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多久到永城。”
百里外,楚淮眺望着远处苍茫的大地, 沉声问副将。昼夜不停的奔波让他的面容有些疲惫, 细小的胡茬盖住他英俊的脸庞,只有那双眼睛里闪着不灭的火。
暖暖和百姓还在等着他。
副将拱手答道:“回皇上,至少四个时辰。”
“四个时辰, ”楚淮的眉头皱的更紧:“全速前进。”
“是。”
此时永城门外, 喊杀之声震天。草原人架起飞梯, 死命地往城墙上爬, 而城楼上的守卫不停地射出弓箭, 抛下石头。只是一个人倒下了,又有更多的人顶上去,地上插满了箭矢,堆满了人。木牛车一次又一次撞向城门, 木屑和碎石唰啦啦地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老虎站在高丘上远远的看着,眸中没有一丝情绪。哈达看着他这副模样, 莫名地发颤。见到自己的同胞这样死去却无动于衷, 他不知道巴日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怪物。
永城云府中, 江暖暖坐在厅中, 手中满是汗, 她的心在颤抖,不敢想象城破之后的结果。就在这时, 云夫人步履匆匆地走进来:“暖暖,你快打扮成侍女的模样,城破之时会有人带你杀出重围。”
就在此时, 从云夫人身后走出一个女子,她眼中含着泪,两根手指紧紧攥在一起,装束打扮和公主一般无二。
“奴婢,奴婢愿意代替公主,公主绝对不能有事。”她说话时有些哽咽,眼中的神情却很坚定。
“云华,云华,你。”
江暖暖猛地上前抱住这个陪伴了她一年多的侍女。以公主的身份被草原人抓住,他们一定会使出一切办法来羞辱她,轻则□□谩骂,重则性命难保。云华一定知道后果是什么,可是她竟然愿意代替她。
“本宫何德何能……”她的眼泪扑簌簌地落下来,一把抹去泪,江暖暖看着云华的眼睛认真的说:“本宫不会让你代替本宫。”
云华猛地握住她的手,声音颤抖:“公主,您是公主,万万不能有一点闪失。您对奴婢好,奴婢看在眼中,记在心中。您这么善良宽容,绝不要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奴婢不过是一条贱命,今生能有一个机会扮成您,这是奴婢的福分。”
江暖暖猛地摇头,泪水打湿她的面庞:“本宫对你有什么好的,最多是些稀疏平常的赏赐,这压根不值得你拿命换。”
“值得。奴婢能保护您,值得。你和皇上的事,奴婢都看在眼中,您会成为大启的皇后,您绝对不能折在这。到时候奴婢就在天上看着您。”云华的眸中突然绽放出璀璨的光芒,那是多么美好的光,向往,喜悦,大义凛然。
“本宫不同意。”江暖暖依旧摇头,她绝不会让一个无辜的人替她去死。她突然从怀中摸出一把刀,锋利,吹毛断发,她本想要送给楚淮的刀。
“如果让云华代替本宫去死,”她说着,将刀放在自己的脖颈上,语气决然:“本宫还不如现在就去死。”
云夫人看着她的动作,脸上露出一丝焦急,她捏紧帕子对着侧门的人使了个眼色。突然,江暖暖觉得脖颈处传来一阵剧痛,匕首叮咚一下落地,身子一软昏了过去。
看着云华,云夫人语重心长地问:“你真的不后悔吗?”
云华摇头,眼泪反射出光斑斓的色彩:“奴婢知道,人固有一死,或轻于鸿毛,或重于泰山。为公主而死,奴婢值得。”
“好孩子。”云夫人拍拍她的手,她的眼眶有些泛红,又道:“今天,夫人会一直陪着你的。”
云夫人知道夫君云洪的打算,她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他在城门厮杀,她在府中等他。这一辈子,能和云洪生同衾,死同穴,也算圆满。
云华用力地点点头。
接着,云夫人又回过头来,看着打昏江暖暖的侍卫道:“你是守护公主的侍卫,要记得,无论何时都要保护好公主,把她安全地送到皇上身边。”
“卑职,明白。”
他单膝跪下,掩住自己发红的眼眶。便是身高八尺的男儿,在生离死别之际,也难掩伤感。
“好。”
又不知过了多久,突然有小厮慌张地跑进大厅来,他的声音颤抖,说话断断续续。
“城破了。”
极轻的三个字让云夫人的睫尾颤了颤,她说:“知道了。”
没过多久,便有一群人猛地闯进了云府,他们的脸上带着血迹,眸中泛着凶光。
看着这些凶神恶煞的草原人,云夫人脸色不变,只淡淡道:“不请自来,不是君子雅量。”
哈达不耐烦地骂道:“雅什么雅。你们大启人倒是文邹邹的,如今还不是城都破了?”
看了一眼不言不语的巴日,哈达又对云夫人喝到:“快点,将宝光公主交出来,还能饶你一命。”
老虎一言不发,只默默看着云夫人。
云夫人冷哼一声道:“宝光是我大启的公主,怎么能随便交给你?”
老虎终于开口了:“只要公主出来,您的人我一个都不会动。但是如果公主不出来,每过一刻钟,我杀一个人,直到公主出来。”
他的语气淡淡的,眸光却凉的发冷,云夫人看到这眼神和他身上摄人的气势,心中猛地颤了颤,她不知道草原上何时出了这样一个人物。
“你是何人?如此大的口气?”云夫人盯着他问。
听到云夫人的质问,老虎也不生气:“巴日,哦,还有一个名字,老虎。您将这个名字告诉公主,她一定会愿意出来的。”
听到这句话,突然从侧门中跑出来一个女子。看到她身上的衣服,哈达的眼睛亮了亮,等看清楚又皱起了眉,他对老虎道:“巴日,这就是大启的公主?长的的确不错,只是也没大启人说的那么夸张。”
云华起初不敢认,等看清他的眉眼,才发现他就是老虎。登时,她的眼睛睁的滚圆,喝骂道:“公主对你那样好,如今你竟然领着草原人打她的故土?你有没有心?你还是人吗?”
看到从门上出来的女子,老虎眼中本浮现出淡淡的喜悦,等到看清她的面容,那喜悦又立刻消失。他皱起眉,问道:“公主呢?”
云华喝骂道:“你觉得我会说吗?你这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哈达虽然没听懂他们话中的意思,但是不妨碍他知道这个公主是假的。
“不是大启的公主?又扮成公主的模样?”哈达横眉冷竖,骂到:“敢耍我们,一刀抹了她的脖子。”
他说着,便抽出了刀。
老虎轻巧的拍向他的手腕,那刀立刻便落了地,只道:“人留着,我有用。”
他知道公主最心软不过,留着云华和云夫人,她就是逃了,也会回来。
就在此时,一个草原士兵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对着老虎和哈达道:“大人,将军,大启的援兵到了,距城门不足十里。”
哈达啐了一口,对着老虎道:“他娘的,来的真快。我们撤吧,援军来了,打不过。”
“没打你怎么知道打不过,我巴日今天就要会一会这大启皇帝。”他说着,从鞘中抽出刀来。
“出城。”他起身,又回过头来道:“将这两个女人带走。我下令之前,不要动她们一丝一毫。”
他要留着她们,让宝光公主现身。
远远地看见大开的城门和城门外的草原人,楚淮的眼中盈满怒火,他猛地拉缰绳,马儿一声长鸣,风驰电掣地往城门而去。
身后副将的呼喊他全然不听,他的女人,他的皇后,身困城中,他要救她出来。
当年玉面小将军的称呼绝不是浪得虚名,一路上抵抗的草原士兵皆被楚淮轻而易举地砍下头颅,委顿倒地。血将地上新长出的草染成红色,又缓缓地渗进土中。
就在此时,一人驾马从城中而来。两人直面迎上,刀剑在空中碰出清脆的响声。
“是你?”看清老虎的面容,楚淮惊了一瞬,他为暖暖感到不值:“暖暖对你那样好,你竟然这般对她?”
老虎眉头都不动一下,只道:“我心悦宝光公主,只想得到她。”
“休想,你没资格。”他竟敢觊觎暖暖,楚淮眼睛瞬间爆红,抬手便是一剑。
“有没有资格,你说了不算。”老虎抬刀抵挡。
刀光剑影,两人转手便过了几十招。
他们打的热火朝天,大启的将士受到皇上的鼓舞,和草原士兵打的不可开交。一时间,喊杀声,刀剑刺入皮肉的声音,战马倒地的声音此起彼伏。
土地被血浸润,映出惨淡的红,高高的苍穹之上,没有一只飞鸟。
不知这场战争持续了多久,楚淮和老虎身上皆留下道道血痕。到了最后,两人皆从马上下来,杀红了眼。最终,一道剑光一闪而过,楚淮的剑落在老虎的脖颈上。
“你输了,就像你永远不会得到暖暖。”他声音冷淡,语中皆是厌恶。
老虎目眦欲裂,他没想到他竟然会败在大启皇帝的手上。他不信,他会得到宝光公主,决不像他说的那般!
突然,一只羽箭直奔楚淮而来,他被迫用剑抵挡,老虎终于逃过这一剑。
“快跑啊!还愣着干什么?”哈达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手中的弓箭刚刚放下,诧异的声音像是在奚落傻子,还夹杂着几分恨铁不成钢。他早说打不过打不过,这个莽汉非要打,这下输了吧!
老虎深深地看了楚淮一眼,转身上了马。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草原士兵被打的七零八落,像狼狈逃窜的虫子,一直被大启的军队追出几里地。
楚淮焦急地进了城,郡守云洪看见他便噗通跪下。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云洪不停地说着,楚淮看着他脸上的血痕,上前几步将他扶起。
“郡守辛苦了。”他说着,又抬头对空旷的街道说:“永城的百姓,不要害怕,朕和大启的军队会保护你们。”
家国,有家才有国,楚淮深刻地知道百姓对于大启来说意味着什么。
士兵们挨家挨户地敲开门告诉他们这个消息,越来越多的百姓从各家各户中走出来。他们眼中流出热泪,口中直呼陛下万岁。城虽然破了,但是援军来的及时,虽然丢了些财帛,但是草原人还没有来的及大开杀戒,这就足够了。
只要活着,就足够了。
其中一个小女孩颤颤巍巍地开口说:“皇帝陛下,我刚才从门缝中看到,有一个姐姐好像被草原人带走了。她穿的衣服是那天登上城楼时穿的衣服。”
“公主?难道是宝光公主?”所有人都想起那天在城墙上见到的那幕,是她给了他们希望,让他们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一个,两个,刚刚起身的百姓又纷纷跪倒在地:“皇上,您要救回公主!您一定要救回公主啊!”
看着满地的百姓,楚淮的眼眶的红了红:“朕一定会救出公主,一定!”
暖暖一定会没事,他紧紧攥住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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