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克蒙夫妇嘬饮着小酒,时不时把目光投向院门,似乎在等人。一天前,那几位年轻人离开时曾说,伊路会来看他们。他们还承诺,会帮助克丽丝。但是,他们说:请您们做好分离和背井离乡的心理准备。
夫妇俩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孙女有多么与众不同,为此她受了多少委屈。
前阵子,他们听女儿说,克丽丝跟来镇上旅游的几个小哥哥小姐姐玩得很好,所以她就让女儿住到他们那里去了这件事时,他们就在想或许该给克丽丝换个环境了。去到一个陌生的没有人知道克丽丝的特殊的地方,那孩子或许就不会再被排斥。
这种念头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背井离乡”,他们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不过,“分离”……
他们说“和”,也就是说即使他们和克丽丝一起离开家乡,也无法跟克丽丝在一起。
对于这件事,他们还是很有些不情愿的。虽然伊路的哥哥们说,这是为了克丽丝好,她需要一位师父,在他的身边学习和成长。但是单单这么说,并无法打消他们的顾虑。
那位“师父”姓甚名谁?性格怎样?当他们这么问时,那位同样有着冰蓝发色的伊路的堂哥,承诺说下次他们会带他一起登门拜访。
“放心吧。那是位很优秀很好的人。”
所以他们在等。等他们和伊路一起再次登门拜访。到时候他们要亲眼判断,要不要将外孙女交给他们所说的那个人。
门被敲响了,玛丽定了定神,缓缓站了起来。
“艾克蒙大叔、玛丽婶婶。”
敲门声只响了两下便停止了,院门外,有个孩子略略提高音调,叫着他们,那声音很陌生,但感觉却十分熟悉。
“有我在,你还敲什么门?”
玛丽还在回忆这熟悉感从何而来,就听到了女儿的声音,然后大门敞开,她看到了那声音主人的样子。
“我只是想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有着柔顺冰蓝短发的少年半仰着头,对玛尤卡解释着。随后,似乎是感觉到了她的视线,他转过头来,对上她激动得不能自己的目光,微微一笑:
“好久不见,玛丽婶婶。”
“啊……”
她捂住嘴,纵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仍然激动得浑身颤抖。
“你这小鬼!”
艾克蒙大步走出屋,一手揽住妻子的肩,安抚的拍着她,一手指着伊路,气势汹汹!
“当初竟然敢留书出走!不告而别!”
“对不起,艾克蒙大叔,我也是不得已。”伊路苦笑。
“算了,看在你哥哥姐姐的份上,就饶了你!”艾克蒙狠狠瞪了他两眼,“进来吧!小鬼们都进来!”
“太好了,爸爸不生气了。”玛尤卡小声道,抱着克丽丝率先进了院子。
艾克蒙玛丽夫妇跟女儿女婿并不住在一起,他们住的是祖传下来的老房,跟女儿住的地方隔了两条街。老房子很大,地处偏僻,很是幽静,也因此阴气重,虽然克丽丝从没有过什么不良的反应,但大人们还是不敢让她经常呆在这里。平时若是想外孙女了,夫妻俩就会到女儿那设满防御的家去。克丽丝长到两岁,来这里的次数屈指可数,此时被妈妈抱着,东张西望,满眼的好奇。
“我去泡茶,花茶可不可以?”
跟她比起来,伊路对这栋房子反倒更熟悉。待朋友们坐好,他询问了一下玛丽的意愿,便转身去了厨房。
“你的名字?”
桌上还放着艾克蒙喝了一半的酒,他端起来灌了一大口,然后用眼神示意蓝卡,完全没有等伊路回来的意思。
“蓝卡·萨思宾。”
蓝卡回答。他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生怕惹这位伊路的恩人不高兴了。
“哦,你就是蓝卡?”
艾克蒙仔细看了看他,然后转头看着客人中唯一的一位女孩儿。
“你是伊路的姐姐?”
“我是。谢谢你们当年对弟弟的照顾。”
莉卡咪坐着微微倾身,行了半礼。
“不用一个两个都来感谢我们。除了捡他回来,我们没做什么。反倒是伊路帮了我们不少的忙。”艾克蒙招招手,从女儿怀里抱走了外孙女,“救他的那点儿恩情,他走时就全部还清了。实在不值当你们这么感谢。”
“你们别在意,他这个人就是不会说话。”玛丽用手肘戳了丈夫一下,“艾克蒙的意思是,不希望你们把我们放在‘伊路的恩人’这么生疏的位置上。我们当初把伊路当成自己的孩子般疼爱,也希望伊路和他的朋友们能把我们当成普通的长辈来看待。不然的话我们也会觉得不自在的。”
“姐姐只是觉得需要说一句谢谢而已。”伊路端着托盘回来了,“不过似乎有人已经说过了。我的哥哥们什么时候来的?”
“前两天来的。说了说你的现状。知道你现在过得好,我们也就放心了。”艾克蒙轻轻捏着外孙女的小手,惹得克丽丝仰头看着他,他却恍若未决,“现在见到你,就知道你果然过得挺好。幸好当时没有找回你啊……”
“在这里那段时间,我过得也挺好的。”伊路派好茶回到座位上。
“但还是跟自己的同类在一起,才最幸福吧!”艾克蒙话音刚落,又被玛丽狠狠的戳了一下。
“没事儿的,玛丽婶婶。我知道大叔的意思。”伊路笑笑,“大叔说得没错,克丽丝应该跟她的同类待在一起。”
“伊路……”
“既然哥哥们已经来过了,他们肯定跟你们说过了吧。我们会带克丽丝走,这件事没得商量,克丽丝绝对不能再待在这里。”
“伊路!”
“没事儿的,姐姐。虽然好多年没见了,但我了解艾克蒙大叔,他不喜欢别人拐弯抹角的说话。”伊路安抚了下莉卡咪,接着说:“不过我不建议你们跟克丽丝一起离开。可能哥哥们给过你们这个建议,毕竟他们跟你们不熟,怕只说要带走克丽丝会遭致你们的警惕和反感,但这个建议其实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为即使你们去了我们那儿,也不可能跟克丽丝待在一起。我们所在的斯科拉空岛,是不允许非内部人士居住的。一旦跟我们走,克丽丝只有寒暑假下岛的时候能跟你们见面。那时她是可以回到这里来的。所以你们搬去我们所在的大陆,并没有意义。”
“这件事我们知道。”艾克蒙颔首。玛丽却没能像他一样镇定。虽然也清楚这件事,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说:“可是克丽丝才两岁!”
“两岁的确是有点儿小。”接话的是玛尤卡,“但是妈妈你清楚的,克丽丝不能继续留在这里。岛上的生活很好,她会得到很好的照顾,你不用担心。”
在来的路上,伊路告诉了她很多事。她现在对女儿未来的生活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玛尤卡,你已经同意了?”
“是的,我和老公都同意了。虽然不能照看那孩子长大有些寂寞,但这样对她最好。爸爸刚才不是也说了么,她应该跟自己的同类待在一起。”
“可是克丽丝还那么小!”
“玛丽婶婶。”伊路叫她,平静的语气让她不自觉的冷静了许多,“请容我介绍一下我的几位朋友。蓝卡我小时候提过的,你们应该都有印象,他是五岁上的岛。姐姐莉卡咪,你们也知道的,虽然我没提过她的名字,她也是五岁上的岛。雷沃,他是我的搭档,你们叫他莱夏就好,他是四岁上的岛。莫里斯,他是姐姐的搭档,他也是四岁上的岛。另外,这是百儿,他现在还不满一岁。一般来说,雏窟——我们那里第一级教育机构——接有资质的孩子上岛,是在孩子四岁的时候。但有些孩子情况特殊,等不到那个时候就要被接上去。克丽丝的情况有多特殊,你们应该清楚吧。我们这些人哪个小时候可都没出现过她这种情况。早些接她上岛,是对她负责任。”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道理玛丽都懂,但是让外孙女离开自己,她怎么舍得。伊路抚了抚额,还想再劝一劝,就听到院门外传来声音。他连忙过去打开,让哥哥姐姐们进来。
“说了吗?”霍希问。
“你的事还没。”伊路摇头。几句话简单明了的说明了现在的情况。
“哦……”
霍希揉了揉他的头,然后什么话也没说,看着已经来过一次的修若、莱特利、梨嫣进了主屋,然后才走了进去,冲艾克蒙怀里的徒弟招了招手。
小克丽丝很少被艾克蒙抱,本来就不是很习惯,又被艾克蒙捏来捏去的,早就坐立不安了,此时见霍希招手,立刻迫不及待的跳下外公的膝盖,投奔师父去了。
“你是?”
艾克蒙和玛丽正在跟修若三人打招呼,不过注意力却大部分都在最后进来的那个年轻人身上。上次修若几人离开时说,下次会把克丽丝的师父带来。此时看到霍希,又看到克丽丝的反应,哪还会不知道此人就是宝贝儿外孙女的师父。
“初次见面。”
霍希抱起徒弟,亲密的拿脸颊蹭了蹭克丽丝的小脸蛋。
“我是里凯布·霍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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