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非人之物，却有着人的脸孔

    有努古伊这位王室总管开路，有趣桑在宴会厅里的行进立刻顺畅了起来。虽然也有一些必不可少的招呼要打，但人家一听卡金的国王正点名要见他，也就不好继续和他侃下去了。

    就这样又挥别了某位政要后，一声小小的抱怨忽然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哎？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冷……”

    有趣桑心中一动，循声看去，正好看到一只小水母飘飘悠悠地穿过这位女士的额头。

    这只小水母色彩如宝石般艳丽，就这样不合常理而张扬地飘在空中，但除了有趣桑外，这偌大的宴会厅中没有任何一个人注意到了它。

    这是一只普通人看不见的念兽。

    终于诞生了……有趣桑牵了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微小却生动的笑容。

    对他来说，今晚真正的宴会这才开始。

    他带着这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继续随着努古伊向里走去，在满厅无知无觉的宾客之上，这间宴会厅正如同百鬼夜行一般，游荡着各种怪诞的生物。

    猎奇的人骨制品也好，奴隶制烟草种植园也好，有趣桑早已见怪不怪，今晚赢得他注意力的话题只有一个：各位王子的守护灵兽。

    这些灵兽中最惹眼的当属第一王子本杰明的灵兽。这位有着军方背景的王子身材高大，蹲坐在他肩膀上的那只灵兽就像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格外显眼。

    至于长相么……说来有些大不敬，有趣桑越看越觉得像戴了人类假牙的异形。

    刚刚的宝石小水母似乎属于第二王子卡米拉，这位大小姐以任性和强横著称，没想到念兽却如此柔软；第八王子的灵兽是只看起来很会口嗨的夜店灯球，不愧是帝国出了名的派对动物……

    话说第三王子身后的太阳轮是怎么回事？其他王子都是动物系的，怎么就你不太一样……

    有趣桑越看越觉得王子们的灵兽与深海生物有些异曲同工之处，都是仗着没多少人能看见就随便瞎长。

    快走到纳斯比国王所在的高台前时，他看到了第九王子哈尔肯布鲁格，现在除了已经退席不在宴会厅的后三位王子外，他唯一还没确认过的就是……

    “切利多尼希大人，向您问安。”

    这真是刚一瞌睡就有人来送枕头，在努古伊的这声恭敬的问候中，有趣桑漾出一个漂亮的假笑，转身去和这位压轴出场的王子打招呼。

    有前面见过的那一大堆守护灵兽做铺垫，他心里早就做好了一转头就会和某只怪异的动物行贴面礼的准备，但这一次，现实终于走在了他想象的前头。

    在切利多尼希身后，一张僵硬的人脸正定定地对着他，木讷无神的眼中闪过一点阴冷的寒光。

    明明是非人之物，却有着人的脸孔，就算心理强大如有趣桑，也还是感到了一阵毛骨悚然。

    守护灵兽其实某种程度上可以视作是宿主内心的投射。

    他飞快地把目光转回切利多尼希身上，与灵兽肉眼可见的邪恶不同，这位王子有着恰到好处的轮廓和漂亮的唇髭，看上去很有古典风范。

    有趣桑心里冷笑了一声，他在调查切利多尼希时就曾听到过一些黑暗的传闻，而现在这种表里不一则更加令他确信，眼前这个家伙绝对是个纯血的变态。

    一想到将来要和这样的家伙一起合作一段时间……

    有趣桑觉得还挺带感的！

    他和切利多尼希对视了片刻，随后听到这位王子先开了尊口：

    “嗯……虽然只见过新闻图片，不过我对自己认人的能力还挺有信心的，你就是有趣桑对吧？”

    “切利多尼希殿下能知道我的名字，深感荣幸，”有趣桑欠欠身，察觉到对方也有与自己合作的意思。

    “我的名字整间宴会厅的人都知道，你的也自然，”切利多尼希晃晃杯中的酒，“虽然按照王室的规矩是要由努古伊来相互介绍的，不过他一开口就会把那些封地、头衔什么的都加上，大概要说个两三分钟才行。”

    “而你，”他颇为善解人意地说道，“好像是在赶时间吧？”

    “承蒙陛下厚爱，愿意接见我，”有趣桑答得滴水不漏。

    “有努古伊跟着，也只能是这个原因了。唉，可惜我本来想请教你一下电子通讯方面的问题的……”

    有趣桑耐心等着他自己拿出解决方案来，心里知道这不过是切利多尼希筹划单独见面的借口罢了。

    果然，求知欲旺盛的王子没用多久就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不如这样，等宴会结束之后我‘招待’你去我的房间好了，在更安静的环境里聊天，应该会更有效率一点。”

    “和王子殿下交流探讨想必会令人很有收获。”

    “那么就到时候见了，”切利多尼希点点头。

    自从知道黑鲸号上的通讯设备商是有趣桑之后，他就一直希望能和这个人接触接触，但却意外发现对方这几年来从未有过和王子私下交流的记录。

    只和“王”交谈的男人么……

    切利多尼希捏着冰凉的酒杯，发现自己居然有点被那句简单的回答取悦到了。

    有趣桑要是知道他给自己贴了这么高端的一个标签，估计会不厚道地笑出来。他只和纳斯比国王见面的原因就一个——

    王室成员们个个都是傲娇小公举，而他没耐心挨个去哄。

    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下次碰面的时间既然已经确定，有趣桑便打算继续踏上觐见国王的征途，而就在他转身的那一刻，切利多尼希忍不住侧头向后看了一眼。

    那里和他预料的一样，除了空气外什么都没有。

    可最一开始，他确实往这里看了一眼吧？切利多尼希暗自想着。那一眼虽然快如闪电，迅速得像是幻觉，但他确信自己捕捉到了对方眼神的游移。

    出来之前明明没嗑药的……

    他犹豫了一秒，最终还是决定遵从内心的想法。

    “等一下，”他盯着闻言转回身的有趣桑，“你刚刚，在我身后看到了什么吗？”

    他的反应倒挺敏锐的，这是有趣桑的第一个想法。

    他当然是在看切利多尼希的那匹人脸母马灵兽，但正如之前所言，贵族们个个都是傲娇小公举，“我能看到你看不到的东西”这种话相当于在打脸，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一个不会念的王子说的。

    因此，这个问题只要回答“什么都没看见”，就可以了。

    但就在有趣桑真的开口给出答案的那一瞬间，某种逻辑和直感混合在一起的念头阻止了他。

    他发现在切利多尼希提出问题的那一刻，或者更准确来讲，是在自己决定不说真话的那一刻，那匹人脸的母马忽然活跃了起来。

    这只诡异的灵兽打着“噗噜噜”的气鼻，脖子忽然拉得极长，僵硬的人脸瞬息便飘到了他的面前。

    能力是辨别他人是否对宿主说谎么？有趣桑冷静地分析着。

    辨别过后恐怕还有相应的惩罚才对……

    我是不会对切利多尼希说真话的，为了测试自己的判断，他努力这样想着，果然看到人面母马身上的气更强了一些。

    随着气息的改变，那张骇人的面孔忽然像面具一样向上翻开，露出了母马口中像舌头一样的……另一张脸？

    “……”和这张小脸大眼瞪小眼的有趣桑沉默了。

    卡卡西老师的面罩下面还是面罩，这位守护灵兽是脸里面还是脸，禁止套娃啊。

    而且大脸套小脸什么的，你以为你是绯红之王吗？！[1]

    “嗯？看你的表情，果然是看到什么了吧？”切利多尼希追问道。

    不能说假话，也不能说真话，幸好这两个定义间还有很宽广的灰色地带，有趣桑很快便决定好了答案。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我……”

    “紧急广播！现在使用的是全体公用频道！”

    他刚说了半个字，宴会厅内的扩音设备便忽然响了起来。人来人往的宴会厅顿时凝固住了，宾客们或好奇或茫然地抬起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有趣桑也顺势止住话头，虽然有杂音的干扰，但他还是发现说话人的声音自己很熟悉：

    “我是猎人协会成员酷拉皮卡。”

    “在第14区出现了大量未知念兽，请其他成员报告各区域情况。旋律？”

    “第10区未发现念兽，无异常。”

    “我是比斯姬，第13区发现念兽，但王子无异常。除了协会成员外，王子本人和警备都看不到念兽，推测应当是‘寄生型’的念。”

    这短短的几句话说完，广播便戛然而止。片刻的沉寂后，宴会厅中陡然爆发起一阵嗡嗡的讨论声。

    “这真是巧了，紧急广播的内容，就是我刚刚在看的东西，”在切利多尼希说话前，有趣桑先开了口。

    “念兽……和念？”切利多尼希吐出了这两个拗口的名词，从他的神色来看，这显然是两个完全陌生的概念。

    “正是如此，您的警卫中应该有知道相关知识的人，现在恕我暂时失陪啦，把广播时间也算上的话，我让国王陛下等太久了。”

    说完，他微微颔首，在切利多尼希来得及再说些什么前转身离开了，临走时还不忘朝那匹人面母马吐了下舌头，示意自己说的完全是真话。

    “嘁，被他逃掉了，”看着他神气的样子，切利多尼希忍不住把向后梳着的背头揉散了一点。

    广播提到只有猎人协会成员才能看到这个所谓的“念兽”，那么他也是猎人么？

    看上去不过是个普通商人，私底下却有着这样的身份，切利多尼希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意思，先是这位神秘的异国商人，再是闻所未闻的念能力和念兽，平淡无趣的王室生活中突然加入了这么多新鲜的刺激，王位继承战简直就是嘉年华嘛！

    “哟，哈尔肯布鲁格，刚刚广播你听到了没？”他高兴地晃晃杯中的酒，找自己这位耿直好骗的弟弟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