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电话铃响之后,流理台前的白发男子歪头夹住了电话。
“是伊路米啊,怎么了?”他一边问,一边重新按住手下的西瓜,打算切出两个最平均的半圆来。
“有趣桑,阿奇离家出走了。”对方独特的平淡声音传了过来,因为电波的原因听着有点呆。
“嗨呀,叛逆期这种东西人人都有,连你当年都不例外,不用过于担心。”
通常情况下,孩子离家出走称得上是十万火急,但考虑到走失儿童是揍敌客家未来的家主,有趣桑不仅一丝紧张感都生不出来,反而还开始担心无辜路人。
“不,没那么简单。阿奇他擅自参加了猎人考试,明明离我计划中的年龄还差不少……总之,我因为工作需要也报名了。”
“猎人考试那种程度,我看你还是担心一下奇犽的心理健康吧,我怕他会无聊得不行。”
“有哥哥陪在身边的阿奇一定会很开心的。有趣桑要一起去吗?”
“……”有趣桑深觉弟控是个可怕的属性,“我最近倒不是很忙,不过嘛,这个问题你是不是还问过西索?”
“被发现了,”对方稍微停顿了一下,虽然相隔两地,但双方的熟稔让有趣桑自动脑补出了对方吐舌头的动作,“本来想等到了考场之后再告诉你的。”
“安心,”有趣桑眯了眯眼,终于选定了最佳角度,利落地手起刀落,“我会尽量避免揍他的。”
“那么我报名之后就直接过去了,考场见。”
“嗯,那拜啦。”
有趣桑挂掉电话,盯着面前两半的西瓜开始神游。
流淌在砧板上的汁水带着自然成熟才能赋予的熟红,是完全不同于21世纪大棚催熟的天然产物——连这最细微的地方都无时无刻地提醒着他,他已经离开原来的那个世界了。
有趣桑焦虑地敲了敲桌子,他来到猎人世界已经十多年了。
而和大多数穿越者不一样,他是一直想回去的。
有趣桑不是怠惰的人,这十多年中他动用了一切可能的力量去寻找回家的方法,但结果不过是排除了一堆不可能选项,仍然没什么头绪,甚至耗到剧情都来到了起跑线上。猎人考试既然即将开始,他发现自己是时候考虑一下不明物的力量了。
但不管怎么说,走投无路之下去打不明物的主意,这总给有趣桑一种打不好游戏去开挂的错觉,更是间接承认了他这十多年努力的失败,这对有点傲气的他来说是十分恼火的。
他抿着嘴,感到一阵久违的烦躁在不断升腾,连他周身的念都跟着阴沉了几分。
心烦意乱的人都喜欢独处,而偏在这时,房门处传来一声轻响,一颗黑色的脑袋唯恐天下不乱,突然从厨房门口冒了出来:
“西瓜切好了吗?”
有趣桑乌黑的瞳孔移了过去,凉凉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是故意捡这时候来问的吧。”
“你的念似乎有些烦躁,这我可不能坐视不理,毕竟我的工作是让你开心嘛。”黑发青年朝他走去,他有着一双深邃的大眼睛,在无端的迁怒面前仍闪着文雅谦和的光。有趣桑看着他一步步走近,最后在青年贴上来的嘴唇前不甘地阖上了双眼。
“遇到麻烦了?”分开时他面前的青年这样问道。
“这屋里唯一的麻烦,”有趣桑把厨刀放到一旁,“就是你这位明明被包/养却毫无自觉,还催着老板给自己切西瓜的懒惰变/态色/情/狂。”
“我对有趣桑的文学造诣一直评价很高。”黑发青年眨眨眼睛,无论模样还是语气都纯良极了,和色/情/狂啦、变/啦态这类词语没有半点瓜葛。但有趣桑有点发酸的腰忠实地站了出来,提醒主人不要被表象欺骗。
“不过文学探讨还是稍微放一放吧,”青年继续说道,“我已经等西瓜很久了,先端去吃了。”
“说得好听,结果还不是想吃瓜……”有趣桑无奈的叹了口气,心中那点狂乱的情绪也随着这个小插曲而消散了。
他端起自己那半瓜跟了出去,顺便宣布了一个临时决定:
“我过几天会去参加猎人考试,所以这次你得提前离开了。”
“我们不能一起去吗?”对方看了看瓜,又看了看他,深思熟虑之后伸勺挖走了他那半西瓜最中心的部分。
这都是自己宠出来的,有趣桑强行进行自我安慰。
“恐怕不行,因为很危险。”他有点认命地挖着中间有个大洞的西瓜,光处理一个西索就够自己喝一壶的,根本没闲心再去关照自己这个剧情外的小情人。
“我也会念,所以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唔,这可难说。”有趣桑笑了起来,“身为正牌强化系,你拳头的强度也就和我这个放出系半斤八两,会不会念都那么回事儿。不过原因不在考试难度,这次和我同去的朋友比较危险,所以为了你的人身安全还是免了吧。”
“真可惜,还以为这次可以和有趣桑呆很久呢。”
“撒娇无效。我打算坐猎人协会的第一班飞艇,所以明天就要走了。司机来接我去机场时会顺手也把你捎过去。”有趣桑顿了顿,觉得确实有必要对这种仓促进行补偿,“你之后是回那处遗迹继续发掘吗?经费不足的话直接打助理电话就好,飞艇票也刷我的卡。”
“唉,”黑发青年夸张地感叹了一声,“作为金/主,有趣桑真是十分合格,那么作为回报,我也要努力做个合格的员工才行。”
伴着这句话,有趣桑惊恐地发现对方的手摸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您可真没这必要!
“今天可以先放假的。”有趣桑十动然拒,试图拎开对方贴着大腿向上滑的手。可惜近战实在不是他的强项,而对方又灵活得像长着触手的软体动物,方寸间的几个交锋过后,有趣桑不仅没夺回失地,反倒被面朝下按进了沙发里。
“我的瓜还一口都没吃呢!”他在投降前发出了不甘的呐喊。
对于这种小小的“失败”,有趣桑几乎要习以为常了,在与这位名叫塔玛西的考古学家过于反柏拉图的恋爱关系中,这是一个一直困扰他的巨大迷思:对方虽然只是个强化系弟中弟,但只要让他占了先手就绝对挣脱不掉。明明十年前乖得像只小羊羔,想揍翻他易如反掌,究竟是喂了他什么东西才变异成现在这幅样子的?
大概是敌我斗争太久已经熟悉自己的近身套路了吧,他勉强凑出一个好像挺有说服力的答案。
“你对这件事……”他断断续续地抱怨着,“热衷过头了吧……”
“觉得我太过头了……吗?”有那么一瞬间,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感从对方乌黑的瞳孔中划了过去,但等有趣桑挤掉被艹出的生理性泪水想去深究时,那里面又只剩下单纯天真的笑意,“说到底,还是有趣桑你太冷淡啦。”
‘放屁,太纵容你了才是真的……’有趣桑在最后的最后胡思乱想着。
被迫纵/欲的有趣桑第二天起床时只觉得双脚都在空中飘,每一步都透着一个虚字,但不管怎么样,考试还是要参加的。
白衬衫、黑七分裤配布洛克鞋,有趣桑没打算引人注意,因此配色上非常保守,还规规矩矩地把一头长发扎成了高马尾。不过他人长得高,身量也匀称,又有着一张出类拔萃的脸,精英骚包的气息还是源源不断往外冒,是个十足的斯文败类。
门口准时恭候的司机小哥专业素养良好,毫无窥探上峰私生活的欲望,目不斜视地拉开了车门。
趁着他们坐车去机场,稍微来介绍一下有趣桑和他的小情人。
有趣桑,14年前莫名其妙的来到了夯塌夯塌的世界,身体年龄26岁,心理年龄36岁,性别秀吉。靠着穿越时紧紧攥在手里的手机,不仅成功与原本世界的父母亲朋保持联络,而且意外的引领了猎人世界的信息技术革命。建立了名为苹○的手机公司并成功找到了名叫STEVE的CEO后,他还不甘寂寞的移植了○博、○信等社交软件,实现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男)、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
尽管如此,有趣桑其实和某著名马姓企业家一样,对钱没多大兴趣。依照他的观点,在猎人这种有武力设定的世界里,抓紧成为使用念的个中高手才是最正经的,否则人死了钱没花了,简直是天大的遗憾。究其如此拼命赚钱的原因,其实正是为了他的念能力——地下城与虚弱勇士。
更确切来说,是为了满足这个念能力中的商城系统。
作为一代人的青春记忆,有趣桑在建构念能力时不可避免的参考了一下毒奶粉这款游戏。但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念能力版的商城中可没有审美堪忧的各类时装,里面的商品只有一样——复活币。
100亿戒尼一枚,秉持着充钱就能变强的麻花藤精神,以天价为制约带来的是强大的效果。这项念能力遵照按照毒/奶/粉中的设定:在有趣桑死亡后仍可以在10秒内使用念能力,每次消耗一枚复活币,使用后自动恢复到身体状况最佳的状态——俗称满血满蓝。
在100亿这种变态价格的重压下,有趣桑甚至在公司步入正轨后的几年内都还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不得已的时候除了通关天空竞技场,还曾靠好基友伊路谜介绍暗杀工作度日。
这个念能力的第二项能力相较起来就朴素得多,也实惠得多,它将有趣桑的念系从具现化系变成了放出系。简而言之,有趣桑以玩过的毒/奶/粉里的漫游枪/手为原型构建了自己的念能力。
至于他身边的那位名叫塔玛西的考古学家,有趣桑是在8年前的一场拍卖会上遇到他的,之后的故事就是俗套的资助穷困考古系大学生和其他一系列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故事,唯一和主流版本不同的是上下位置。
但由于真的很爽,所以实用主义者有趣桑并不在意这个。
这段关系到现在已经维持了八年,有趣桑虽然也搞不清楚自己的确切想法,但从时间跨度来看,他觉得自己应该是挺喜欢对方的。因此,考虑到自己不久的将来可能会回到原来的世界中,他觉得稍微给对方留个纪念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个想法固然没有问题,纪念品准备起来也易如反掌,但直到真正实施的时候有趣桑才发现,表露真实情感对他而言实在是太难了。他坐在机场贵宾室柔软的沙发上,心里打着腹稿,健谈到能跑八列火车的嘴此时一个字都难出口。在他的身旁,黑发青年照例在安静地看书,对他的反常视而不见。
有趣桑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终于在临上飞艇前从裤袋里挖出一个小盒子:“送你的。”
黑发青年合上书本,在书页碰撞发出的小小气音中转过了头。
“要求婚吗?”他看向那只小巧的盒子,眼中是少有的兴致盎然,从大小和形状来判断,里面放的只可能是戒指。
“怎么会,”有趣桑否定得很迅速,“只是觉得你跟我这么久多少应该……”
“唔,这话可有点伤人了,我还以为你多少开始沉迷于我了呢。”黑发青年打断了他的话,目光又回到了书本上。从始至终,他一点儿伸手去接的意思都没有。
“也对,”有趣桑看了看自己被晾在那里的手,倒也不觉得尴尬或生气,“毕竟我们还是……嗯,肢体交流多一点,送这种东西是我唐突了。”
他一边认真反省一边收手,打算把这被拒收的纪念品重新揣回口袋。但就在指尖即将碰到衣角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了下来。
黑发青年正攥着他的手腕,力度大得有点不必要:
“不,我收下了。”
有趣桑沉默地看向他。他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但很可惜他全身的语言组织能力都因为过于好奇而离家出走了——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动作不应该这样快,眼神也不应该这样晦暗。
八年来,黑发青年这种混合着危险与未知的表里不一,无论床上床下总是会偷偷冒出一个头,像逗猫棒一样撩/拨着有趣桑的好奇心。有趣桑绝对不会承认,但这才是他能耐下心来和另一个生物长久维持关系的原因。
“戒指我收下了,”黑发青年重复了一遍,重新戴回了往日天真平和的面具,“谢谢。”
“……应该送你去四川学变脸的,不过算了,总会再有机会的。“登机广播已经在催最后一轮了,有趣桑抽回手,丢下这句语焉不详的话后起身离去,“总之,不用客气,我先上飞艇了,有事微信联系。”
“考试请注意安全。”
黑发青年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舱门后,随后低头打开了戒盒。他捏起嵌在黑色绒布上的男戒端详了一下,无需试戴便知道正是自己的尺寸。
“终于,开始觉得无聊了。”他轻弹手指,那枚名贵的小饰物划过一条闪亮的抛物线,无声无息地跌进了垃圾桶里。
随后,青年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额头,施加在上面的隐被移除,一个精巧的逆十字纹身露了出来。
库洛洛.鲁西鲁微笑着站起身,走向了与有趣桑乘坐的飞艇相反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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