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古来写西湖的诗何其多,惟有苏子瞻这一首最是写活了西湖的美色。
聂风侧眼看秦霜莹白如玉的颊,若只是单纯地一道出来游玩,那该有多好。
寿宴之后,雄霸就将他和秦霜叫到第一楼,绝口不提席上发生的事,却交给他们一个任务。一个关于西湖、爱情、人与妖,以及,最重要的,一件所谓集天地灵气可以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拿在手中也可以杀死绝世高手的无敌武器的任务。
聂风是不信,若世间有那么厉害的武器,怎会籍籍无名,埋藏至今?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如同其他无数次任务一样,平静接受。他知雄霸让秦霜同行,是怕若他独自前去,会对那超级武器动心而据为已有。
这种枭雄的猜疑之心实令聂风思之戒惧。但心底也因此有些雀跃,五年中,他忙于为雄霸效命,在外奔波劳碌,秦霜在山上深居简出,两人聚少离多,能有这样一个相处的机会,实让聂风珍惜。何况雄霸并未并未明言时限,那么除任务之外,在外面多逗留些日子也无所谓,可以让闷在山上已经很久的秦霜好好散散心。
可惜,就算是雄霸肯给予他们独处的时光,秦霜也不会有玩乐的心情。
她对时间的珍惜让最吝啬的守财奴也要甘拜下风,他所见的她,大部分时间都在洗剑池沟通剑心、修习剑法、拳法,其余的时间便是博阅天下会陆续不停搜罗来的各式宗卷、秘籍、传闻,就算偶尔见她什么也不做,抱膝坐在窗前,那也不是在发呆,脑中仍在计算、分析。聂风怀疑,就算在睡梦里,秦霜也仍在记忆、思考。
也许就因为这样的专心致志,心无旁骛,才让她同时做到了见识上的博和武功上的纯,才让她在身体欠佳的情形下,有着不逊色于他的武功进度。
但是,将自己逼得这样紧,又是为了什么?就像此刻,美景当前,她却若有所思,视而不见。
想起路途上,秦霜对于交通迟缓,罕有地皱起眉头抱怨,聂风露出笑容:“师姐,我们晚间去醉仙楼吃西湖醋鱼吧?”这也算是五年来他不断努力地一个小小成就,除了华服之外,秦霜对美食也算有了一点兴趣,而不再是只喝苦苦的药汤。
想到秦霜自小就吃药多过吃饭的苦处,聂风的神色更柔和了三分:“吃完后,我去问酒楼大师傅肯不肯教我,我回去做给断浪。”
秦霜回过眼,聂风的轻松心情对她也有了些微的感染,浅浅一笑:“我想,断浪并不想吃鱼。”
五年之期一到,各种是非便要正式开始。她一听这个任务便生出疑心,待看到那探子写下的信息,更加肯定。这般隐秘的传说,怎可能是小小探子能够探知,不过是某些人欲借此来给她传递一些信息罢了。所谓阳谋,就是明知前面有水坑,可是你走的是只能前进不能后退的独木桥。
对方显然极为了解雄霸的性格,也知道她不会将实情坦承。不止因为解释是一件太麻烦的事,更因为很多事,她做得说不得。
她只能领下这个任务,接受聂风的同行。好在聂风,虽不是前世那一个眼神便心有灵犀的好友,但明了分寸,她不说,他也不会喋喋追问,只是小心地将关心藏在每一件日常的琐事里。那么,在小事上顺着他也无所谓了。
当聂风提议去西湖之畔一个简陋的茶寮歇脚时,虽觉得聂风很有将这一趟当出门旅行,心态轻松得过头,秦霜依然点了点头。
美丽的少女,俊朗的少年,他们在看风景,人也在看他们。
还不等走近,茶寮里几个八九岁的孩子已经指着秦霜,天真地叫起来:“白娘娘,白娘娘。”
随即一个年岁稍大的孩子大声道:“不对不对,你看她那么小,怎么可能是白娘娘。”
被十二三岁的孩子说小,秦霜不自然地睁大了眼眸,去看聂风,却不知这样的她看起来更形稚气。
聂风忍住笑,蹲下身:“白娘娘是谁啊?你们为什么说她是白娘娘啊?”
孩子们七嘴八舌地说起来,原来是他们刚从茶寮老板那里听到的一个故事,修行千年的白蛇化作美女白素贞,带着姐妹小青来到人间寻找好男人托付终身,就在这西湖边上,邂逅了翩翩美少年许仙……
聂风唇边带笑,心中却开始惊疑不定,故事的结局殊不完满,负心的许仙手持高僧法海所给予的法器孟钵击杀了对他倾心相爱的白素贞。而孟钵,就是那件他和秦霜来西湖要夺取的超级武器。
茶寮的老板,一个看摸样已经有七十多岁,一头白发不知于何时已脱个清光的老头,走上前,歉意地道:“乡下孩子没见识,胡猜乱想,这位小姐你不要介意。”
孩子们已经不服气地道:“许伯,你刚才讲故事的时候,不是也说白娘娘长得就像这位姐姐一样吗?”正听着故事,突然见到一个从未见过,容颜清丽如画,白衣出尘似雪的少女,再被许伯随口一比……孩子们很是容易就接受了诱导。
惟一不相符的就是传说中的白娘娘白素贞应是一个十□□的绝艳美女,而秦霜看上去小了那么两三岁。不过孩子们稍一讨论,便觉得这可能是还没有遇到许仙的白娘娘,
一个满脸憨直的小男孩还神神秘秘地拉着聂风问道:“大哥哥,你不是许仙吧?”
另一个小女孩立时反驳:“大哥哥怎么可能是许仙那个负心的坏男人……”
小男孩看看聂风,也觉得聂风温和俊秀,不像传说中负了白娘娘的坏人,想了想,对秦霜道:“白娘娘,这个挺好的,你千万不要去找许仙哦。”
童言无忌,聂风好笑之余,也很怕秦霜会着恼,忙道:“你们认错了,她不是白娘娘,我也不是许仙,我们只是来西湖边游玩的外地客人。”故事只是故事。她不是千年蛇妖白素贞,他也不是负心薄幸许仙。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和情爱相恋没有关联。
旁边一直看着这幕的三数歇脚商旅纷纷笑起来,觉得孩子们甚是可爱,而这位少年也很是随和可亲。
许伯面上露出窘色,想不到讲故事时背地说人的一句话,竟被孩子们当着本人拆穿,斥道:“散了散了,今天故事讲完了,你们都该回去吃饭了。”
孩子们嘻哈着一哄而散,临别还不忘招手:“白娘娘再见。”
聂风失笑,轻拉秦霜的手,引她在桌旁坐下,许伯送上茶,老脸上仍有些许不安。聂风安慰道:“老伯,只是个故事罢了,我和师姐真不介意……”
秦霜忽截道:“我介意!”
聂风眉梢一挑,秦霜绝非无理取闹的人,只是秦霜虽很少有激烈的情绪,但从不掩饰喜怒,且只对事不对人的理智和冷漠,让她有时候既似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也有小孩子般的直白和残忍。
他已经长大,她却似原地踏步,除了武功和学识的增长,其他的全无改变,这真是不知是好是坏。
那么,她所介意的,是故事,还是讲故事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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