说了,脑震荡,有点糊。”

    刚好方铂禹端着两杯茶过来,一边递水一边冲褚蔚蓝示意从煦,道“他过来,竟然还买了水果。”

    水果

    褚蔚蓝看看方铂禹,看看从煦,蹙眉审视“你脑子瓦特了”

    从煦“嗯呢。”心道,能这么开怼,是个熟人没错了。

    从煦这才如实道“很多事,记不太清了。”

    因为这句“记不太清”,褚蔚蓝连着方铂禹,两人一起顶着满头问号,把从煦从头到脚审视了好几遍。

    方铂禹没说什么,褚蔚蓝上来就问“那你还记得陆慎非吗”

    从煦点头。

    还以为面前两位会有什么反应,却见褚蔚蓝指着从煦,看向方铂禹“看到没,初恋都是刻在心里的,什么都能忘,这个忘不了。”

    方铂禹回视褚蔚蓝,知道他这是在说裴苑“你来劲了是吧还想吵”

    褚蔚蓝端起茶,顶着张童颜,却是副沉稳的大爷样“不跟你吵。”

    方大律师带着气,离开了阳台。

    这次换成从煦把胳膊肘搁在桌面,问褚蔚蓝“什么情况”

    褚蔚蓝沉着的神情“裴苑,记得吗”

    当然。

    从煦点头。

    褚蔚蓝冷哼“这小子找死呢,老子这边要结婚了,他特么给我整一出想吃回头草。”

    从煦默了片刻,缓缓道“我能先问你个别的问题吗”

    褚蔚蓝显然很有经验“问我多大”

    从煦等着。

    褚蔚蓝“37。”

    从煦“”哥哥,你这脸,什么37,27都把你猜老了。

    从煦不禁露出佩服的神情,接着刚刚的话题“裴苑联系方铂禹了”

    “嗯。”褚蔚蓝轻轻地叹了口气,以童颜撑起了大佬气场“我这边要结婚,他那边给我来这一出,他怕是不想要他的腿了。”

    从煦看着褚蔚蓝,有种直觉,这哥不止是气场像大佬,怕本来就是个大佬。

    正想着,一只狗窜进阳台,轻轻一跃,扑在褚蔚蓝腿上,摇着尾巴。

    从煦看过去。

    褚蔚蓝撸着狗,看看从煦“它也不记得了”

    从煦摇头,没印象。

    褚蔚蓝“你自己的狗,也忘了”

    从煦“放老家,暂时给我爸妈养了。”

    褚蔚蓝撸着狗,轻哼“之前还说呢,养大了带出来,陆慎非那逼面前溜一圈,喊喊名字,狗慎狗慎。”

    从煦很确定了,知道得这么多,是我方亲友没错。

    从煦“他见过狗了。我车祸住院,他一直陪我到出院。”

    褚蔚蓝惊愕地抬眼。

    从煦淡定的“放心,离婚的事我知道。”

    褚蔚蓝沉默了,过了片刻“你变化很大。”

    从煦耸肩。

    褚蔚蓝抬起目光,幽幽的,边撸狗边道“想当初,他工作忙得要死,整周整月的加班出差不在,你要照看老人,还要顾及他的自尊心,避着他,在小区里帮人遛狗,赚点钱补家用。现在离婚了,他倒是放下工作,有时间赶回去陪你了。”

    从煦的关注点不是陆慎非“我遛狗”补家用

    “是啊,”褚蔚蓝指指自己腿上的金毛“我家哈力,就是你白天溜的。”

    金毛很聪明,像是听懂了,从褚蔚蓝腿上下来,走到从煦身边,抬爪子,碰了碰从煦的腿。

    从煦伸手捏住狗爪,握了握,全是下意识的举动。

    褚蔚蓝看着狗“后来陆慎非妈妈走了,你们经济不紧张了,你就不干了,你又刚好介绍了小禹来我事务所工作,狗什么的,就换成小禹抽空帮我照顾。”

    事务所

    从煦抬眼。

    褚蔚蓝点头“嗯,我以前是个律师。”

    也是从煦最早的“主顾”。

    以前住在从煦隔壁小区,养了一条叫哈力的金毛。因为事务所工作忙,没时间照顾狗,碰巧看到小区告示栏里帮遛狗的广告,联系了从煦。

    熟识之后,从煦某天介绍方铂禹进了蔚蓝事务所,给褚蔚蓝做助理律师。

    也是褚蔚蓝,亲手带出了方铂禹。

    方铂禹客户越来越多,赚了很多钱,褚蔚蓝提他做了合伙人。

    一年多前,褚蔚蓝开刀住院,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出院后便歇了下来,方铂禹顶替他做了老板,为了方便接活儿,把蔚蓝律师事务所换名,改成了铂禹律师事务所。

    从助理变合伙人变老板,如今,即将成为法定伴侣。

    褚蔚蓝却道“你知道两个律师结婚有多麻烦吗”

    从煦摊手,表示愿闻其详。

    褚蔚蓝“这还没结婚,就已经想到离婚了。”进而想到财产怎么分,进而想到公司归谁,然后是阳台的花花草草、狗

    从煦不紧不慢“我怀疑你在单身人士面前秀恩爱。”

    褚蔚蓝扭头扬声向屋内“宝宝,别生气了,我们吃饭”

    方铂禹的声音传到阳台“你道歉。”

    褚蔚蓝“对不起宝宝,刚刚是我错了。”

    从煦“”

    从煦默默撸着狗狗子,今天的狗粮,我和你共享。

    等上了饭桌,褚蔚蓝醒着酒,问从煦“没开车吧”

    从煦“我爬来的”

    褚蔚蓝“哟哟,你脑子糊了,人很精神么。”

    说着要给从煦倒酒。

    从煦抬手在酒杯上一盖“我不喝。”

    褚蔚蓝一副“你来真的”的表情,方铂禹也觉得惊讶。

    以前从煦可不会拒酒,都是喝完了住一晚上再回去,要么喊代驾。

    从煦肯定的口气“我真不喝。”

    方铂禹和褚蔚蓝对视一眼“老褚开刀之后就不怎么喝了,我平常喝得少,除非应酬。”

    抬手,指着餐厅的酒柜“何况我们这儿的酒”

    褚蔚蓝在从煦收回手的时候,把酒瓶凑过去,悬在杯口,倾斜慢倒“基本都是你的。”

    都是

    都

    从煦抬眼望去,餐桌旁靠墙的深棕色酒柜,无论是交错的格子层,还是带着玻璃门的柜子、亦或是柜子台面,一瓶又一瓶,光能够看到的,少说就有七八十瓶。

    基本全是他的

    褚蔚蓝给方铂禹倒完酒,自己杯子里添了点,坐下“你搬去郊区住,就把原来房子里的很多酒搬到我这里了,我装修的时候,这柜子还是特意为你打的。”

    方铂禹“不够放。那些啤的、白的、黄的,就都扔了。”剩下这些偏贵的红酒。

    如果说书房的那一抽屉烟,从煦还能告诉自己,是为了心静、写书需要,那这些酒

    从煦垂眸,看着杯身中紫红色的葡萄酒又是抽烟,又是酗酒,他可真是能耐了。

    从煦不动声色,回过神,还是把酒推开了,坚定的“今天不喝,要开车,还得上班。”

    褚蔚蓝、方铂禹惊讶“上班,哪儿”

    从煦“鹿橙。”

    一听是鹿橙,就要结婚的两口子都默了。

    褚蔚蓝扭头看方铂禹“你不是说,那逼准备和从煦分婚内财产吗”

    方铂禹“那逼是这么打算的。”

    褚蔚蓝“那那逼把从煦弄过去上班干什么”

    两人再齐齐转头看从煦。

    从煦酒是不喝的,姿态是要做的,人往椅背一靠,手里托着红酒杯,晃着,幽幽然地描绘了一幅画面“夕阳西下,我坐在自己的楼里,端着一杯浓茶、面朝窗外,隔壁、隔壁的隔壁,都是给我打工的老板。”叹“唉”

    爽。

    褚蔚蓝“”

    方铂禹“”

    画面过于真实。

    饭毕,褚蔚蓝翘着脚、剔着牙,问从煦“忘掉以前的事,是什么感觉”

    还以为从煦要说什么“无事一身轻”,结果等来了句“你不欠我钱吧”

    褚蔚蓝“滚蛋带上你的水果,滚蛋”

    笑骂过,聊起了正事。

    褚蔚蓝“陆慎非给的资产表,我看过了,我和小禹讨论了一下,主要看你的意思,你如果要钱,我们就现金流最大化,要是你还想分鹿橙”

    从煦一愣“我可以分鹿橙”

    “是。”褚蔚蓝正色“陆慎非给的资产表,上面就有鹿橙的股份,他的持股比例非常高,管理权也在他手里。只要背后没什么乱七八糟的股权代持,鹿橙基本都是他的。”

    说完,褚蔚蓝感慨“他愿意把公司拿出来分,就这一点,我还真要夸他。”

    要知道这世上那么多公司、老板,离婚的时候愿意主动分家产的,就没几个。

    拿整个公司出来分的,更是凤毛麟角。

    褚蔚蓝虽说是我方人士,依旧忍不住吐槽“他脑子是不是也瓦特了。”

    从煦没吭声,说不意外多少觉得有些惊讶,说意外,又觉得都是在情理之中陆慎非,本来就是这样的人。

    一起吃饭,拆个筷子,都要先递过来。

    会一直记得他喜欢什么。只要有,就会给。

    凌晨赶回大学城看他的是陆慎非。

    打工的时候,从品牌方那儿拿了好东西,自己不用,带回来给他的,也是陆慎非。

    至情至深,毫无保留。

    从煦难得想起从前,出神地笑了笑,抬眼,亦变得正色,对褚蔚蓝道“既然要分财产,分得明明白白,也不能只分他的,不分我的,对吧。”他又不是不赚钱。

    褚蔚蓝实在道“离婚分财产,与其说是分婚内财产,不如说是从赚得多的那个人手里分钱。”陆慎非家大业大,显然是更有钱的那个。

    从煦看着褚蔚蓝,也没听谁提稿酬、版权费,暗道写书的事,原来知道的人这么少,连褚蔚蓝都不清楚。

    从煦暂时没有多言,只道“都是婚内财产,该怎么分就怎么分,和谁钱多钱少没关系。”

    从煦沉稳的“我哪怕只有一毛钱,只要是婚内财产,我就和他分。”

    褚蔚蓝认可这个说法,也提醒从煦“但如果他有婚内债务”

    从煦端起茶,眼睛瞥旁边,假装没听到。

    褚蔚蓝笑得肩膀直颤“你现在这样子,还怪可爱的。”

    从煦抿着茶,却在想看来他回头也得整理份资产表出来。

    从煦动作很快,在褚蔚蓝那儿吃了饭、拿了请柬出来,回鹿橙的路上,边开车边给诸侯拨了个语音。

    诸侯意外“收益表”

    从煦“六年内的稿费、版权收益,能帮我拉个表出来吗”

    剑虹有财务,诸侯“这当然没问题。”疑惑“不过你要这个干什么”

    从煦含糊道“我有点用,”又说“也顺便看看我这几年到底赚了多少。”

    诸侯爽快道“这没问题,我等会儿就和财务说。”

    两人聊完这个,话题自然过渡到版权的事。

    诸侯“鹿橙现在答应了你的三千万,开始磨你本人了。想你做编剧,挂你的名字,这样i的热度会更高。”

    诸侯“我反正是被昨日月光2搞了一次,有点怕了,但我们今天开会,几个同事里,有人有句话说得很对。”

    从煦开着车,听着。

    诸侯“说这次和上次,情况不一样。上次我们是不知情,被隐瞒被侵权,这次是被邀请。你参与了,肯定就会公开是你这个原作亲自改编,书粉都盯着,你名气又大,制作方也不敢乱来,主动权就很大了。”

    诸侯“这句话有道理,我就说给你听听,具体你参不参与,全看你自己。”

    诸侯“我也怕我做了错误的决定,耽误你更好的发展。”

    从煦简单道“我考虑一下。”

    挂了电话,从煦把着方向盘,幽幽自叹“我抽烟,我喝酒,我以前还纹身,可我是个好作者。”棒。

    到了鹿橙,刚下车,碰巧遇见了也才来公司的费鹏程。

    费总拎着一个简易高尔夫包,一上来就疯狂吐槽“遇到个傻缺,要不是同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谁要跟他打球。”

    从煦理了理衬衫领子,淡淡道“我们熟吗”

    费鹏程哭笑不得“不熟,是我自来熟。”

    说完就自来熟地抬手一指“就斜对面的傻缺。”

    从煦脚步一顿,顺着费鹏程手指的方向看去。

    斜对面,银荷华雯。

    从煦收回目光,终于看了眼费鹏程“他们公司老板是不是姓韶”

    费鹏程“对对对,就他,就这傻缺。”

    “傻缺”不但和费鹏程打球,还趁热打铁,约了一顿饭。

    费鹏程抹不开面子,舌头一抽,同意了。

    同意完,不久前回公司的路上,直抽自己嘴。

    又不得不打电话给陆慎非,场外援助“我吹牛逼了,说你肯定会来。”

    陆慎非直接把电话挂了。

    费鹏程心底流泪“”

    鹿橙大厅,两人等着电梯,从煦好奇“约什么饭”这么殷勤,肯定有目的。

    费鹏程“嗨,还能为什么,陆总手里那个项目呗。”

    解释“影、剧共同开发,铺子摊得很大,我们是制作方,但也需要别的公司一起开发。”

    从煦幽幽的“韶儒伟想碰无路可退”

    费鹏程一愣“你还知道邵总全名。”

    怎么可能不知道。

    韶儒伟当初以个人名义买下了昨日月光的网剧版权,给自己公司发开,后来侵权,剑虹和他们打官司,是把开发2的侵权公司连带着当初买版权的韶儒伟一起告上去的。

    从煦“吃饭是吧。”

    费鹏程听懂了“你要去”

    从煦意味深长“我个人比较欣赏韶总,刚好有机会见见。”

    哈欣赏

    费鹏程不得不提醒“就是个秃子。”

    从煦大义凛然地迈步走入电梯“我是那种只看外表的人吗我欣赏的,是他的内在”

    比如无耻。

    费鹏程理解岔了,一口气默默吊起,陆、陆总,你前任

    好像“看上”了隔壁老王。

    不在公司、人在片场盯一个项目的陆慎非“”

    费鹏程口吻很虚“我都发誓不多管了,这不是怕你别回头跟斜对门那秃子做同侍一夫的姐妹”啊呸,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是最近正火的那个宫廷剧看多了。

    陆慎非看了看时间,果断的“酒店名字。”

    费鹏程巴不得他来,以圆在韶秃子面前吹的牛逼“龙秀,雅园厅,七点。”

    六点不到,陆慎非回了公司。

    从煦正坐在桌后,面朝窗外,欣赏夕阳中的斜对楼。

    陆慎非敲门进来。

    从煦只听脚步就知道是他,头都不回,端着茶,目视窗外,叹息着“陆总,你看对面。”

    陆慎非走近,站在桌后,看了眼窗外的银荷华雯。

    从煦仿佛在欣赏十七世纪的艺术作品,语气带着“沉醉”“那栋楼”

    陆慎非接话“想要”

    从煦“想炸。”

    油炸、王炸、核弹炸。

    陆慎非单手插兜“认识韶儒伟”

    从煦“不认识,没见过。”但我是他爸爸。

    一个小时后,从爸爸在龙秀酒店的十一层包厢见到了他韶儿子。

    果然很秃,秃得一根头发都没有,一头油光。

    见陆慎非真的来了,韶儒伟笑得一脸客气,带着银荷华雯的几个同事,一起招呼。

    鹿橙这边,除了从煦、陆慎非、费鹏程,还有两个日常负责应酬的同事。

    一桌人落座,从煦扫了眼,发现陆慎非坐的主位,韶儒伟左手陪坐,韶儒伟的旁边,还有个长得很帅的年轻男生。

    韶儒伟也往鹿橙那边看,见陆慎非右手边坐的竟然不是费鹏程,而是一个长得好看的男人

    韶儒伟了然懂,都懂,他也带了,大家都一样。

    却见陆慎非坐下后,很自然地转头,示意从煦,向韶儒伟介绍道“从总,我以前的老板。”

    韶儒伟惊讶,还以为这是带出来应酬、鹿橙准备力捧的小鲜肉。

    他一面暗想,陆慎非的发家史,圈子里的人大家都清楚,跟过什么老板吗还这么年轻。

    一面客气地起身,端起茶壶,亲自给从煦斟茶,又笑眯眯地寒暄“从总,你好,招待不周,招待不周啊。”

    又堆起了酒桌上的话术“今天有好酒,不醉不归啊。”

    从煦挂起客气的假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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