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帝送来的是一套月白色的衣裳。一个木盒子里装着腰带和里衣, 另一个木盒子装着的是外衣。
腰带是白色的, 用银线勾勒着细致繁复的花纹, 腰带的正中镶嵌着莹润洁白的玉石。里衣看似就是一件白色普通的里衣,实则布料上有着如水波一般的细纹,在光芒的照耀下如水波般闪动。
而这件白色的外衣,里面裹着密又厚实的雪白兔毛, 穿上去柔软舒适又不显得臃肿。在袖口和衣襟的位置,都用银线镶边, 刺绣着精致非凡的图案。
整套衣裳穿在狐星河身上,显得既不过分张扬,又不失华丽庄重。月白色的衣裳将狐星河衬托得如同仙人般出尘清秀。
等到狐星河换了衣着, 没过多久就有宫人来到琉璃殿,领着狐星河去参加立冬大宴了。
举办立冬大宴的地方就在宫城最中心的德康殿中, 这是宫城的中心所在,也是炎帝每日上朝之地。因为立冬大宴的特殊与隆重, 所以安排在这样的地方。
德康殿外是长长的阶梯和广场,平日里空空荡荡的广场此时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案几, 案几上按照官员的规格和品级摆放着美食美酒。
立冬大宴这日, 所有在国都中的官员都会参加。
狐星河没有走阶梯进入德康殿,身为后宫之人, 有专门的通道。狐星河跟着宫人来到德康殿时,太后与萧怜怜也正好准备进入殿中。
萧舒颜身穿威严高贵的紫色长袍,装扮既有太后的威严,又不失女性的柔媚。她身后跟着萧怜怜。
萧怜怜身穿一身大红色衣裳, 色如海棠般红艳,衣裳用奢华的金线勾勒出繁复精美的花纹,吸引人的眼球。她的额心处用红色描绘着一朵芙蕖,衬托得她整个人娇艳美丽,与往昔格外不同。
萧怜怜也见到狐星河,没有如往日一样柔弱地低头,而是自信地与狐星河对视。她在见到狐星河的时候,眼神儿落在狐星河穿着的衣裳上,微微一愣,眼中随即浮现出一抹妒忌,脸色如霜打般青下来。
狐星河向萧舒颜行了个礼。
“免礼罢。”萧舒颜冷冷睨了狐星河一眼,在这种耳目众多的场合倒是保持住自己的身份,不屑与狐星河说什么。
大宴马上开始,礼官宣人进殿。
按照规矩,本该是太后先进入大殿中,接着是狐星河,萧怜怜连进入殿中的资格都没有。
太后萧舒颜冷笑着看了礼官一眼,直接让萧怜怜跟在自己身后,先狐星河一步进入殿中。
萧怜怜在进入殿中时,回头望向狐星河,嘴角牵起一抹笑意,笑容带着得意,眼神儿透露出高高在上的怜悯。
这个眼神儿让狐星河一下警觉起来,意识到太后和萧怜怜将会展开某种动作。
他看着萧怜怜进入殿中,姿态袅娜,如同一朵绽放的娇艳花朵,吸引着众人的注意力,让人发出情不自禁的赞叹。
萧怜怜此时得意极了。
这是她人生中最风光的时刻,站在大殿中,接受着众人的欣赏和赞叹。即便是在家族最风光的时候,这样的场景对萧怜怜来说也是不可想象的。
在经历过家道中落的艰辛与苦涩之后,萧怜怜觉得自己似乎变成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她恍惚看到所有人都在向她行礼朝拜,她只需要再走上几步就等登上王后的位置,成为炎帝身边唯一的一人。
萧怜怜难掩激动,用一双方盈盈眉目望向王座上的炎帝。
炎帝淡漠的眼神扫过她,没有萧怜怜想象中的惊艳和迷醉,神色冷得让萧怜怜心碎。他一直望着萧怜怜后面的一处,像是正等待着什么人一样。
萧怜怜看到炎帝所穿的衣裳时,浑身血液逆流,只觉得脸上霎时间失了血色,头晕目眩几欲跌倒。
往日喜欢身着红衣的炎帝今日却穿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从布料上看分明与狐星河所穿的衣裳是一种!
这一刻萧怜怜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跳梁小丑,妄想着与炎帝一样穿着红衣如一对璧人,让狐星河难堪。如今看来,难堪的只是自己而已。
太后萧舒颜坐在炎帝左边的位置,萧怜怜跟在太后身边,坐在太后矮一阶的位置上。
等到太后入座,狐星河在礼官提醒下进入殿中。
狐星河在天界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他迈步进入大殿,落落大方,气质洒脱。那些满以为狐星河会拘泥扭捏的,支持萧怜怜的大臣都不得不承认,狐星河从仪态和风度上是挑不出错来的。
狐星河穿着与炎帝一样的月白色衣裳,腰间用银线绣着花纹镶嵌着白玉的腰带,勾勒出狐星河纤细却挺拔的腰肢。衣裳在灯光下银光闪亮,如同月光照耀下粼粼闪动的湖面。
狐星河宛如从月华中走下的仙人般,出尘而高雅,又因为自身的气质,使得这高雅中又多出几分浑然天成的妩媚。
刚刚还对萧怜怜装扮称赞不已的大臣们,见到狐星河的装扮纷纷说不出话来,一向厌恶狐星河的臣子们更是脸色铁青难看。
唯有坐在大殿中离炎帝最近位置的相国林砚,对着狐星河微微一笑,毫不掩饰眼中的惊艳和赞赏。
狐星河亦对林砚回以微笑。
在大殿最上面的舒曲离见到这一幕,突然觉得碍眼至极,就像是自己关在家中喂养的小宠有一日溜出家门被别人抚摸了毛。
舒曲离不动声色收回视线,手指轻轻扣动在案几上,发出“哒哒”的声响。他抬眸看向狐星河,对着狐星河招手:“阿狐,过来。”
狐星河忙收回看向林砚的视线,走上阶梯坐到炎帝右边的位置。
炎帝眉眼微垂,红艳的嘴唇如血带着笑道:“阿狐,你刚刚在看什么?”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语气,狐星河却本能感应到危险,身体忍不住打个寒颤,他忙摇头:“没看什么。”
“哦?”舒曲离没再追问,视线看似不经意扫过林砚的位置。
他眸子半眯,心中在想要不把狐星河关起来得了,这样狐星河就只能看他一人,冲他一人露出笑脸来。想到这样的场景,舒曲离忍不住愉悦地轻笑。
狐星河本能地觉得周围的气温变冷了。
萧怜怜坐在最左边,时不时回头看向炎帝。她看着炎帝一直在与狐星河小声交谈,也不知说了什么,炎帝嘴角勾起一抹笑来。
她心中顿时酸涩难言,强烈的嫉妒涌上心头,让她几乎难以维持表情,在案几底下的手揪着衣裳,嘴唇抿起。
等到太后后妃与大臣都入座之后,接下来就该宣外国的使臣进殿。
第一个进来的是月国的使臣。月国的来使表达对炎国庆典的祝贺之后,与舒曲离交谈几句之后,坐到了早已安排好的位置上去。
第二个进来的是明国的使臣。明国国力强盛,超过其他三国。是以明国使臣进殿始终昂首阔步,大声回应炎帝的问话,一番交谈之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
最后一个进来的是景国的使臣。
景国使臣看上去是个斯文清癯的中年男人,下巴蓄着山羊胡,走路时如同丈量好一般,每一步都迈出差不多的距离。
景使进入殿中,目不斜视,最先看到的就是大殿正中的炎帝舒曲离。他上前先表示对炎国的问候,接着从袖口中拿出一卷国书。
等到何双将国书上呈给舒曲离时,景使又行过礼道:“景国先帝一月前已驾崩,如今是三王子纪昱继位成为新君。这是我国国君命我转交给陛下的国书,我国国君希望能与陛下继续维持友好的关系。”
舒曲离嘴角带笑,眼神扫了眼国书,一目十行的能力让他已看清国书上的内容。他回应景使道:“如此甚好,回去传达景帝,景国与炎国历代交好,这一代也是一样。”
景使得到舒曲离的回复,不卑不亢地表示感谢。他的位置在大殿右边靠前的位置,在回到位置上时,他的余光不经意瞥到炎帝右手边坐着的人,顿时满脸震惊。
他很快掩饰住自己脸上的震惊,装作无事的模样坐回自己的位置。但是方才的表情已被舒曲离尽数收入眼中。
舒曲离心中起了疑惑,他没想到自己的小东西竟然还认识景国那边的人。且能让景使露出这种表情,狐星河在景国的身边恐怕不一般。
转瞬间,舒曲离心中已有许多猜测。
他眉目幽冷,看似不经意扫过狐星河的方向,却看到狐星河眼神儿直勾勾地盯着案几上的烤鸡,口水都快滴落下来的模样,忍不住嘴角抽搐。
但是心中的疑虑并没有消除。
舒曲离已打定主意要在宴会之后召来人,从景国那边入手,仔细查探一下狐星河的消息。
……
群臣畅饮,丝竹管弦共奏,好一番热闹欢乐的景象。
就在这时候,太后眉眼微扬,笑看着大殿中欢乐的众人,朗声道:“如此良辰美景,怎能少了歌舞助兴?哀家的侄女怜怜愿意展示自己的才艺,为众人助兴。陛下以为如何呢?”
如此情形,如果拒绝未免扫兴。
舒曲离嘴角勾起,却是看向狐星河道:“甚好。”
太后与萧怜怜打的主意不用思考就能知晓,倒是不知道这小东西会如何接招?
底下支持萧怜怜与太后的大臣自然迎合。在炎国风俗开放,既能容许国君纳男妃,也无人觉得未出阁的女子当众表演是不雅的事情。
萧怜怜在大臣们期待的眼神中,从之前失落嫉妒的情绪中回复过来,羞怯地笑了笑,内心又恢复之前的自信。她不能忘了今晚的目的,其中之一就是要让狐星河献丑。她早就打探过,狐星河根本不会什么才艺。
萧怜怜道:“那怜怜就献丑了。”
狐星河见太后突然说到表演才艺的事情,一下子明白她的目的是什么了。就是要让他在满朝大臣和炎帝的面前献丑,来衬托萧怜怜。
狐星河心中冷哼,敢算计他,他就一定要让算计他的人打的如意算盘落空!
乐师停奏。大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萧怜怜身上。
萧怜怜站起身,对乐师道:“奏月出。”
月出是炎国几百年前流传至今的一首民谣,词句优美,语调清越。描述的是月下女子美好柔媚的姿态,最后一句诗更是写出诗人爱慕女子无从表白,因而心动不能自宁的心态。
萧怜怜选中这首民谣,未尝没有借诗传情的意思。她目光盈盈望向炎帝。炎帝雪白的手指握着酒樽,眸光盯着酒樽晃动的酒液,对萧怜怜的深情的眸光视而不见。
萧怜怜深吸口气,走到大殿正中,对着大殿最高处端坐的炎帝盈盈一拜。
而后众乐齐鸣,琴瑟清越的声音同时响起,箜篌排箫之声附和。其中编钟清脆的声音如流水清泉般,让人如同来到九天之上的神殿中正聆听着仙乐。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美妙无比的曲乐中。
伴随着这样的乐曲声,萧怜怜姿态舒展,缓缓而动。她如同在月下漫步,姿态悠然而雍容。
乐曲声更入佳境,萧怜怜的动作也逐渐变化。她红衣舞动,如同皎洁月光下绽放开的一朵红色芙蓉花,极尽雍容华贵和妩媚娇艳。
众人的视线都被这盛放的红色牡丹吸引,他们惊叹于萧怜怜此时人曲合一展现出来的美,连美食美酒都停止享用。
最后乐曲逐渐转为忧愁婉转的曲调,牵动人的哀思。萧怜怜如同寂寞盛放之后,却无人欣赏的牡丹花,眉目间笼罩上了薄烟似的愁闷。
她脉脉含情地望向炎帝所在的位置,期许能得到炎帝一个眼神的回应。她启唇轻吟出这首民谣,空灵优美的声音在宫殿中回荡。
萧怜怜所有的相思寂寞之意,于这首乐曲与舞蹈中表露无疑。
乐曲停。
满殿寂静。
萧怜怜低垂眼眸道:“献丑了。”
宫殿中的大臣们如同这时才惊醒,纷纷拍掌以示对萧怜怜的赞赏之意。尤其是支持萧怜怜和太后的一党,更是拍掌得热烈。
萧怜怜等到众人的掌声渐小,这才再次开口道:“怜怜不过是班门弄斧而已。狐公子深得陛下宠爱,论才艺只怕比小女子强过不知多少。愿能得到狐公子赐教,怜怜今日也无什么遗憾了。”
话头一转落在狐星河头上。
对这一切早有所预料的狐星河微微一笑,丝毫不惧众人的视线,对上萧怜怜带着逼迫意味的目光,他道:“星河不懂什么才艺,谈何什么赐教呢?”
萧怜怜紧盯狐星河:“莫非公子嫌弃小女子身份卑微,不愿意屈尊赐教么?”
这说的,好像狐星河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展示才艺,就是欺负一个弱女子一般。
这时候太后也不紧不慢开口,用太后的身份对狐星河施压:“身为陛下的身边人,怎么能灭了自己的威风。既然怜怜这孩子这么要求了,你也就不要再推辞了吧。”
萧怜怜与太后一唱一和的演戏。
狐星河本就是风口浪尖的人物,被萧怜怜与太后这么一说,进退为难。若是继续推辞,难免给人落下自傲目中无人的口舌,若是硬着头皮表演,狐星河也确实没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就连舒曲离都看向狐星河,精致的眉微挑。
若是换一个人或者这事情放在舒曲离初见狐星河的时候,舒曲离根本不会理会这件小事情。但如今见着狐星河遇到这种事情,舒曲离却在意起来。
他想到初见狐星河的时候,也是让狐星河表演才艺,结果这小东西结结巴巴半天,竟然说要当众给他表演吃鸡,还眼馋案几上摆放的烧鸡。
这小东西有拿得出手的才艺?
舒曲离忽然就不忍见到狐星河被众人刁难,丢脸难堪的模样。他的人他自然得护好,他的小东西也只有自己能欺负,旁人都不能。
舒曲离环顾众人,语调带着三分玩笑道:“阿狐的才艺只表演给寡人一人看,众爱卿只怕没这个眼福了。况且,寡人宠爱阿狐又岂是因为阿狐才艺过人?”
最后一句话直接反驳萧怜怜的话语,更像是在讽刺萧怜怜即便是才艺过人也得不到他宠爱一样。
萧怜怜霎时脸色一白,低头咬唇道:“是怜怜唐突了。”
狐星河神色略微惊讶。他原本以为这种情形下,炎帝只会乐得看他的好戏,根本没想到炎帝会这么护着他帮他说话。一时间微感诧异,心中因为炎帝的维护而加速跳动了片刻。
狐星河站起身,眼儿一转落在炎帝身上,笑得灵动狡黠:“如此盛大的日子,阿狐虽没有什么才艺,却有一物要献给陛下。”
这是狐星河早就想好的对策。
若是萧怜怜与太后硬要让他表演才艺,他也全然不惧。
舒曲离兴致顿起:“阿狐要送寡人何物?”
狐星河卖关子:“待会儿陛下就知道了。”
狐星河几步走到大殿正中,让人摆放好案几,又让人取了个精致的陶碗。
一个陶碗?
大殿上的大臣都疑惑,狐星河想要做什么。舒曲离也被狐星河引起兴趣,身子微微前倾,一副兴味盎然的模样。
萧怜怜早已退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此时见狐星河说要献给炎帝礼物,却只叫人取了个陶碗来。她一时琢磨不透狐星河打得什么主意,只拿一双眼睛盯着狐星河,看狐星河能用这罐子变出什么花儿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狐星河身上,狐星河眉眼带笑,十分镇定。
他提高音量对众人道:“诸位大人都是见多识广的大人物,但是星河接下来要拿出来的东西,诸位大人不一定见过。”
听狐星河这话,不少人只当狐星河在耍嘴皮子,毕竟再稀罕的东西,满大殿这么多人难不成都没见过?
也有不少人认为狐星河深得炎帝宠爱,拿出什么稀罕物品也并非难事。但这种场合,若是拿出炎帝赠给给自己的物品去讨好炎帝,又算得怎么一回事呢?
而其他三国的使臣也都十分好奇。他们游历各国,见过的奇异东西不少,不知狐星河会拿出什么样的稀罕物品。
众人都心存疑惑,大殿中保持着安静。
见众人的情绪被勾得差不多,狐星河这才笑嘻嘻,从袖子里取出一个东西来。
有眼尖的人看到狐星河拿出的是一粒黑色的莲子大小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一点看不出名贵非凡的样子。
狐星河白嫩的手掌捻着这颗“黑色莲子”举向空中,转身向四周展示了一圈。又把“黑色莲子”呈给炎帝查看一番。
狐星河道:“我手中的是一粒种子。昔日曾遇一云游的道长,这道长鹤发童颜,长须白发。我与道长相谈甚欢,道长离去时便赠予我此物,告知我这颗种子遇水即生长,顷刻间长成。这颗种子我一直珍藏着,视为珍宝,如今愿将其献给陛下。”
狐星河说得煞有其事。
满座哄堂大笑,却无一人相信狐星河说的话。毕竟狐星河之言太过荒谬,又是仙人,又是遇水就生长的神种。
萧舒颜唇角轻蔑地仰起,又觉得狐星河这样哗众取宠正得她心意。
萧怜怜原本还担心狐星河抢了她风头,此刻却安下心来,抿唇一笑,乐得看狐星河满嘴胡言乱语出丑。
舒曲离单手支撑着下巴,眼眸却是浮现出思索。
狐星河并不理会旁人的质疑和哄笑。
他将“黑色莲子”放进装满清水的陶碗中。就在众人大笑之时,一股清香从陶碗中飘忽,这股香气极淡若有若无的徘徊在众人的鼻间。
“原来是一粒香丸。”有人道。
此言又引起一阵欢快的笑声。
“等等,快看!”有离得近的人发出惊讶的呼声。
那陶碗中突然探出一支嫩芽来。这树嫩芽从陶碗中冒出头,而后快速舒展展开成绿叶,仿佛一位身着绿衣的窈窕美人在陶碗中舞蹈,姿态极尽妍丽。
这种奇观众人见所未见,一时之间皆屏息凝神注目,连眼睛都不眨动一下。
三位使臣更是惊叹不已,险些打翻酒樽。即便他们他们走南闯北,见过不少新奇的事物,也绝不会见过此种奇景!
如此奇景,唯有书中记载的神仙手段才能展现。
而更让人惊叹的情景还在后面。
绿色嫩叶舒展完之后,从两片苍翠欲滴的嫩叶之中,又抽出一条脆嫩的枝干来。枝干迅速成长结出一朵拳头大小的蓝色的花苞来。
“啪”的一声,花苞绽开一条缝隙,一股幽香从中逸散。
这朵蓝色花苞含羞带怯,先是悄悄绽开一两瓣花瓣。在感应到周围没有危险之后,才尽情地开放,如同一只月下飞舞的蝴蝶精灵。
它的花瓣细长,颜色是幽蓝色,花蕊是淡黄色,如同月光下静谧的蓝色湖泊,粼光闪闪,充满神秘而宁静的美感。
从一颗种子生长成一朵神秘之花。
一切都在倾刻间发生。
此情此景如同神迹,让所有见到这出神迹的人都震撼不已。
狐星河双手托起精致的陶瓷。
幽兰色的花朵正在瓷盆中静谧开放,他环顾大殿询问众人:“有谁知道这花的名字么?”
无一人应声。
这幽蓝色的花朵既不是常见的名贵品种,也未有人在山野中看见。
唯有景国的使臣,略微沉吟片刻:“我曾经途经荒僻无人的潮湿山谷中。于山谷露宿之时,在一山洞中曾见过此花。此花在深夜开放,盛放之后片刻凋谢。却不知这花的名字。”
众人议论纷纷:“深夜开放,刹那凋谢,在一瞬间绽放出惊人的美丽。这世间真有如此神奇的花么?”
狐星河微微一笑,对众人道:“此花名为昙花,大人所见的花正是此花的一种。”
“昙花只在夜里开放。短暂的盛放之后,便会迎来凋谢。刹那间的美丽,瞬间即是永恒。此花生长在阴暗的山谷,外界难以寻得。”
狐星河为众人讲述完昙花之后,又卖了一个关子:“虽然都是昙花,但我手中的昙花,却与一般的昙花不一样。”
众人追问:“有何不一样?”
狐星河温柔的目光落在手中这株幽蓝色娇嫩脆弱的昙花之上:“我手中的昙花永不凋谢。”
狐星河的眸光越过兰花,落在舒曲离身上。他双手托举着这碗昙花走上台阶,将昙花放置在舒曲离身前的案几上。
狐星河笑得眼儿微弯道:“阿狐将此花献给陛下,祝贺陛下千秋万世,更祝贺炎国永远繁荣昌盛。”
狐星河的琅琅之声回荡在大殿之中。
舒曲离一愣,没想到狐星河竟会说出这样讨巧的话来,随即抚掌大笑,连道三个“好”字。
“好!好!好!阿狐赠给寡人的礼物,甚得寡人心意!”
就连大殿之下坐着的三个使臣也不禁为狐星河之言喝彩,更别提其他炎国的官员了。就连支持太后萧怜怜的官员也对狐星河这话生不出反驳的念头。
谁敢在这时候去触舒曲离的霉头?又有谁敢对狐星河的言论提出意见?
众人早已将萧怜怜之前的舞蹈抛在脑后,满大殿都在议论狐星河的昙花,啧啧称奇,叹为观止。
狐星河的昙花一出,高下立现,再没有争论的必要。
萧怜怜起初也被昙花开放的奇迹吸引,内心震撼,但很快回过神来。自狐星河表演完花开的神迹之后,她见到众人的表情,便知道这一场比试又是自己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今晚上她就像是一个笑话一般。
想与陛下穿同一颜色的衣裳,故此特意身着红衣,却发现陛下今日穿了与狐星河同一种颜色同一种布料的衣裳。
处心积虑想让狐星河表演才艺出丑,没想到狐星河竟然有这般手段,轻易抢走她全部的风头,致使再无人关注她排练许久的舞蹈。
萧怜怜忍不住酸涩地看向舒曲离,却见到舒曲离含笑望着狐星河,向来凛冽幽暗的眉眼此时竟柔和得不可思议。
或许连舒曲离自己都没察觉,他对待狐星河是不同的。一次又一次为狐星河打破自己原本的底线,开始变得包容和迁就狐星河起来。
这种已经超过喜欢的程度,甚至有了一丝爱的迹象。
萧怜怜见狐星河凑近舒曲离耳边,说了句什么,舒曲离修长精致的眉往上一挑,殷红的嘴角勾起,眼眸带笑,两人亲密无间得像是不允许任何人插足。
萧怜怜忙转移视线,咬着嘴唇,眼泪差点滴下来。
狐星河将昙花献给舒曲离。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偏头看着舒曲离,黑曜石一般纯净的眼珠一转,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
他戳着自己的脸,在脸上戳出一个小小的窝,忽地凑近炎帝耳边,用只有两个人才听得见的声音道:“其实这花还有一层涵义,陛下知道么?”
温热的气息轻轻喷洒在舒曲离耳后,舒曲离心一跳。若非是在大殿中众目睽睽之下,舒曲离早就捏着狐星河纤细的下巴,回头亲吻过去。
斋戒的三天,他如同一头食髓知味的饿狼,总是处在不满足的饥饿状态。
他听到狐星河在他耳边轻声地说:“阿狐对陛下的情谊就如此花一样,永不凋零。”
似有风吹拂而过,寂静的深潭起了层层涟漪;又如同黑暗窄小的房间被破开一道缝隙,一缕光芒投射进来。
心中有一道声音如鬼魅般在提醒他,不要相信任何人,更不要相信狐星河的话。
但舒曲离心脏却在狠狠跳动。他情不自禁涌现一股冲动,一股将身边人狠狠压在身下,让他眼里只看着自己的冲动,哭喊着自己名字的冲动。
阿狐……
阿狐……
舒曲离幽暗深邃的眉眼泛起异样的光芒。在案几底下,舒曲离的手握住狐星河的手腕,仿佛枷锁一般套住狐星河。
他充满独占欲地想到,这是你主动招惹我的,不论如何你都不要想逃掉!
……
立冬大典已进入尾声,群臣畅饮,醉倒一片,都十分尽兴。
离开的顺序按照规矩是后妃先行。萧舒颜和萧怜怜走后,狐星河也跟着领路的宫人一起走出殿外。
他从未到过舒曲离上朝的地方,是以对周围的环境十分陌生。这次参加宫宴,果儿和邓清两人狐星河一个没带,只能跟在宫人身后走着。
走着走着狐星和察觉不对,只见周围的路越来越荒僻,根本不像是来时的路。
联想到上次的事情,他心中起了警觉,叫住前面那个埋头只管走的宫人:“停下,我要回去。”
然而前面那宫人根本不听狐星河的命令,非但没有停下,反而加快步伐向着前面的岔道口走去。
狐星河没有贸然上前,他顿住脚步想从原路返回,一转头才看到身后多出几道黑色身影。而前方的岔路口也各自出现几道穿着黑衣的身影。
狐星河心道不妙!
不过仗着自己已经恢复少许灵力,狐星河并不过分慌张。
这时便听得为首的人道:“都小心点儿,此人会妖术,能凭空在脚底下变出石子来!”
听到这话,狐星河当即明白这些人是谁派来的了。
他欲使用灵力将这些人放倒,趁乱跑出,没想到这些人并不靠近他,只往他脚底下用力砸了几个装满香料的陶瓷小罐儿。
“砰”的一声,陶瓷小罐儿碎掉,里面的香料撒出。几种香味混合在一起,立刻麻痹狐星河敏锐的嗅觉,让他整个人昏昏沉沉起来,接着倒了下去。
倒下之前,狐星河心里暗骂:“这些人也太阴了!”
他四肢无力,晕晕沉沉中只感觉到自己被人扛起,一段路之后被人丢进一间房子中,大门关闭。
约莫半柱香之后,大门“吱呀”一声被人打开,狐星河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而后大门再次关闭。
这次门外传来上锁的声音,狐星河与刚被丢进来的重物一起锁在了屋子中。
等到麻药的劲儿稍退,狐星河渐渐从不能动弹的状态中挣脱。他手脚发软,勉强支撑起身,借着从缝隙投射进来的少许月光,看向另一个角落。
角落里有一人闷着头,背抵在墙壁上,一声不吭,看不清面容。
狐星河跌跌撞撞走过去,半跪下身子对着这人的面孔仔细瞧了半晌,才发现此人竟是当朝相国林砚!
狐星河眼睛一点点睁大。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后一党胆子会大到这种程度,竟然敢派人袭击当朝相国!而且还把他和相国关在一间屋子里。太后一党到底想要做什么?
林砚身中迷药,此时还未清醒,应该和他一样只能听到声音,还不能动弹。
狐星河用手推着林砚的肩膀:“相国大人,快醒醒!”
他看到相国林砚清俊的面容浮现出挣扎之色,眉头微微皱起,却还深陷在迷药的劲儿头中,不能醒来。
狐星河继续唤道:“林砚大人,快醒醒!”
他不知道太后一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心中有了不好的猜测,只能寄希望于唤醒林砚,两人共同应对。
忽然间,狐星河听到屋子外面再次传来脚步声,他连忙屏息。一直昏昏沉沉的林砚却在此时发出痛苦的声音,狐星河急忙伸出手捂住林砚的嘴巴。
狐星河见到门底下一根竹管伸进屋子,白色的烟气袅袅从竹管中吹出,奇异的香味瞬间弥漫整间屋子。
狐星河屏住呼吸,但也只能屏住呼吸片刻。片刻,狐星河满面通红,忍不住大口大口地呼吸起来。
狐星河吸进大量香气,只觉得五脏六腑如被烧灼,身子如着火一般发起热来,他白皙光滑的额头也跟着冒出汗珠。
再一看林砚,因为吸收这烟雾的缘故,呼吸变得急促了,身子也热了起来。
狐星河捂住林砚脸颊的手都能明显感觉到林砚脸颊滚烫的热度。
狐星河心中焦急,再次尝试叫醒林砚:“相国大人,哎呀,你可急死我了!”
林砚听到有人在叫自己,他微睁开眼睛,恍惚中见到狐星河清秀妩媚的面容。狐星河正充满焦急意味地望着他,一双眸子里写满担忧。
林砚只觉得心跳不已,以为自己身在梦中。他抬起尚处于虚弱状态的手臂,摸上了狐星河的脸颊。看着狐星河在一瞬间呆滞的面容,林砚轻轻一笑,身子凑近,发烫的嘴唇亲在狐星河的脸颊上。
狐星河迟疑唤道:“相国大人?”
林砚的嗓音如月下的清泉,清冽干净,此时却带着微微的低哑:“叫我林砚。这是梦,真好……”
狐星河错愕,根本想不到林砚为什么会主动亲他。他和林砚只见过两次面而已。
“相国大人大人,醒醒,这不是梦。”
林砚固执地纠正狐星河:“叫我林砚。”
林砚的手掌再次抚摸向狐星河的脸颊,从狐星河的眉眼摸到小巧的琼鼻,再摸到嘴唇。一寸一寸地抚摸过,动作说不出的温柔和缱绻。
林砚喃喃道:“真好,能梦见你……我也不明白,为何只见了你两次,我就对你念念不忘至今。”
作者有话要说:炎帝黑化:林砚竟然觊觎寡人的阿狐,丢进蛇坑喂蛇罢!
感谢大家的支持呀,爱你们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