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逸也在去行宫的队伍当中, 他从翰林院编修开始, 如今已是正五品。
五品并不算高官, 在朝中也不显眼。只陈逸与皇帝有一种独有的默契, 不可言说。
陈逸在等着一个机会, 他知道皇帝会给他。
宝帐摇曳,最前边的皇家的车马。舒太妃称要礼佛,喜爱清净, 并未跟来。所以跟在皇帝之后的是镇南王的车轿, 再稍后些就是宝光公主与月昭公主的香车。
只两位公主向来不对付,车马之间的距离也隔了数米。
陈逸敛了敛眸,月昭公主宫外有李家撑腰,宫里有舒太妃顾着,嚣张跋扈, 不好相与。
也不知道宝光公主会不会受委屈……
车帐内琉璃杯闪着折射出五彩的光,案上玉白的瓷盘里放着带着水珠的葡萄。
江暖暖悠闲的倚在软垫上,她檀口微张,秋瑾便把剥好的葡萄送入她口中。越到云山,温度便越怡人,江暖暖只觉得她像游鱼入水, 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哪里有陈逸想象的委屈模样。
想起什么似的, 她起身撩开轿帘, 往后瞅了瞅,然后又放下帘子重新靠了回去,笑道:“这车马离得如此远, 月昭真是极讨厌本宫。”
秋瑾又喂给她一颗葡萄,有些愤愤道:“这几个月来,月昭公主处处找您麻烦,只您大度,不与她计较。”
葡萄馥郁的香气在她口中蔓延,江暖暖笑道:“本宫可不是大度。”
她只是不与月昭那莽人硬来,但是月昭一找她的事,她转头就去找皇上告状。她明面上吃的亏,楚淮皆暗暗给她讨了回来。
皇上对她,真是十分好了。
江暖暖想着,心中感激,对云华道:“着人将葡萄给皇上送一盘去。”
云华轻笑一声,即刻照着她的话做了。
公主与皇上的关系好,他们这些下人才能跟着好。
小太监在皇上马车外求见,楚淮听到他说:“给皇上请安,宝光公主着奴才给您送来一盘葡萄。”
接着,高公公接过葡萄,撩开车帘,轻轻放在楚淮案前。
看着晶莹剔透的圆润葡萄,楚淮拈起一粒放入嘴中,甜蜜的滋味在他嘴中迸开。
他眼中流露出几分愉悦,难为这贪嘴的小丫头还记得有了吃食就给他送来一份。
想起了什么,他撩起车帘,问道:“还需多久到云山行宫?”
高公公毕恭毕敬:“回皇上,约莫一刻钟。”
“好。”
一刻钟后,车马渐渐慢了下来,到了目的地。云山行宫,正伫立在半山腰上。这里地势高,人处在山中,只看到长林丰草,郁郁葱葱,周围也是云雾缭绕,恍若仙境。
因此人们皆言云山乃是龙脉,皇家在此修建行宫,也有吸纳龙脉灵气,反哺皇室的考量。
所以云山向来被大启皇室看做重地。
江暖暖下了马车,看着半山腰上的行宫,眼中露出惊叹。
五脊六兽、渊涓蠖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再加上周围云气围绕,一眼望去,让人恍如仙宫。
江暖暖有些感慨,无论何时,百姓才是一个朝代最宝贵的财富。她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匠心独妙的人才能在这半山腰中修出如此的神霄绛阙。
此时,月昭也下车而来,看着江暖暖立在行宫门外,她从鼻中发出一声哼声,指桑骂槐道:“教本宫说,有些人便是养在宫中,也改不了眼皮子浅本性。一座行宫也值得看呆,果真没见过世面。”
秋瑾和云华气的暗暗瞪眼,月昭公主实在咄咄逼人。
江暖暖眼神丝毫不变,也不羞恼,只神色淡淡道:“本宫的确羞愧,却并非因你所言。”
月昭睨了她一眼,姿态高傲:“不是因为自己眼皮子浅而羞愧,还能是什么?”
江暖暖依旧神色淡淡:“本宫并不为这玉楼琼阁而惊叹,只是赞叹于匠人们的心灵手巧。我大启百姓如此精明强干,正是大启国强之根本。而本宫身为公主,却没能为百姓做些什么,所以觉得心中羞愧。”
她一句话将大启上下夸了个遍,又说出自己为民的心声,还暗讽了月昭只知享乐。
月昭嘲笑她没见过世面的话登时便上不得台面了,反而显出她自己的浅陋。
月昭被气的脸皮一阵红一阵白,只恨不得撕了宝光的嘴。
楚淮在稍远些见证了江暖暖怼月昭的整个过程,脸上带上些笑意,这小丫头,嘴皮子厉害的很。月昭蠢蛮,斗不过她。
陈逸就站在楚淮身边,眼中流露出几分流连与欢喜。他没想到,自己刚被唤至皇上身边,就见到了宝光公主。
月昭公主的确蛮横,但宝光公主却是钟灵毓秀,短短两句话便叫月昭公主急红了脸。
且她所言,并不若一般闺阁小姐,言语之间还有为国为民之意。陈逸听在心中,只觉得世上再没有比她还要完美的人了。
他突然对身旁的楚淮道:“皇上,宝光公主实在秀外慧中。”
楚淮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暖暖不同于一般女子,只这夸她的话从陈逸口中说出,却让他有一种淡淡的别扭。
就好像自己珍藏的宝贝被旁人瞧了去。
想起上次暖暖偷偷去殿试,一眼就看中了陈逸,楚淮心中的别扭更深。
他语气有些冷淡,道:“跟朕来。”
这一旁,月昭公主被江暖暖气的直喘气,冷哼着走了。见她走了,两个侍女轻笑一声,簇拥着江暖暖往宫内走去。
云山行宫分为外宫和内宫。
外宫是安置王大臣们及其家眷的,内宫才是皇帝妃子及公主皇子们的居所。
内宫极大,楚淮却无妃子,也无子嗣,是以江暖暖可以随意挑宫殿居住。
到了这清凉宜美的地方,江暖暖顿时充满精神,趁着宫人们收拾的空挡,她便带着几个侍女出来了。
行宫建在山腰,原有的些流水山峰匠人们并未完全铲平,而是巧妙融入园林景观之中。江暖暖一路走来,只觉得心旷神怡。
只行宫实在大,楚淮又无妃子,实在有些冷清。也不知皇上为何不立妃立后,她心中不解,便问两个侍女:“皇上品貌非凡,气宇轩昂,为何至今无妃无后呢?”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秋瑾上前道:“皇上登基不到三年。这三年里,也不停有大臣让皇上立后,只全被皇上堵了回去。皇上说,他既是君王,也是人子,先帝崩殂,安王也惨遭不幸,他要守孝三年,不愿在此时立妃立后。”
皇帝至诚至孝,孝道在前,大臣们自然不敢说什么,便是李家和丞相想往宫中塞人,也得掂量掂量。
江暖暖听罢点了点头,觉得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皇帝与常人不同,常人守孝三年,皇帝只需三月即可。
她觉得他不愿立妃立后,更多是不想被掣肘。皇上一旦要选秀,宫中必少不了丞相和李家的人,到时候乌烟瘴气,不知是个什么情景。
只她知道皇上若真有后有妃,定也能做到平衡,若是怕麻烦,可能也不全是。
想到这,她有些不明白了,打算完了找个机会问问楚淮。
不过想到他无妃无后江暖暖又有些庆幸,后宫无人对她其实是极好的。若是宫中高阶妃子多了,她的生活还不知有没有现在舒服。
陈逸从殿中出来,想到皇上刚才说的话,他微敛了敛眸,他等待的机会,或许马上就要来了。
他大步往外宫走去,正走到一半,却突然看到一个袅娜秀丽的身影。
宝光公主……
陈逸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不由自主地往江暖暖方向走去。
“见过宝光公主。”陈逸拱手行礼道。
江暖暖抬头,发现是她大哥的友人陈逸。她也听闻了陈逸连中三元的事,对这样的才子,她心中是有几分佩服。
只她并未向他袒露身份,他是如何知道的?
“陈大人,你是如何知道本宫身份的?”江暖暖有些好奇的问。
陈逸自然不会说自己早在雷山寺就知道了。
他微微一笑,霁月清风:“能住在内宫,不是皇妃就是公主。皇上并无后妃,此次一同来的只有宫中的两位公主,所以您不是月昭公主,就是宝光公主。且您唤江兄为大哥,应当是被寻回的宝光公主。”
有理有据,江暖暖微微点头,眼中盈上笑意。
没料陈逸又卖了个关子:“不过还有最重要的一点。”
“哦?是什么?”梁暖暖来了兴趣。
陈逸长身玉立,声音清朗:“您回宫时路过昭城,为百姓申冤,当地的百姓和官员得见您的容颜,惊为天人。如今宝光公主容貌倾城,是大启第一美人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您坐在此处,雾鬓云鬟,鸟儿在您身旁飞过,蝴蝶在您身旁停留。微臣乍眼一看,只觉得的是仙子降临,除了宝光公主,实在想不出还有旁人。”
听他说完,秋瑾和云华两个侍女咯咯地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如铃。这位陈大人,实在是个会夸人的。
江暖暖也露出一个融融的微笑。上到八十老妪,下到五岁孩童,人人都喜欢被夸赞。如今陈逸赞她貌美,言语又这般自然动听,江暖暖自然欢喜。
她笑魇如花,陈逸看见,只觉得心头如风拂过,脸上笑容更加清晰。
“陈大人也是卓尔不群。”他笑起来极好看,江暖暖也夸他。
“当不得公主夸赞。”陈逸拱手道。
二人又说了些,气氛融洽。
楚淮找到江暖暖时,她和陈逸聊着,正笑得欢快。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然后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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