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午后,难得没有出门夜猎,反倒在藏书阁抄了大半天家规的蓝思追和蓝景仪小哥儿俩突然接到通知,要他们赶往清月厅参与商议。
自天道清算以来,姑苏蓝氏就在慢慢地有意培养兄弟俩的处事能力,像这样家族长辈的商议也有了旁听的资格。
“诶!两位小公子请留步!留步呀……”
转过一处抄手回廊,蓝思追突然听到一声刻意压低的嗓音。
“景仪。”他叫了一声走在前头的蓝景仪,自己回头视线梭巡了一圈,“好像有什么声音。”
“有么?我怎么没听到?”
“两位,这边!”蓝景仪疑惑的话音刚落,那个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还真有!”
这声音一听就一股鬼鬼祟祟的感觉,蓝景仪的手本能得就想去摸身边的仙剑,摸空了才想起来今日并未打算出门,身上的衣物都是松快的居家常服,两人的佩剑还挂在寝室的墙上呢。
“谁在那里?”
两人大着胆子顺着声音来处寻找,终于在一处花圃的繁茂草木后面发现了始作俑者。
“聂宗主?”×2
小哥俩异口同声地对蹲在花圃后面的聂怀桑吐出了惊异。
“嘘——”小少年的嗓音因为惊讶而有些大,聂怀桑赶紧将食指竖在嘴唇上,“小声儿点儿!小声儿点儿!”
“哦哦……”不知不觉被聂怀桑的架势唬住,蓝思追和蓝景仪顺着聂怀桑拉扯他们衣摆的力道,和聂怀桑一起蹲在了花圃后面。
“聂宗主,您怎么蹲在这儿啊?”蓝景仪学着聂怀桑的样子压着嗓子说话。
蓝思追蹲在他们身边总觉得不太对劲儿,他们不是准备去旁听会议的吗?怎么就变成半路上跟聂宗主一起蹲墙角了?
“我也不想的啊……”聂怀桑苦笑,“这不是害怕嘛……”
蓝景仪看看聂怀桑还带着一抹乌青的嘴角,摸了摸自己脑门上的小包,努力将自己嘴角的笑意压下去。
“你们见着魏兄没有啊?”
“聂宗主你不用这么躲着魏前辈的,他又不会吃了您。”蓝景仪看着聂怀桑眼珠子乱转的模样,心里觉得这位后人口中令人忌惮的聂宗主当真有趣得很,一点儿都不像其他长辈一样端着仪态,怪不得能跟魏前辈成为挚友。
聂怀桑会这么躲着魏无羡其实是有原因的。
那日清算结束之后,心里高兴的蓝景仪在路过一脸呆滞尚未反应过来的聂怀桑身边时,“好心”地偷偷跟这位聂宗主透漏了一个消息——他未来命定的那位道侣是魏前辈家里亲近的晚辈。
本来这个消息就已经够晴天霹雳了,谁知还有更狠的。
待在清算广场等待天道把他们传送回去的清河聂氏不知为何跟着姑苏蓝氏的队伍一起被传送到了云深不知处的山门,晕乎乎的聂怀桑打眼一瞧就被魏无羡一口闪着寒光的大白牙给惊得扭头就想不管不顾先躲再说。
结果是让人哭笑不得的与站在他身后的小少年们摔做了一堆,慌不择路的聂怀桑下巴和蓝景仪的脑门来了个亲密接触,两个人都当场痛呼出声。
那清晰的闷响,让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也把魏无羡一肚子复杂情绪给笑了个烟消云散。
虽然魏无羡没有把他怎么样,但是聂怀桑总觉得他家魏兄有时候看他的目光活像在品评一块猪肉的品相,随时要上手称一称他的几斤几两。
他这样感觉其实也没错,现在在魏无羡的印象里,聂怀桑可不就是个大猪蹄子嘛,前几天后世之人都把他的底抖搂干净了。
敢撩拨他家小辈,还敢撩完就跑,让好好一段天定的姻缘差点儿就变成情殇收场,在他看来何止是大猪蹄子,还是木头雕的大猪蹄子!
若是聂怀桑能知道魏无羡心里对他的看法估计会忍不住怼回嘴——魏兄,咱俩半斤八两,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管了,我先躲再说,魏兄每次见到我都笑得太渗人了。”
“聂宗主,魏前辈真的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小哥俩安慰了聂怀桑几句,“再说,赤峰尊也在呢,您怕魏前辈就不怕您兄长了呀?”
“那……那那走吧……”一提起赤峰尊,聂怀桑终于忍痛做出选择,犹犹豫豫地往外挪。
毕竟魏兄不一定会对他做什么,他大哥要打断他的腿可不是说着玩的。
路上这一耽搁,蓝思追、蓝景仪外加个聂怀桑变成了最后到达的人,三人一进厅,厅内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聂明玦看着躲在最后面,恨不能所有人都无视自己的聂怀桑,再次感受到了当初到处逮弟弟练刀的心梗感觉。
对于聂怀桑摆出的这么怕自己的模样,魏无羡也挺无奈的,不就是一时气不过将聂氏众人的传送截来了云深不知处嘛,就算刚见到聂怀桑时没控制好笑容,显得皮笑肉不笑了点儿,至于这么躲着他吗?
“这次恰好聂宗主到我云深不知处做客,乘此机会与聂宗主商议一下遗迹将开的事情。”
作为东道主的青蘅君先开腔。
小辈间的打打闹闹,青蘅君等长辈都乐得笑眼旁观,并不插手他们间的玩闹,不过这聂宗主当真如后世所言一般,是个妙人。
说到正事,厅内众人的神色都收敛了起来。
长长的一次商议整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乱葬岗员峤山遗迹将开的消息也经由蓝聂两家传了开去,一通传开的还有遗迹的凶险,否则,就凭含灵位面消息闭塞的程度,说不定等到遗迹开启之后,这些仙门百家要么利欲熏心自己跑去送死,要么就是被沧云界的修士忽悠去做了探路鬼。
不想回去面对金光瑶那张笑眯眯的脸,操心修真界那堆烂摊子,聂怀桑头皮发麻地顶着魏无羡的目光硬是赖在了云深不知处,利用自己“和蔼可亲”的优势跟蓝氏小辈们打成一片,不着痕迹地从小少年们的口中套话。
别看他一副惊吓的模样,对于自己未来的道侣还是满怀好奇心的,尤其是在知道了有苏氏是狐族的时候,聂怀桑满脑子都是曾经看过的美貌狐仙与多情书生的话本子,脑海里自动脑补的缠绵悱恻情节还一套一套的。
云深不知处多了个聂怀桑,魏无羡还是非常高兴的,这个年少时的同窗,他从来没想过反倒是个潜在的知己。
就是苦了蓝启仁这些年纪大的长辈,本来云深不知处已经有了藏色和魏无羡两个祸害,现在再来个跟魏无羡臭味相投的狐朋狗友聂怀桑,蓝氏的小少年们每天都过得像过年一样。
没了聂明玦盯着的聂怀桑彻底跟着魏无羡放飞自我,什么聂氏宗主的偶像包袱统统抛诸脑后。
将沉重的玉冠卸下来扎成马尾,再穿一身浅色的衣袍,卷着袖摆跟魏无羡一起钻进藏书阁寻找自己当年求学时藏进来的“话本子宝藏”。
拎着偷偷带进来的酒跑去跟魏无羡喝酒吹牛追忆当年到半夜,最后被蓝忘机的“冷气”冻出门外。
带着小辈一起后山摸鱼被蓝启仁逮到后,作为祸头子的聂怀桑与魏无羡再次重温当年的抄家规噩梦。
…………
……
聂怀桑觉得这日子简直跟做梦一样。
不,就算是做梦都能笑醒。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飞快,期间什么遗迹入口将开啦,什么岐山温氏正式合并兰陵金氏啦,什么金子轩正式脱离兰陵金氏自立门户啦之类的消息满天飞,沧云界修士与含灵位面本土修真势力的冲突也渐渐地浮出水面。
这些都跟蓝聂两家没有多大关系,聂怀桑管理了清河聂氏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在外表现得无能脓包,但是这种时刻众人才能发现,聂怀桑这个家主在真正的聂氏族人核心里说话份量有多重。
倒是聂明玦在这期间又来了云深不知处一次,与姑苏蓝氏家主蓝曦臣商议后世人所一直提到的“稷下学宫”一事,结果当场逮到聂怀桑在抄家规的时候画美人图,又是好一阵鸡飞狗跳。
聂明玦深深地觉得,自己不娶亲是对的,光是一个弟弟就已经让他提前体会了一把老父亲的心累感了。
聂怀桑在云深不知处住下的第十一天,整个修真界的仙门百家再一次准时地在卯时刚过时,被天道冷不丁地拉到了清算广场。
打着哈欠睡眼朦胧的聂怀桑嘴里还叼着一个素菜包子,整个人懒散得跟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
这次被传送到广场的仙门百家有好几个都带着伤,又有几个平时活跃的面孔消失不见,大概率是死在金丹天劫下了。
一只修长的手臂从他脑袋上方伸过来拿走了聂怀桑手里剩下还没动的包子,聂怀桑瞌睡虫瞬间跑光,眼睁睁看着包子被劫。
“随便兄你……”顺着包子的移动轨迹,聂怀桑看到一张笑意张扬的少年脸庞,一身黑红相配的束袖劲装,聂怀桑第一反应就是这几日混熟的仙剑随便的剑灵。
然而话还未说完,灵敏的小脑袋瓜就及时反应过来了不对劲儿——随便可不会笑得这么荡漾!
“魏!……你怎么来了?”险险的将嘴边魏兄二字吞回肚子里,聂怀桑三两口解决掉包子凑到假扮自己佩剑的魏无羡身边。
将自家仙剑的剑设都崩了大半的魏无羡却还要抓着最后一点儿“高冷”对他的疑问笑而不语。
魏无羡昨天收到了玉华天从明水行台发过来的信件,信是圣仪天写的,表示已经将他家含光君的“迁户口”事宜安排上行程,不日就将来含灵位面商讨一下跟天道的谈判。
得了自家大姐的保证,魏无羡当然高兴得一晚上没睡,不仅自己没睡,还闹得蓝忘机都陪他一夜到天亮。
有家有亲人,背后有人护着的感觉真好,做什么事情都不是自己孤军奋战。
这边聂怀桑好奇得抓耳挠腮,问心路前的白光却准时一闪而过,留下一个一身艳阳烈阳袍的纤细身影,赫然是退出金氏后再次与温若寒走到一起的前任仙督、原兰陵金氏的家主,敛芳尊金光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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