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下,秦霜屏退了已经准备好小轿的下属,一步步走下来,同样一步步再走上去。
“他,在提醒?”步惊云稍一思索,便知道那瞽目老头不会是以神的前例来警告秦霜不要自取灭亡,既能对秦霜如此了解,那么当也知,秦霜惟不可能有的,便是称霸武林的野心。
“他是要让我知道,我来到这里,并非是偶然。”秦霜拾级而上,花费偌大工程造出的登天之梯,上下浑然一体的宏大建筑群和防御要塞,称雄江湖的实力,掩不住天下会兴起短暂的事实,大量的江湖秘辛掩藏在过往的迷雾中,隐藏在那些并不显露于江湖中,却总是若隐若现地关注着江湖动向的隐者心中。
隐,而不退。
他们默默地引导着江湖的走向,到他们觉得是大危机的时候,便亲自,或更多是选择人站出来,力挽狂澜。
就像,无名大叔。天下苍生,侠道正义,是最好用的理由。
天下会高速扩张之中,并未曾受到什么阻碍,那么这些人感兴趣的,只能是她本身。
她来到这个世上,本就是一个未解的谜团,如果不是巧合,而是刻意的安排......
秦霜忽然笑了,转过身,面对步惊云,背向而行:“原来无名大叔让剑晨送英雄剑过来,也是一个警告。”
“若我能一直被英雄剑认可也罢了,若是不能。那么来取剑的就不会是剑晨,而是无名大叔。”
“然后就用它取我的性命。”英雄剑在秦霜手中转了一圈,这古拙正气的宝剑在她眼中,似只是一个有趣的玩具,说到善意下的杀机,信赖后的猜忌,依然笑靥如花,脚步轻俏,眼角眉梢全是难见的俏皮可喜。
暂时不能运用功力的她,脚步依然轻捷无声,对身体的控制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什么样的复杂,在她眼中都是简单,她就这样向上走去,不停步,也不回头。
“它,一直便不曾认可我。”步惊云平平道。真是可笑,戾气满身、血腥满手的他得到的外号却是“神”——“不哭死神”。用□□义,行魔的所为。
而她,那样地克制,除非必要,从来不会伤人,所有的事,都是奉雄霸的命所为。为什么无名叔叔,和那些人,还是一再认为她可能成魔?
也许是因为在杀戮不绝、纷争不断的江湖中,她纯净得让人觉得分外不真实,,才叫人担心她一旦堕入黑暗,便将是最纯粹的黑?!
而她,也是有着这个能力的罢?没有善恶,感情的存在也被压到最低,除了她所在意的,其他的一切尽被她视为尘埃。但是,一旦被她认定,只要你不负她,她便也不会改变。
步惊云的冷目慢慢柔和下来,明明知道他一直在窥伺她,等待她露出弱点杀死她,却依然放任他走在她的身后,一个绝对不该给予一个心怀仇恨的人的位置。这何尝不是她对他的一种纵容。
面对知道一切的她,他可以不必掩饰,不必提防,在这危机四伏的天下会中,得到哪怕是独自在云阁的黑暗深处,或是在孔慈温柔侍奉之前也不可能有的完全放松。
天空中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轻柔温软,她,名为霜,更像这雪……寒冷,也为他隔离了孤独。
在结局来临之前,他愿意一直这样走在她身后……而她,是否也有着同样的期待?
只是雪自天而来,覆盖万物,不是为了某一个人,更不会只落在一个人的肩头。
天阶再长,也有走完的时候,巨大的白玉牌楼已经在望,秦霜转过身,脚下突然一滑,步惊云不假思索地扶住她。电光火时间,在那双明眸中看到了绝不应出现的情绪,意外、骇异,甚至,还有着隐隐的畏惧!
步惊云顿时想起她说过的一个词,害怕。而她害怕的,步惊云举目望去,高大牌楼下守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聂风,他提前回来了!
仿佛不会被任何事难倒的她,面对聂风,竟然频频出现了失误。看聂风的情形,定是甩下大队,日夜兼程赶回,让秦霜的安排落了空,回来后,应也没有休息,便在此等候,真是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惊喜”啊!
她害怕人群,是怕自己泯然其中。她害怕聂风,又是因为什么?明明都是绝不可能伤到她的……人!
步惊云只听到秦霜轻轻、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出一句让他一时不能明白的话语:“风为什么不能像云呢?”
风不能像云,让她不可以简单地等待几乎是预定好的结局,让她无论怎样做,都似乎无法控制地窥见背后似是遍布陷阱的命运。
秦霜轻蜷起手指,还是不够强大,不能够无惧到打碎一切,她所不喜欢的,不知是否天道设定好的布局!
聂风已经看见他们,施展轻功飞迎上前:““霜姐姐,云师兄,你们回来了。”
步惊云微睨秦霜,这样的热心、真情,便是你所畏惧的吗?
霜,姐姐,被父母抛弃过的你,听着这样的称呼是否会感觉到讽刺?
秦霜伸手拂去聂风肩上的落雪:“辛苦你了。”
凝视秦霜宛如面具般的温和微笑,聂风脸上的欢喜黯淡下来:“霜姐姐,你,并不高兴看见我回来。”她的刻意连步惊云都能看出来,又如何瞒得过与她心思更明净、与她感应更深刻的聂风?
秦霜收回手:“不过有些意外。”意外到连遮掩情绪都来不及,或者,亦不想再克制,习惯了随心而行的她,之前的日子也很难受。
聂风露出一丝微笑:“原想和霜姐姐一道过元宵节,没想到霜姐姐已经先和云师兄去看过灯了。”
秦霜敛去微笑,一双明眸盯紧聂风,一时之间,雪落无声。
聂风微侧开眼:“风大雪寒,霜姐姐身子不好,还是赶紧回天霜阁吧。”早知道秦霜先前的态度很大程度上隐藏着礼貌的疏离,却依然忍不住失望。
秦霜神色微微一动,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竟不曾融化,片刻间便积起薄薄一层。合上手,再张开,掌心间出现了一颗颗通体透明凝如沙粒的珠子。拔下一根青丝,信手一绕,已将珠子穿成了珠串,为聂风戴在腕上。
“这是冰晶寒魄凝成的星辰砂,至寒至清,可以帮你保持冰心之态。”
“我要搅动心海,破碎冰心,明心见性,追本溯源,建自己的剑道。这个过程不知会持续多久。我曾学你的冰心诀,泪沧海中也包含你们聂家历代雪饮佩戴者的七情杂念,几经反复,已经溶入我心,让我无法彻底切断与你的联系。在这个时候,我的情绪变化对你会甚有影响。”
风生水起,风起浪涌,我若心起涟漪,也许在你,便是惊涛骇浪。
“若发现珠串变色,便立即运转冰心诀。若是珠子破碎,”秦霜微一顿,“那么,立刻逃!”
冰心如镜,相见有应,即便凝雪成珠,随身佩带。亦不够保险,最好还是两人永不相见。
只是,一入侯门深似海,已经成为雄霸第三个徒儿的聂风,秦霜不会,也不能再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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