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透过轩窗的缝隙悄悄溜了进来,轻轻柔柔的。天气已暖,虫儿蝉儿在窗外的草丛里叫着。
晚上,她正躺在榻上,耳旁的声响却突然没了。江暖暖向来睡得浅,虫鸣之声就是她的催眠曲。
她心头升起几分疑惑,起身透过窗户往外瞧去。没想到竟见到院中出现些莫名的黑影。
她顿时心神一凛,瞌睡跑的没了踪影。
莫不是话本子中常说的刺客?想到她如今的身份是公主,不无这种可能。
午夜时分,正是人最困乏之际,现下侍卫好像还没有反应过来。江暖暖当即决定自救。
她轻手轻脚的走到外间,叫起了两个熟睡的侍女……
楚淮听到声响起身之时,随行的侍卫已经与刺客缠斗起来。
而江暖暖的卧房已经被一片火光笼罩。
暖暖!楚淮心头一惊。
她出来了吗?
他将她召回梁京是否害了她?
一想到她有可能遭遇意外,楚淮就感到一丝细微又让人难以忽视的痛意。他猛地拉住灭火的仆役问:“公主呢!公主出来了吗?”
火光映照下他神情狰狞,眼神像是要择人而噬的兽,那仆役被他吓住,竟愣愣的说不出话来。
楚淮将他的沉默看成默认。
难道暖暖真的……
楚淮一想到这种情景,竟觉得自己的心口涌上一阵莫名的疼。或许他就是天煞孤星,所以与他有关联的人皆没有好下场。早薨的母后,被他连累而死的安王妃,为保护他被刺的安王,便是不喜欢他的先帝,也没有活多久。
看着被熊熊烈火笼罩的卧房,他眼神中划过一丝茫然,竟抬脚想往里冲。安王和安王妃的死已经让他愧疚不安,他不能再让他们唯一的女儿死于非命。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的。
事实上,楚淮也不过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只是世俗加在他身上的担子太重,所以他的脸上早早失去了笑容,用威严又冷漠的外壳将自己一层层套起。
直到误以为江暖暖被困在火中,他冷硬的外壳被猛然打破,露出柔软而又温热的心。
楚淮的眼眶红的滴血。
就在此时,一声清脆的呼唤在楚淮耳旁响起:“黄侍卫,我没事。”
听到这声呼唤,楚淮僵硬而又缓慢的回过头来,他怕这只是他的错觉。
等他终于看见了她。
一个鲜活的、生动的江暖暖。
楚淮突然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酸。
在这之前,他以为他早就不会流泪。
“暖暖,你没事。”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往常一般无二,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瞬间,他是怎样的感谢上苍。
即使他从不信佛。
“我没事。你们把我的院子守得铁桶一般,且我本来就睡得浅,一听到异常响动便起来了。为了让侍卫注意到,我还和侍女在房中放了一把火,既阻止了刺客,也让侍卫意识到了。”江暖暖笑着对他说。
她虽说的简单,楚淮却知道绝不是那样简单。他有些贪婪的看着这个柔软又明媚的笑容,就在刚才,他是那般害怕再也见不到这个笑容。
“没事就好。”楚淮看着她说。
“只是,今日想要行刺我的人是谁。没想到我还未回到梁京,就已经碍了旁人的眼。”江暖暖有些自嘲的说。
“无论是谁,我会找到他,他必将为今日的行为付出代价。”楚淮看着江暖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的认真。
这是他对她的保证。
见到江暖暖安然无恙,楚淮迅速冷静了下来,好像刚才那个焦急的想要冲入火海的人与他没有一丝关系。
两人走到安全的地方。
“在旁人眼中,恐怕嫌疑最大的就是李家了。”楚淮说。
江暖暖敏锐的抓住了他话中的字,反问道:“在他人眼中?黄侍卫不认为这是李家做的?”
楚淮点点头:“的确,我觉得李家还没有蠢到如此地步。不论李凌与郝湉的死有无关系,若你出了事,李家就再也逃脱不了干系。别人都会以为李家胆大包天,想要行刺公主掩盖罪行。”
江暖暖眼眸亮了亮:“这是阳谋。只要我出了事,无论李家如何狡辩都没有人会相信。滨州李家背后是舒太妃娘家,梁京李家。届时梁京李家也会因为这事被皇上厌弃,李家势大,定不会坐以待毙。即使我现在没有出事,但如果我一心以为对我不利的是李家,皇上和李家的关系也会进一步恶化。”
“难道幕后之人是为了挑拨舒太妃与皇上的关系?”江暖暖仿佛顿悟了一般对楚淮道。
接着,她更疑惑了:“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呢?”
“暖暖,你知道为什么下过雨之后最好摸鱼吗?”楚淮微眯着眼问她。
江暖暖想了想,猛地抬起了头。
“因为浑水!混水摸鱼!幕后之人一定是想让梁京的水变混,这样才好乘机行事。”
最重要的一个关节被打通,江暖暖终于明白这幕后之人的目的不在她,而在于梁京,在朝堂之上。
“真聪明。”楚淮目光赞许的看着她。
他本就和舒太妃娘家李家不对付,现下却不能连根铲除而只能制衡。制衡便代表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幕后之人是想打破这种平衡。
他的目光十分温柔,仿佛含着缱绻的情感,江暖暖看着他,不由得有些脸红。
黄侍卫虽然貌不出众,一双眼睛倒是生的极好。
“还好我今日没事,否则幕后之人就要如愿了。”发现有人想拿她作筏子,江暖暖气鼓鼓的。
楚淮看着她生动的神情和圆润的脸颊,竟然生出了要戳一戳的想法。转瞬,他又将那想法藏回心里。
“还未回到梁京便这般波诡云谲,暖暖,你怕吗?”楚淮问她。
“处于什么地位就要承担什么责任,如今我的身份是公主。既然享受了别人不能享受的尊荣,自然也要担起相应的担子。”她说的笃定,脸上像闪着光。
见她丝毫没被吓到,楚淮长出了一口气。
“我们回去吧,那些刺客应该已经被拿下了。”楚淮道。
“好。”
两人往事发地走去。
秋瑾和云华一见到江暖暖便猛扑上来:“公主,您去了何处。奴婢们刚才遍寻不得,差点担心死。”
江暖暖安抚她们:“刚才是寻了安全的地方躲着,莫要担心。”
楚煦也迎了上来,待看到江暖暖身旁的人影,他又松了一口气。
有皇上在,不必担心暖暖。
楚煦向前两步说道:“刺客已经全部伏诛,侍卫想抓活口,可他们在口中藏了毒丸,事一败露了就咬破毒丸自尽了。”
竟然是死士,果然有备而来,楚淮袖中五指紧了紧。
“有没有查验那帮刺客的尸体?”楚淮问。
“已经查验过了,尸体耳后皆有一个云朵模样的印记,旁的便没了。”楚煦答。
火云教!
楚淮瞳孔猛地缩紧,又是那邪教。
江暖暖见他表情不对,问道:“黄侍卫,你知道些什么吗?”
“你不知,这云朵印记是火云教独有的标记。追杀安王妃的,刺杀皇上和安王的皆是这一帮人。没想到今日他们依旧阴魂不散。”
江暖暖一听,暗吸了口冷气。
正在此刻,钱牧连滚带爬的赶来了。看到江暖暖和楚煦皆安然无恙他才长舒一口气。
“见过公主殿下,见过世子殿下。微臣救驾来迟。”
看着姗姗来迟的钱牧,众人皆是一阵无语。
若真等钱牧来救驾,他们也不必盼了,直接自己抹了脖子就好。经历了这夜的惊魂,无人有精力与钱牧打太极,挥了挥手便让他下去了。
转眼到了第二日。
李璟心情着实不大好,他也接到了昨夜公主遇刺的消息。不论那行刺之人是谁,都是把李家放在火架上烤。若公主认为他们是要杀人灭口,李家真是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这行刺之人着实阴损,李璟恨得咬牙切齿。
今日一见到江暖暖,他便拉着李凌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见过公主殿下,草民接到消息,说您的住处昨日闯入贼人,不知刺客是否已被擒获。”
他头磕的邦邦响,脸上全然是一片担心。
江暖暖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想让她不要怀疑李家。
李家平日里作威作福,没想到也有今日,江暖暖心念一动,道:“那些贼子是死士,一被抓住就服毒自尽了。这倒有些蹊跷啊……”
她神情莫测,声音拉的有些长。昨夜的事死无对证,李璟听得心慌,以为她怀疑上了李家。
与皇家对上,梁京李家也不会保他,李璟真的慌了,他全身俯倒在地,声涕俱下:“公主明鉴,此事真的与李家无关啊。”
楚淮看江暖暖三两句话就把个李璟吓得抖如筛糠,不由得有些失笑。这小丫头惯会狐假虎威,是个捉弄人的好手。
见李璟真的吓到了,江暖暖心中暗笑,又话锋一转:“不过,侍卫在那些尸体耳后发现了云朵的标志,你可知道?”
李璟猛地瘫倒在地,江暖暖短短几句话就让他七上八下,体验了一番从地狱到云端的感觉:“回公主殿下,这云朵标志乃火云教独有。”
他李家还没能神通广大到与火云教有关联。
李家脱了干系,李璟才回过神来。至于李凌,自从他昨日得知郝湉是被人掐死的,便一直神情恍惚。
过了一会,郝老丈进来了。李璟与李凌皆猛地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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