邬易烈、舒曲离与纪昱三人的目光都落在狐星河身上, 屏住呼吸, 等待着狐星河说出接下来的话。
狐星河捂住胸口, 开始逐渐觉得喘不上来气了,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吐出几个简短的字眼:“不要……杀……”
他还想说什么,然而吐出来的只有鲜血,连气都喘不了了, 狐星河挺尸一样绝望地靠在纪昱怀中,瞪着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手颤颤悠悠地伸向虚空,两腿一蹬,死了。
狐星河:“……”
等等, 他话还没说完就这么躺尸了?!
那只伸出来不知要做什么的手垂落下去,打在身上发出重重的声响。这声音像是惊醒众人, 让在场的三人都愣在原地,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情。
邬易烈目眦欲裂, 抓住狐星河垂落下去的手,用力按在胸前, 仰天发出悲鸣的野兽般的长啸声, 声音回荡在山谷中,让每一个听到这长啸声的人都从心底感到一阵心酸。
而纪昱垂眸, 眉目间似有万年不化的冰雪,他如一尊雕像,怀中抱着狐星河的尸体,一动也不动, 仿佛要在这里停留几千上万年。
似有雨水从天空降落,打在人的面颊上,纪昱失神地望向天空,却只见到一片模糊,原来不是下雨,是他流泪了……
舒曲离双目通红,红得仿佛要滴下血泪来一般。他的眼眸中唯一的一丝光亮熄灭,自此眼中只剩下无尽的黑暗和疯狂。一种名为绝望的情绪拉扯着他,要将他一同扯进万丈深渊中。
他的手还握着狐星河那只拿着短刀的手,抵在自己的脖颈处。舒曲离扯着嘴角,露出一个难看得像哭的表情,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阿狐,我来陪你好不好……”
他一用力,那把尖刀立刻划破他脆弱的脖颈,霎时间鲜红温热的血液涌出,舒曲离的神情反而露出一丝愉悦和满足。
没想到如同雕像一般的纪昱却突然伸出手来,钳住舒曲离的手腕,顺势这么一折,让短刀掉落在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响。
他凛冽的目光看向舒曲离,嘴唇微动:“星河交代过,你不能死。”
狐星河死前的那一幕深深印在每个人的脑海中,他死时说的那三个字更是如同烙印一般,印在每个人心底。
舒曲离一开始因为太过绝望,只想着跟随狐星河一同死去,甚至根本没去想狐星河的意思。这时被纪昱阻止,他脑海中飞快闪过一道思绪,却没办法捕捉。
纪昱沉声道:“他希望我们都活着。”
舒曲离回忆起狐星河在梦中曾经给他说过的话来。
那时他也曾想过自杀与狐星河一道去了,然而狐星河再三告诉他“时候未到”,等到时机一到,狐星河自然会出现接他一起去天界。
舒曲离头颅垂下,黑发挡住他的脸颊,他突然大笑起来,声音却带着说不出的悲怆与绝望:“阿狐,你让我如何忍受……”没有你的日子。
一直沉默地邬易烈突然起身,声音沉沉对众人道:“我答应过他不杀你们。”
他最后看了狐星河的尸体一眼,似要将狐星河的模样记在心中,转头大步向着山谷外走去。
没人知道狐星河的元神正蹲在一边,一面观察着众人的反应,一面咬牙切齿地怒骂着太阴真君。
这太阴真君练的什么假死丸,他话都还没来得及说完,就死不瞑目地断气了。若是邬易烈、纪昱、舒曲离三人没能领会到他的意思,那他的任务就功亏一篑了。
这次真的是险之又险,幸好纪昱及时阻止了舒曲离,才让狐星河没被当场气死。
他一开始见到众人悲伤欲绝的模样,心里颇为不是滋味,不过见到邬易烈这么绝情就走了,狐星河还是心中一梗。
他少说也救了邬易烈两次,没想到邬易烈说走就走,都没想过给他收尸,实在是太不是东西了。
好在有纪昱与舒曲离两人,狐星河不至于落得横尸荒野的下场。
狐星河的尸体被经过商议被埋葬在这处山谷中,舒曲离留在这处山谷中,居住在那间小木屋。而纪昱在停留三日后不得不回到景国。
至于狐星河的元神早已离开山谷,变回自己原本的身体,悄然来到了月国。
……
月国,金桂城,月国王城。
月国在四国中一直是一个奇特的存在。他像是游离在三国之外,又与其他三国保持着一定的联系。
月国之前拒绝了明国的结盟请求,在景国被明国与炎国围攻的时候,又为了维持四国之间的平衡,欲派大军相助景国。
月国的前一任国君信奉道教,崇尚无为而治,早早的就将国君之位传给了自己的独子辛清梦,被尊称为“主父”,在辛清梦未回来之前,一直代辛清梦主持朝政。
等到辛清梦从玄武神山修道回来,这位主父又将朝政都交还给辛清梦,自己去山上修道当道长去了。
月国国君辛清梦自从回国之后便颁布了一道命令,若有年龄二十二岁之男子皆可自愿入道宫,国君辛清梦将从中挑选出一人,成为辛清梦的贴身近侍。
这道命令颁布下来,顿时让整个月国年龄为二十二岁的男子都精神一振。能成为辛清梦的贴身近侍带来的好处巨大,若是能得到辛清梦的信任,前途定将是一片光明。
因此,不只是一些平民男子,就连贵族出生的男子都加入了贴身近侍的选拔队列中。无数年龄二十二岁的男子纷纷涌入金桂城,就连一些年龄不是二十二岁的男子也本着浑水摸鱼的想法,涌入了不少。
金桂城因为一时间涌入大量的男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街道上随处可见年轻男子,每走一步都能见到几个。惹得不少待嫁闺中的女子蒙着面纱走出房门,看能不能从中挑选出一个如意郎君。
金桂城的客栈几乎家家爆满,根本没有多余的房间,到后面入城的男子甚至没有住处,只能四处找地方歇脚。
因为这事儿还惹出了不少事端来。有的晚入城的男子因为找不到住宿的地方,只能留宿在王城中百姓的家中。
有的人手脚不干净,住一夜之后就走了,顺手还带走了别人家里的贵重财物,短短的几日之内报官的人数就有几十个。好在金桂城的官员们早就做好了准备,这些顺手牵羊之人很快就被抓了起来,不但交回了偷窃的财物,还被除掉了近侍资格,送出了王城。
有的人惹出的事则更加戏剧一点,有不少长相俊美的男子在别人家里住了几天,竟然与别人家的女儿看对了眼儿,夜里偷偷私会,月下描眉,耳鬓厮磨,被人逮了个正着。
而这种事情报官人的极少,对这些男子不满意的人家,往往是将这些男子赶出家中了事;而对这些男子勉强还算满意的人家,干脆就将家中的女儿许配给了这些男子。同样的,这些男子也都失去了选拔近侍的资格。
金桂城一家最大的客栈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一到饭点儿,楼上楼下两层楼都挤满了住宿在这里的人,一眼望去几乎全是二十多岁的男子,穿着各式的衣服,险些晃花人的眼睛。
在这最热闹的时候,一位手摇着扇子,穿着蓝色丝绸衣服的男子走进了这家金桂城最大的客栈。他身后跟着两个挑着行李的下人。
五六月的天已经开始热起来,这两个下人穿着粗布衣服,累得额头直冒汗水,也得不到一刻休息。脚步稍顿,就被那手摇扇子的男子一番训斥。
“快点啊,你们!走这么慢,一会儿本公子住不到店你们担得起这个责任吗?啊?”
那两个下人闻言苦笑一声,只能忍着疲惫加快步伐。
那手摇扇子的男子大摇大摆走进客栈中。客栈中的小二们忙得脚不沾地,一时间没人去接待,那男子眉头一皱,脸色不快。等到终于有店小二来迎接,那男子冷哼一声,扇子摇得扑扑响,抬着下巴对店小二道:“给我来一间上房,再来几个菜送入房中。”
那店小二闻言,顿时苦着一张脸,对那男子道:“客官实在对不住,菜我们可以给你弄,但这上房确实是没有了。”
那男子脸色一黑:“我给你加些钱。”
店小二苦着脸:“是真没有了,客官你就是加钱我也没办法呀!”
男子猛地把扇子拍向掌心:“把你们掌柜的叫出来,我从未听说过加钱还不给入店的道理!”
店小二道:“不是不让你住,客官,这住店也有先来后到的道理呀!”
然而那男子显然是在其他地方作威作福惯了,听到店小二的话更加怒不可遏,气得脸红脖子粗,看那模样像是要把店小二吞了一样,嘴里骂道:“狗东西,以为大爷出不起钱是吧,我管他谁先来,大爷有的是钱!”
店小二简直要哭了,遇到这样蛮不讲理之人。客栈里发生里的骚动早已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力,惹来不少看戏之人的目光。
没过一会儿,掌柜的被店小二叫过来,当头便迎来男子的破口大骂。那男子骂骂咧咧,被气得够呛,听他的意思是有钱住不了店,分明是店小二看不起他有意为难他。
掌柜的是一个和善的中年人,擦了擦额头的虚汗,对男子陪笑道:“实在抱歉,客官,我们这里实在没有多的房间了。要不这样,我先给你上几碟小菜,你吃饱了再去别处看看?”
男子气得扇子都拍烂了:“人家住一间房多少钱,大爷我出十倍,今天我就在这住定了!”
就在男子与掌柜的争执个不停的时候,二楼的楼梯突然传来吱呀声,有人从楼上走了下来。
那男子用余光瞥见楼梯处的一抹淡青。伴随着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一道穿着淡青色纱衣的身影从楼上走了下来。
先是露出纤细的腰肢,而后是一只莹白如玉的手。
那只手在阳光的照耀下白得通透无比,指甲带着淡淡的粉色,让每一个见到这只手的人都忍不住浮想联翩,幻想拥有这只手的人会是何等让人惊艳的模样。
那男子看得眼珠子都直了,目不转睛盯着楼梯的方向。
最后露出的是那人的脸。
一张巴掌大的脸出现在众人眼前,五官精致小巧,每一处都生得刚刚好。鼻尖不过分挺拔,是刚刚好的小巧秀气,眉毛也不过分修长,与眼睛搭配的刚好。眉毛底下是一双如春水般的眼眸,总含着柔波,上扬的眼尾更带着天生的妩媚,让人移不开视线。
拿扇子的男子看得呆住,拼命咽着口水,甚至忘了吵架。
他连忙叫住从楼梯上走下来的美人,换了一副讨好的模样,痴迷地盯着那美人道:“这位公子还请留步。在下名为王恒,因初来金桂城,找不到住宿的地方,愿意花十倍的价钱请求能与公子合住,公子你看……”
他从腰间取出钱袋儿,递到那美人面前,丝毫不见刚才飞扬跋扈的姿态。
狐星河:“……”
这人怕是个傻子吧。
只见那美人眼眸似笑非笑,红润饱满的嘴唇勾起道:“你?想与我同住一间房?”
王恒看得热气上涌,拼命点头,咽着口水道:“在下可以付二十倍的房钱!”
王恒本以为将价钱提高到这样的程度,那美人怎么也该同意自己的请求,结果却见到美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不屑地轻哼道:“你太丑了,不干!”
霎时间客栈中回荡着众人的哄笑,王恒只觉得颜面扫地,脸色瞬间通红,他气急败坏道:“本公子愿意与你同住是看得起你,你不要不识好歹!”
王恒何时受过这样的侮辱,在他的地盘有哪个人敢拒绝他,又有哪个人敢笑他?他一时气上头,伸手想抓住那美人的肩膀,却被那美人轻飘飘地躲开,而后一脚踢向他的屁股,直接将他踢出了客栈外面。
“啪”地一声,王恒扑摔了个狗吃屎。
身后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这个时候来王城,也是奔着国君近侍的身份来的?不过我看你满脸褶子,怎么也不像二十二岁的人,怎么也得四十往上了吧。”
客栈又一次传来哄笑声。王恒气得想打人,他回身想进客栈,却被客栈的护卫们拦住,意思很明显,他被这客栈赶出来了。
看着眼前身材高大的护卫,王恒再心不甘情不愿,也只能灰溜溜离开。走时在心中暗自发誓,今日之耻他一定要报复回来!
狐星河将人踹出去后,心情好上许多,他转头对小二道:“天字三十七号房,给我来一只烧鸡。”
点好晚上要吃的菜,狐星河回到客栈的房间,没有在大堂中多做停留。
他从山谷中离开后,便径直来到了月国的王城,正巧赶上月帝辛清梦选近侍。狐星河一听到这个消息,眼眸都亮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他还想不到用什么身份去接近月帝,这枕头就自动送上门来了。
二十二岁的男性,说的不正是他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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